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广场卡希尔
“哈哈哈……”维斯久违地大笑起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脑子很笨，刚才总在夸薇茵拥有强悍的力量却忘了雪露。这种气候下，就连衣衫单薄的蓝鲸也处之泰然，经验老道的雪露又怎会出事？同样，奥塔丽肯定也不会有事。
在维斯的心中勾勒出一个尖塔，雪露自是位于塔中的贤者，蓝鲸非常接近尖塔，却也只是在塔外仰望之人。唯独有资格站在塔顶的人，只有奥塔丽。她的知识与力量在众人之上。
维斯还记得雪露对“大人”二字的解释：
“大人是一种特殊的尊称，因为我们属于奥塔丽大人，所以不仅要称她为大人，而且面对女妖们都应该称为大人，。”雪露为了纠正着维斯的不敬举动，厉声厉色道：“相反，如果不属于任何一位女妖，便不需要必要这样称呼她们，不过现在用法变得比较复杂。但是，无论怎样都是历史传统，其他种族那里也存在。”
“可是，奥塔丽答应我说要叫‘奥塔丽’，不要加上‘大人’！”
这是维斯特意向奥塔丽要来的一项特权。
对于维斯不算出格的要求，奥塔丽都会答应。因为在很久之前，维斯表现出对繁文缛节的反感，奥塔丽曾答应她只需履行必要的礼节。然而，像众人一样称呼奥塔丽为“大人”居然破天荒的成为不必要的礼节！
当日，维斯的理由仅仅只是简单一句：“因为尊敬奥塔丽，所以才要直呼姓名。”
这项免去的礼节可不是什么不必要的，它可是一项悠久传统。
无法违抗这条命令的雪露，曾对维斯这样解释：“其他人需要通过被人唤作‘大人’才能够显示出自己的权势，但是奥塔丽大人并不需要它来证明自己。在伊文大陆，‘奥塔丽’本身就意味着力量、智慧、荣耀、至高和主宰。作为奥塔丽大人的仆人，我们见证着她的力量、智慧、荣耀与凌驾有限的历史之上的统御，我们称呼她为大人是证明我们与之相配的品质：谦逊、忠诚……”
比起书本的复杂知识，维斯更容易受交流的影响，草莽接受了雪露的解释。
多年后，摆脱懵懂的维斯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无条件享受着这位女妖大人的爱，她所拥有的自由与选择全都来自奥塔丽的善意，这份足以灌溉心田的暖流被维斯珍视至今。
在以命相抵的罗兰棋对弈中，唤醒了维斯的理智。如今，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却为她注入了莫大的勇气。
“薇茵，你先呆在这里，我要去找蓝鲸。”
薇茵立刻揪住维斯的衣角，不愿她独自离开。
“马上就回来，你呆在这里，我也能更好的跟蓝鲸对话。”
维斯蹭了蹭薇茵的鼻尖——薇茵突然愣了神，因为维斯从不会主动做出这个动作。
此时，维斯踏出了房门，过道上没有人影，十分冷清。她步伐稳健，跨过一滩融化的雪水。
冷风嗖嗖地穿过耳边，自己清醒的头脑却回来了。如果只是担心雪露却拿不出可行的计划，那么自己与害人无异。如果急得手忙脚乱，不仅让人看了笑话，更是在浪费救援的机会。如今，重中之重是与雪露汇合——无论是怎样形式的汇合。
自己要做出努力，也要相信雪露……
维斯走下楼，环顾大厅，却不见蓝鲸的身影，幸好贝拉克也没有出现。
接着，维斯在大厅随便找了几扇方木玻璃窗瞧瞧看，便在其中一扇窗前发现了体型硕大的蓝鲸背影，他披着一件褐色绒毛大袄，屈身坐在雪地上，雾气不时从头顶冉冉升起。
“喂！蓝鲸……”
蓝鲸叼着烟，转头看见维斯的娇躯在雪中颤颤发抖，以为是身上的棉衣抵御不了严寒。其实远不是这样，因为地表覆着一层厚雪，她光着脚踏进这盘冰冷的雪池，刺骨的寒冷沿着足下钻心，直至脚趾冻得失去知觉。
“怎么？我的大小姐，你又有什么高见了？”蓝鲸不友好地回应道。
“不，我不是来要求你做什么的。”维斯调整着气息，尽量使自己的吐词更加清晰有力，“我要感谢你至今为我所做的一切！还有，我非常抱歉……非常对不起！”
“感谢就免了。”蓝鲸从身上掏出一颗碎钻，“我收了相应的钱。另外，我也不接受道歉，因为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道歉……怎样？贝拉克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维斯点头。自己更信任贝拉克，这是理所当然的答案。
“嗯，关于你们讨论的意见，我更相信贝拉克的说法。”
“是吗？认为那是我的结论吗……这样想也没错……”蓝鲸小声道。
“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答案。雪露肯定还活着。”
“清楚了。”
“还有当时你在房间的态度，我相信那是你所独有的表达善意的方式。”
蓝鲸斜着看了一眼维斯，扑哧一笑道：“你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让别人听到恐怕要笑掉大牙。”
“没关系。”维斯温言道：“之前，你在雪地上救了我。虽然你的模样和性格都足够古怪的，可是，我相信你心底是善良的。”
在白茫茫的雪原上，维斯扯着衣领，用含在口中的温润气息倾吐出这番肺腑之言。
“居然说我的性格古怪？哈哈哈——”蓝鲸冷眼相视，提高嗓门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藏着掖着？最重要的事没有对我说吧——维斯大小姐？你对他人善意的回馈竟然是留有余地的真诚！！”
每个人心底都有无法对他人言说的事情，这不是提防，也是善意。
“留有余地的真诚也是我回馈给你的善意。”
“你是在小看我吗？想要我帮你，就把真面目露出来。”
蓝鲸的反应极其冷淡，只有在说“真面目”的时候故意提了嗓子。
“好吧。”维斯点头，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不希望被蓝鲸发现自己冻得涨疼的脚丫。并不是非得保持这样的状态不可。因为猜到蓝鲸会生气，因为自己的不作为，她决定采用一种不会沦为博取他人同情的方式惩罚自己，“如果这样就能获得你的信赖，我倒是很乐意全部透露。但是我还是不能说……不过，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我可以事先说明旅途的危险，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但是我还是要去那，并且我最后会去的地方是多拉尔。”
“多拉尔？”蓝鲸突然瞪着她。
“是的，你肯定听说过。”
“你……”蓝鲸没搭理维斯的问话，叹道：“你去多拉尔是为了什么？”
“为了朋友。”
“哪位？雪露？你朋友不是在这片失踪的吗？”蓝鲸不解道。
“我还有一位朋友。”
“原来是这样。”
两人陷入漫长的沉默，蓝鲸看了一眼维斯的侧脸，她晶莹的蓝瞳燃着火光——从未见过这般大的孩子拥有着如此目光。不对，不是自己从未见过，而是全人类早已被绝望所吞没，再也养不出饱含着希望的孩子了。
“既然如此，作为情报上的交换，我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吧。你做好听的打算了吗？”
“是的。”
“不，我再问一遍，你心底已经有了这份觉悟了吗？”
“嗯。”维斯虽有不解却依旧应答。
“看我的手……”
蓝鲸伸出他的右手，苍白的掌心有一个墨迹般的圆点。右手突然攥成一个拳头，青色火焰止不住地从手心窜出来，那肥大的手背上冒出一个墨绿印记，只在维斯眼前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蓝鲸？你这是……”
“闭嘴，现在轮不到你说话了。”他喘着粗气，抬起头凝视着维斯的眼睛。一道道青光顺着手臂在肤下游动，直至食指尖……片刻间，蓝鲸的指尖按在维斯的眉头：“这根指头上的魔力在这么近的距离，足够摧毁装在你脑子里的所有东西。这个意思就是，你只要做出任何令我不满的举动就必死无疑。”
维斯没有因此乱了阵脚，反倒露出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轻语道：“可以，因为我还不想死。”
“你之前还怀着敌意，可是突然间就消失了。我很好奇，你之前打着什么主意？”
“我本来希望找个机会让你和薇茵决斗……可能是这个原因，你才会觉得我有敌意吧。”
“第二个问题，你来自哪儿？”
“我们从黑森林一路前行的。”
“一路前行？那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蓝鲸森冷的目光刺在维斯心头。
“遭到了袭击，仅仅是这样。”
“谁袭击你们？”
维斯突然顿了一下，自己刚才不小心口误了。明明身上的伤痕只有一部分来自与蒂亚的战斗，还有一部分只是跌落在雪地上受到的……果然还是不适应对付这种场面，没有到被要挟生命仍能从容应对。
不过，就算是口误，倘若在此刻改口也只会把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为了搪塞蓝鲸，维斯说道：“我……”
在暴风雪的夹击下，维斯的声音显得无比柔和。
蓝鲸完整地听完了眼前女孩的辩解，突然胀红了脸，全身颤抖起来，绒袄上的白雪大片大片抖落，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在指尖颤抖的光球越滚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