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下午。
觜宿市西面哨卡的一处临时营地中。
“……”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就离开了五天时间，觜宿市就没了？”
叶熠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浅浅坐在一张简陋拼接起的床铺子上——眉头轻挑、面色古怪地望着坐在临时办公桌前写报告的白月，如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是原属于这条世界线上的叶熠。
“原则上说——不是没了，而是‘事发突然’，所以‘暂时还有待领导们讨论出一个妥善的后续处理意见’，于是做了安全性封锁。”
写完了桌案上的三份文件，白月先是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后才转过身来、如是做出回答。
而后，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叶熠脸上，那是眨都不带眨一下的、突兀的四目相对，使一双青色偏蓝的瞳孔释放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同时，也让这个黑发年轻人的心里逐渐升起些疑惑和紧张。
可正当叶熠浅浅皱眉、终于有了那么点试图询问地念头时，她却又突然再次开了口……
“欢迎回家，小熠。”
“……啊……嗯。”
叶熠仍是浅浅皱着眉、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随后赶紧偏开视线，并同时用力地闭了闭眼，然后才又马上恢复正常——轻咳两声，正色道：“不过总之……互助会方面的谋算的确是被提前引爆了，对吧？”
“嗯。按照‘你’先前推测出的事件走向来看，应该是这么回事……”
白月边说着、边抬手弯了弯食指和中指表示引号，并在“你”这个字上做了重音，然后紧接着又继续道：“所以某种程度上说……嗯……虽然觜宿市因此被摧毁了三分之一的建筑，但实际上，好像这差不多已经是能我们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可能吧。”
沉吟片刻，叶熠最终还是表达了些许赞同的意思。
事实上，他当然也对“互助会”那边的长期小动作有所察觉——如若不然，也不至于在临走前还要拜托郑先生替他继续关注——只不过，他也就仅仅只是有所察觉而已……客观来说，显然还远达不到能够开始着手处理、亦或者根据已知信息倒逼得互助会那方提前行动的程度。
叶熠他多半无法解决这个始终存在的隐性问题……这也是能够从“陈曦”供述的推演内容中得到佐证的观点。
所以……
眼下只是三分之一的觜宿市被摧毁，恐怕还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叶熠个人其实也对此并无怨言……他只是单纯地“一觉醒来发现天塌了”，所以懵逼到一时还没能转过弯儿来而已。
“那么，后续呢？”
大概消化完了整个事件的流程，叶熠叹了口气，旋即又继续询问白月。
于是白月转着钢笔，大致梳理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就又说：“三面战线目前皆被军方接管，基本已经稳定。”
“个人方面……郑先生和他的内线商慈并未面临追责，仅是承诺了不会再涉足任何政府机构。其次，增殖体叶熠则在事情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消失了——字面意思上的消失。而另一个‘你’对此给出的解释是：‘他已归还原处，甚至不曾真的存在过’。”
“嗯……实话说，我感觉没太听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但大致上，应该就是‘回到他自己体内了’的意思？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自己的问题真的解决了吗？算了……异世界的事情我们也不用懂这么多，还是先聊聊芙蕾雅吧……”
“……作为事件的第一参与者，她利用疫病能力长期、多次地在收容所外部进行集会活动，目前正面临刑事诉讼，不过介于她在此次事件中有重大立功情节，估计还是不会有太大危险，只是以后想再申请离开收容所估计是不太可能了……还有就是，‘臆想症’因为她的供述将被重新评级。”
原本，似乎有某个臆想症患者用自己的能力强制改写了所有人的认知，将这个“疫病几乎无害”做成了一种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正如科学研究亦可推翻曾经的“定律”一般，对待疫病能力和收容等级的排序，当然也会有自己的变更制度。
所以重新评估疫病危害程度，这其实不算是什么大事……
而且，由于人们对这种疫病的能力存在普遍性的“认知错误”，收容中心方面也就不会因此受到太大牵连。
……叶熠点点头，没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用手势示意白月继续。
“然后，事件主谋陈曦已被抓捕。她对所有的事情供认不讳，同时交代了所有的协助者——其中大部分都是些‘有前科’、跟赤脚医生发生过正面冲突的惯犯……现在抓的抓跑的跑，但我是觉得他们肯定跑不过‘通缉令’就是了。”
白月耸了耸肩，然后短暂一顿——似乎是到了让她觉得有些微妙的内容——接着才继续说道：
“此外还有就是……由于芙蕾雅当夜的快速响应，觜宿市北面的居民几乎都是被患者救下来的，事后也都在网上作证。所以到目前为止，网络舆论基本还是向着患者这边……为数不多几个抨击的，基本上也是在朝着官方通报中的主谋陈曦开火。”
“所以按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恐怕患者群体在互联网的风评多半不会下降，反而还会有所上升。现在唯一的问题，只是这次事情确实闹得太大了，所以官方层面必须给出态度……嗯——我想不久后，疫控局多半就要开始严抓隐藏在各个城市中的患者。只不过介于舆论风向，赤脚医生们的行动应该也不会太‘粗暴’就是了……”
说罢，她抿了抿嘴，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但最后还是望着叶熠，略带点询问地意思道：“所以现在，互助会内部的极端分子基本得到了清缴；事情结果，也好像本来就是芙蕾雅所期待地结果……嗯……我是想说——陈曦她，好像真的没有背叛芙蕾雅……”
“可能吧。”
叶熠点点头，没有太多评价，只是起身过去揉了下白月的头发。
随后，他们二人离开帐篷，一同在小山丘上眺望觜宿市的城景——此刻的西部城区，正在快速修建着极高的围墙……
由于对“具备传播性的疫病”缺乏了解，甚至是陈曦本人都不愿、亦或无法交代出更多的信息……眼下最好的方法，也就只有修建高墙、并进行严格的管制，期待学者们能在日后研究出些许对策。
这很正常……同时，或许也同样在陈曦的计划之中。
“至少两三年内，那地方都无疑会成为‘普通人’的禁区，而患者却不受影响。”
“而这也就意味着一种选择——那些不愿意接受收容的患者，只要躲进这里，基本上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愿意接受收容的，就接受收容；不愿接受收容的，那就试着来到这座‘特殊的城市’……如此一来，其实陈曦自己的计划也未必真的失败。”
“她的确没有背叛……更准确的说，她真正的目的或许本就是一种尝试和对抗——两个‘计划’、两种‘路线’，然后两个人都再无法干涉，以及让时间来证明究竟谁是‘正确’。”
“只不过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收容中心或许是一种监狱没错，但这个‘特殊的城市’又真的有多少区别呢？”
“可能……只是单纯的将两派人彻底分开，不再内斗了而已吧。”
于是，叶熠不动声色地撇了眼白月……然后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在非重要抉择的节点上选择对某个人抱有些许善良的期待，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叶熠如是想着，再次揉了揉白月的头发……
“走吧。”
他们前往山下的军营，轻车熟路地向站岗警卫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进入了其中一个营帐。
他们入内，停在一张临时搭建起的会议桌前，然后瞥了眼桌面上铺着的长而精细的局部地图，以及在会议桌的最上手……他们找到了疫控局局长——叶国锋。
如是，叶熠平静地汇报到：“我回来了。”
“好。”叶国锋低沉的声音毫无起伏，只是点头示意二人坐下。
于是，叶熠便开始报告……
“正如我离开前向您汇报过的那样——在我要前往的另一个世界线里，疫病并不会带来特殊的能力、而仅仅只是作为一种危及个人生命安全的存在。而引发大部分疫病的直接原因，他们将其称之为‘病毒’。”
“然后相应的……”
“在那个世界线里，他们还具备着某种能够直接应对病毒、以至于最终可以消除疫病本身的手段。”
“虽然……那边最后出了些状况，导致我没能继续进行更深入的研究，但至少在临走前，我还是带了一些样品回来。”
说着，在白月认真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叶熠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东西放在桌上：
——“他们将这称之为——‘药’。”
……
“那个人与患者共存的世界，我们的理想世界……正如你所预言的那般，我已找到了实现的‘可能性’。”
离开营帐后……叶熠眺望着远方即将建成的巨大围墙，忽地再次抬手揉了揉白月的头发，如是说道。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传说生物叶熠被跨越世界线的通道抛出，却是意外抵达了一个令他陌生的地方。
“……？”
“我靠……”
“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国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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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
到目前为止，这一卷的故事应该是我个人写完后最喜欢的一个——登场的大部分人物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目的，不是单纯作为推进故事的工具人来使用，而是基于一个最大矛盾衍生出的众生百态。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这就是我最想写的故事，不过也确实有点费脑子。
然后目前比较大的问题还是文笔依然欠佳，以及最后的结局“让叶熠登仙”其实有点机械降神的意思。但说也是这么说，其实这一卷的结尾也本来就是定死了的重要主线剧情，不可能为了不机械降神就强行改掉就是了。
那么下一卷，应该是要过渡、再转向主线，感觉会拖一段时间，因为有些剧情节点还没理清楚。（如果写得快倒也罢了，现在来看，写的慢还没有大纲确实很容易不小心忘掉一些之前的伏笔、或者忘记留下某些细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