“已经彻底失控了吗。”
增殖体朝那个方向走去，途中望见那周身被橙黄火焰所覆盖的黑影微微晃动，脑袋正像是程序出错般抽搐不停，如是许久，突然也开始迈步——就好像木偶戏那样、歪歪斜斜的向着增殖体的方向走来……
不。
更准确的说，是向增殖体右后边的市中心方向前进……也正因此，他与停下的增殖体擦肩而过……
在这一刻，似有隐约地呼唤被混杂在地面与脚掌接触的“滋滋”蒸发声里，融入进踏上残垣后砖石瓦砾们挤压而出的“咯吱”声中，也送进了呼啸得风、卷上湛蓝的天空与白云，最后却又越发清晰地回响起来，尽数被增殖体所捕获……
“……张长笙。”
那是已被烧穿的喉咙在如大风刮过深涧般拼命拍出音节，是仿佛刻入灵魂的名字在残躯的旷野上上最后一次回响。
大抵……那是他的孩子，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大概……是这么发音、是叫这个名字。
但是不重要了……
一切早就都已经结束了。
“……”
增殖体不再嘴碎，只是右掌忽的拍开一大片火焰、落在张凡的肩膀——一股子怪力猛然间爆发出来，霎时将之嵌入地面几分。
而张凡紧接着的反应，是脑袋直接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空洞的眼窝望向他来……
一瞬间，火焰从他空洞的眼眶、鼻孔、口腔乃至耳朵里喷出，爆发式的淹没了增殖体的整个上半身，又继续绵延出长达数十米的火焰巨柱，直到撞击在远处那面大写着“拆”字的、还算完整的墙面上，这才终于堪堪停下。
可即便如此……那增殖体却也还仍旧站在原处，没有挪动半步。
而他的右手，也都还无事发生般的按在那里，甚至愈加用力地按着……然后突得变掌、作刀横劈而去，好似刀切豆腐般利落地斩下了头颅——而事实上，这其实完全是一力降十会的结果……
但总而言之，那头颅飞了出去。
它在空中斜划出去，尾焰拖拽出一条优美的弧度……那就仿佛是数学家们的最爱，好像是唯有职业羽毛球手才能打出的完美曲线——且就这么一路持续喷洒着它的炙热直到坠地，又是骨碌碌地连着在残垣断壁中滚了几圈，这才终于撞停在一根柱子边上、彻底熄灭了。
这颗脑袋，早已只剩下焦黑的颅骨……纵然透过空洞的眼窝向内看去，此刻也只会是“清澈”无比。
而与之相对的，其实这一整个被火焰所包裹的躯体，也都早就只是一具空壳，不会剩下太多东西……
张凡早就死了。
现在驱使着他行动的，恐怕只是某种执念……或者说——“本能”。
“……”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爆发期’……”
“从表现来看，基本上其实就是疫病能力在某些因素的作用下被极大程度增幅、膨胀——即使是抗的过去，恐怕也还是难免造成不小的破坏。”
“而如果是到了‘爆发期晚期’……就像他现在这样……那么无限度膨胀的能力则首先就会彻底撑爆本体——就像吹爆了的气球。”
“……”
“即使疫病本身会对身体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进而适合承受其表现出的特殊能力，这一最终结果似乎也仍是不可能避免的吗……”
“又或者，其实正是疫病对自身的改造没能跟上能力增长的速度，所以才会最终走向这样的结局吗……”
增殖体如是猜测着，脸上狰狞地伤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而与此同时，他面前的“张凡”，却也开始更加猛烈地喷发。
增殖体斩下了他的脑袋……所以理所当然，他脖颈处的断口也就自然成了皮球唯一的泄气口——愈加猛烈地释放，好像顶了个火炬似得晃荡起来。
然后，他就又开始攻击了。
……那是突然的，好像野兽般的探身挥爪——潜藏在炽烈火焰中的右手一闪而过，却是在接触增殖体腹部的瞬间发出烤肉似的“滋啦”一声，瞬间留下四道平行的坑洞。
如此，增殖体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腹部的伤口几乎要深到脊椎，只不过又因为高温炙烤的缘故，此刻已是直接跳过了流血的步骤，只剩下肉眼可见的塌陷正在愈合……
以这个情况来看，“感冒”所带来的燃烧能力，似乎非常有效的提高了伤害……再加上疫病爆发期晚期所带来的、膨胀到首先摧毁本体的极大增幅，现在就更是肉眼可见地完全压制住了“癌症”改造后的身体强度，甚至是还有些克制的意思。
但与此同时，“癌症”的能力也同样在发挥作用……
此刻，增殖体虽看起来受到的伤害惊人，但实际却几乎是没有感到疼痛，反倒是快速愈合所带来的瘙痒更为明显——用不了几秒，就又瞬间恢复了过来。
所以紧接着，当那张凡如兽类佝偻着身躯、再一次探手如鹰爪抓来之际，增殖体的选择便是正面迎接……
只见他面色平静、骤然抬手，动作好似早有预料一般，竟是在那张凡还攻势未起之时、就已先行拦截在胸前某处，随后也更是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汹涌的火势便被他左手轻易抵挡、拍到短暂扩散，最终只能沿着指缝分割出去。
他抵挡下了藏于火焰中的小臂——没有抓住人体的触感，反而只像是握上了两节滚烫的竹竿，于是整个手掌都开始“滋滋”地响个不停，可他却毫无反应……目光始终紧盯在对手的指尖，看着那团火焰包裹中的五根尖锐黑影受惯性摆过、划开了自己胸前几厘米外的空气，然后终于不堪重负，从腕部开始撕裂、脱落，最终如投石机似得被抛飞出去、砸进废墟当中……
增殖体左手骤然一翻，瞬间折断了张凡的小臂骨，然后紧接着抬起右脚一蹬，便又踹断了张凡的左边小腿。
就这样，张凡身体骤然失衡、霎时就要向着一边倾倒，可就是这样，他那包裹在火焰中的另一只手也还是直刺过来——一边倾倒，一边用着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了整个上半身、拓展了肩头到指尖的近乎每一处关节，好似将整条手臂都拉伸成了一柄利剑，直直送上增殖体的左胸。
下一秒，张凡的右手就瞬间洞穿进去，四根尖锐漆黑的指骨霎时从增殖体后背撕破白衣、穿刺出来，滋滋地冒着烟气、然后迅速重新被火焰覆盖。
增殖体的心脏似乎就这么被轻易洞穿了……
仅片刻之后，他脸皮微微抽搐，口中竟是在一阵细微的“咕噜”声后“哇”地大吐出来一团黑血，如泼墨水似得喷洒在地面上，又快速滋滋地蒸发了干净。
他的脸色似乎瞬间苍白了许多……像是不曾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势，右边鼻孔里也跟着淌出一滴黑血来。
只是他不管不顾，当场也同样朝着对方的胸前打去——他的拳风浅浅掀开火焰，而后越是深入，他的从拳头到小臂的血肉就越是像被刀子刮开，然后漏出森白的骨头，再然后骨头也都被火焰炙烤成焦黑。
旋即，骨裂的声音同时他的拳上，和张凡的胸膛上响起……而下一秒，他的小臂前段如卷起的纸筒层叠断裂、反过来让尖锐的部分刺入尚还完好的血肉。
与此同时，张凡那断裂的小臂骨也同时刺了上来、穿入增殖体另外半边胸膛。
一时间，增殖体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于是，包裹在张凡身上的火焰微微跳动，似是漏出一丝嘲弄的笑容，继而轻松抽出断臂，又用力一拔嵌入心口的左手……
但是，这回他却拔不出来了。
“哼……”
露出一丝“得手”的笑容，增殖体嘴角一勾，左手按上了那条穿入胸膛的手臂。
他猛地向前突出一步，赤脚踩上张凡的胸口将之按倒在地，紧接着快速复原过来的右手骤然向上探去——竟是直接抓住他的脊椎末端，然后狠狠一下抽了出来，当即作剑反刺向对手的心脏位置……
一时间，明显的阻力从掌心传导过来，似乎这本该脆弱的心脏位置、才是眼下这个怪物身上最坚固的部分。
但是没关系。
这就已经是结束了。
他毫无顾忌，压上全身的力气都灌注进这把张凡脊髓剑中……于是就在下一秒，他与那柄脊髓同时沉了几分。
此一瞬间，橙红色的火焰再次膨胀开来，似是最后的宣泄一般，从那颗心脏的缺口中彻底喷发、冲天而起，然后又快速地沉寂下去。
就这样，待到火焰渐消，处于焦土中心位置的增殖体缓缓站起……
他身上已是几乎一丝不挂，就连那件白袍也都在这最后的喧嚣中被卷了个稀碎。
就这样，他缓缓伸手，扯下身上仅剩的几块碎布，然后又把嵌在自己胸口的骨头用力拔了下来、连带着溅出不少血肉……
这里的战术很简单直接——他用自己快速复原的的肋骨卡住了对方。
然后又过了几秒……
在短暂的静默中，他忽的喉咙一顿鼓动，似是有些反胃地样子，然后就突然开始干呕，直到口中猛地吐出一团烂肉似得、正面有着五个窟窿地焦黄心脏，以及还有几块残留在身体里的焦黑碎骨，这下面色就瞬间好了许多……
“因为心脏是‘核心’，所以才专门针对这个位置发动攻击吗……”
“但这一套对我好像没用。”
增殖体盯着那团“废弃”的心脏，如是想着，缓缓转身看向某处……
——那是废墟的外围，那里站着一个穿衬衫牛仔裤的高挑女性身影。
他认识这个人……
只不过是与记忆中最熟悉的那个形象稍有一点出入。
是芙蕾雅。
“……”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芙蕾雅声音毫无起伏地说道。
于是增殖体笑着反问道……
“那我应该出现在哪里才对？”
“非得是市中心的某个角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