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冷战结束以后，那些拥有着核武器的国家便在太平洋的中央合力造出一小片陆地，而在其之上建立的，便是闻名于世界的费诺市。
在这里没有人会关乎你的道德， 只要你足够有钱有权，那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样的城市里，也会有所谓的治安存在，偷盗杀人在各大黑白势力的牵头下成为了违法的事件，但只需要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可以让一个人彻底从这里消失。
即便如此，也有数不清的科学家以及探险家向往着这个所谓的极乐之地。
破旧的轮船再一次抵达了费诺市的码头，米松啃着手里的三明治，靠着栏杆吹海风。
在卸下了作为贝德维斯的包袱后，米松意外地发现，以往充满了财富名利的地方，原来也会有如此安静的时刻。
那些作为冷战残余的各国难民面无表情地跟在蛇头身后，朝着费诺市最阴暗的角落走去，在米松看来，他们与那些暗精灵流民没有任何差别，而他自身并不愿成为那些愚蠢又自诩高贵的光精灵骑士贵族。
他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自从记事起便住在费诺市，虽说这里称之为城市，但更像是一个野蛮生长的丛林，高楼大厦与错综复杂的道路总会引领一个人前往他未曾探索过的区域。
毕竟公海的面积是大陆的数倍，如果只是扩张了一平米，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
他吃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在十三大道与卡瑟米尔街的拐角，有一间最好吃的炸猪排三明治，当米松还是贝德维斯时，便时常去，而环顾卡瑟米尔街周边，这也是唯一一家开张超过三年的店面。
『贝……米先生，今天又去码头啦？』
忙碌着的老板抬头看了眼站在柜台前的人，刚出声便快速改口，这位先生刚回归日常生活没多久，还需要习惯习惯才能叫对名字。
『嗯，三明治再来一……两块。』
『好嘞！两块？您今天是要去图书馆吗？』
『他只喜欢吃这玩意，我劝过他，年纪大了太多油对身体不好，但他从来不吃我带去的其他东西。』
『那为赵先生多带一块？』
老板轻轻按住身边厨师的手，示意他暂时不要做餐。
『不了，医生说他不能吃太多油炸食品，要不本来就不低的血糖就要爆表了。』
『炸完放蒸炉里三十秒，别超时了。
他转头与厨师交代着，虽说这间店面只开了数年，但他以往的小摊却有十几年的历史，真要算起来，他也算是那位黑道皇帝的御厨之一了。
『我最近都没看见赵先生出门，他身体还好吗？』
『图书馆的事务比较繁忙，最近有一批学者正在研究新的技术，每天都在软磨硬泡，求着要进禁区。』
『那你们可要小心，天知道这群疯子为了学识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冷战的起因是由于对第三世界国家的剥削不均匀而导致的，但冷战的结束原因却没有人清楚，各个国家依旧存在，局面也没有被打破，就像是这些手按在红色按钮上的权贵们突然想通了一样，但在费诺市总有一些奇怪的传闻。
或者这个或者那个看起来极为古老的建筑才是冷战结束的真正原因，来自过去的威胁再次显露出来，唯有团结在一起，才能保证人类不会被彻底消灭。
而这座大图书馆，正是那些比这座城市本身还古老许多的建筑之一。
由不知名木材制成的大门上镶嵌着数量众多的铆钉，它们组合在一起形成的花纹为这座古老的建筑更添了一分神秘的色彩。
虽说老旧，当开启时，却没有发出木头被腐化后的吱呀声，只有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让访客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推开。
『你还知道来，生意不做了吗？』
米松尽量减轻自己脚步发出的声音，加了一层垫的运动鞋如同海绵一般吸收着绝大部分声响，但坐在接待处的老人还是注意到了这边。
『刘老，我就来看看你。』
『放屁，就算天塌了也轮不到你来看我，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你的三明治。』
伴随着米松递过来的纸袋，刘老的双眼总算是有了些许光。
『下次告诉他别蒸，坏了口感会难吃好些。
他摘下那双老花镜，眯着眼享受手中的三明治。
『臭小子，你不干了怎么不来通知我一声？』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两个在管控全局，我就是个布娃娃。
米松随手从刘老面前的书堆里抽了一本书，翻了几页才发现那是一本内衣杂志，又赶紧塞了回去。
『只是把权力还给他们，算不上退位换人。』
『你还是不懂道上的规矩，也罢，你不干了也好，那个位置涉水太深，没本事只会被淹死。』
『刘老，我想……
米松走到桌子的侧面，又随意拾了一本，一看封面的标题，赶紧又放了回去。
那是一本莫里斯·克莱因的《古今数学思想》。
『您看得真杂……我想进禁区。』
刘老刚张开自己的嘴，被米松的要求吓得一愣，赶紧把那三明治推还他面前。
『不准，没有人能进禁区。』
『刘老，你就进去过。』
『你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代价，带上你的三明治，快些回去吧。』
『那我想问你一些问题作为替代，就算是你买这块三明治的价钱。』
要对付这个难缠的老人，只能用等价交换的方式让他感觉不欠人情，要不这块三明治只会呆在他统舱的冰箱里腐烂。
『你问吧。
米松原本以为他会直接把自己赶出去，而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这位抚养自己长大的老人此刻如同热心长辈一般，坐在椅子上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别问一些无聊的问题，你知道后果。』
刘老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但笑容里没有一丝善意，米松心底没有一丝疑惑，要是他问一些愚蠢的问题，下一秒就会有一把飞刀钻进他的眼睛里。
米松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自从刘老成为图书管理员以来，米松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没有感受过这种来自长辈的压力了。
『柳千云，究竟是谁？』
『你从……唉……
在听见了那个名字后，刘老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一挺，很快又颓废下去，伸出颤抖的手拉过桌面上吃了几口的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他找过你了？』
『我们没见过面，但他送了我一台休眠舱。』
『你们还没见过面？』
『呃……可以这么说。』
他突然开始大口啃食手中地三明治，就像饥饿地食尸鬼看见了新鲜的肉块一般。
在最后一点也被吃掉后，他粗暴地将袋子揉作一团，砸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然而那轻微的重量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我本以为这法子可行，那些该死的老怪物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刘老暗自嘟囔了几句，在图书馆的昏暗灯光下，显得如此落寞。
『你想进禁区，那你知道禁区里有什么吗？』
『您不觉得您在问废话吗？』
刘老睹了米松一眼，眼神中的杀气惊地他吓出一身冷汗。
『我记得我教过你最基本的礼仪。』
『对不起……』
在一整个费诺市，能让米松说出这三个字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图书管理员了。
『如果历史是虚假的，你所熟知的一切都是一位伟大的作家编纂出的长篇历史文学著作。
如果世界有另一种可能性，魔法，蒸汽，不属于我们的学识得以传播。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祂们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存在。
他们以为禁区内有着数不尽的书籍，上面记载着来自古老历史中各个能人异士书写的知识哲理，妄想着在历史的长河中可以有那么一把要是突破人类现在的科学瓶颈。
但孩子，科学又怎么可能是如此轻易就能够突破的存在，禁区的知识只会让他们去寻找那只存在于地底的蓝光深渊，远古的诡异传说，互相矛盾的终极本身，和数不尽的怪异恐怖。』
『呃……我听不懂，太玄乎了，虽然很不礼貌，但是刘老，您能讲人话吗？』
在漫长的独白中，米松回忆起了小时候每一次看着他故作高深地与人探讨这足以决定一片区域存亡的大事，在大门关上地一瞬间拾起藏在书桌后的手柄，玩起还没面世的游戏，直到现在，米松还能从各种地方找到手柄或者游戏机，这个已经年近白寿的老人心里还是如同小男孩一样，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故作高深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蠢？禁区不是你现在该去的地方，我不知道那该死的柳千云给你送了什么东西，但这群老不死的家伙绝对不安好心，你以为我想呆在这里当图书管理员？
被戳破外衣的刘老见四下只有米松一人，也不继续故作高深，而是如同老顽童一般，支起椅子晃悠着身体。
老老实实当我的黑道皇帝不好吗，还不是被那该死的柳千云骗了，我现在走不动道了，你要是能看见那混球，帮我揍他一顿。』
米松看着这个老顽童一脸的黑线，早知道就不破坏他故作高深的气氛，现在鬼知道他会给他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不知是呆在码头的时间过长还是来图书馆的路途遥远，指着六点三十的时钟正告诉他，要是再不回去，就赶不上超市的特价鸡蛋了。
『那行，我先走了，刘老。』
他也不想再多呆一会，生怕这个老顽童一时兴起抓着他玩游戏。
『等等，把三明治留下，算是你的门票。
米松叹了口气，将那准备带回去吃的三明治放在了刘老的工作台上，看着重新带上老花镜的老人重新平静下来，成为世人们所熟知的那个刘季子。
『米松。』
『我还在。』
『别温柔地步入那个良夜。』
沉重的大门重新合上，将门后的一切都封存，米松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深秋的凉风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