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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薛心泽回到了住处，他坎坷不安的上楼梯，然后坎坷不安的敲门，直到门由于不熟练的推动而打开的时候，他才放下心来。
“薛灵，是你吗？”
“嗯。”
这才敢把门打开，真是委屈她了，一个人回去，想必心情肯定很不安吧，能做到这些真是勇敢，看来林月说的没错，总把她当做小孩子不仅会拘束她，也会阻碍她成长，就算是不完全状态。
这次的薛灵脸色看起来红润很多。
“一个人回来，真厉害。”薛心泽违逆自己意志般的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一下薛灵柔软的头发不到几秒就放下了。
“唔……”
像个婴儿一样叫了出来，薛灵还是老样子吧，这让薛心泽有些许失落，他觉得既然可以一个人回来，那么一定有了明显进步才对，可惜他并没有看到，可能是太着急了。
今天是4月25日，是他的生日，没有父母在的生日，记得上次生日是和父母一起过的，虽然以往的他有些怨恨父母，但是那场大病以后，他便变了想法——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这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父母两人了。
可是......
一阵头痛，似乎想起了什么。
“嗯？”他感到额头上有些许温暖，他反应过来，稍微后退了一下，接过薛灵柔嫩的手，然后半空中放开，薛灵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
“对不起，先进去吧。”
两人进门，家里还是一样，只不过好像什么精神已经改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进入初中开始，薛心泽就开始放弃自觉，很多事情已经麻木，没有实感，包括现在的景象——薛灵意外规矩的站在他面前——腼腆，这是他对这个女孩的唯一印象。
“那个，主…人，我…做了饭，现在吃吗？”
”哎？“
他刚才听到有人叫他”主人“，十分的不对，这发生了什么？不过，应该很好解决，加上薛灵竟然会自己做饭，说明自己回家这件事似乎促进了她的成长。
”不许叫我主人。”
“哦…唔……”
“不是说过了吗，那个——”不对，薛灵以前怎么称呼他来着？好像还没有特定的称呼，是的，似乎就没有以第二人称代词叫过他…
“叫我心泽吧。”
“嗯哼！”薛灵忽然抬头的笑了，这个笑容更加自然，也更加不受拘束，虽然和吃了爱吃的零食的样子很像就是了。
“往…往这……”
薛心泽跟着薛灵走。
进了厨房，薛心泽还是没有闻到任何香味，不过至少没有闻到臭味。
他只看到了一个冒着气的电饭煲敞开着怀抱，大声喊着“来吃来吃。“
而案板，以及刀具餐具，都是没有移动的。
”那个…“
”我会了。”
“但是，没有菜吧。”
“菜？”
“就像小妹妹做的肉啊，土豆丝啊什么的。”
在薛灵面前，对林月的称呼，还是改不了口。
“对…对不——”
“没有没有，今天我不是很饿，我小时候就感觉单纯的米饭也就很香了，所以我们一起吃吧，我来给你捞。”
“话说薛灵，你是不是换了个人啊，怎么会主动做饭啊。”见背后的薛灵没有反应，“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我很高兴，只是，从你一个人回家开始，感觉，你已经开始变了。”
“唔…”
“变得越来越，可…可爱了。”薛心泽还是没有勇气直接说出来。
嗯？
薛心泽转过身来，发现薛灵竟然在啜泣。
“bua，a，不…喜欢…我？”
薛灵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话说刚才的话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哦对了，餐厅里的时候，薛心泽是说，相比薛灵他更喜欢林月，但那只是他权衡的结果。
“那是假的，我其实……”
“喜欢……”
“n，ni，你吧。”
“嗯……”
“但是怎么说呢…”
你的身份还是个迷啊，薛心泽走上前，下了决心认真的摸了一下薛灵的头。
“我现在，还真的不懂什么是恋爱呢。”
——“喜欢不代表恋爱。”出自一个百合之口，但又很有说服力，直到现在，薛心泽都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以及更进一步的——恋爱到底是什么。
“但是，我对你，并没有占有的欲望。”薛心泽摸了摸下巴，“更多的是，想让你获得幸福，仅此而已，因为我就不是个幸福的人，所以我根本不能给别人幸福。”
还有不久就中考了，对于薛心泽来讲，这不是灾难，而是审判，只是对他过往“垃圾”一般的人生的提前判决，这种判决他等了很久——“你不行，你放弃。”
但是……面向这个被叫做“另一半”的美丽女孩——
薛心泽开始啜泣，他没有想要忍受，而是，甚至感觉，如果可以的话——
“我…我是个失败者，我就是卧在工地也占多余地方的蛆虫！！！！”
对着一个没有完全语言能力的少女，薛心泽想说出真心话。
哭了，他已经五年没有哭过，不知道他如何做到封闭感情，黄斌，林月，伯母，他们，让薛心泽第一次想要去了解对方，即便是看着就不顺眼的黄斌，他开始想要认识，认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就算是见了鬼，就算是得到如此荒谬可爱的礼物……
几天前老师在白板上放映的，”考不上高中，你就没有未来“——伴着悲伤的音乐（不知是为谁），幻灯片切换着一个个劳苦工人的影像，躺在地上中暑了的，满脸肮脏，辨认不得年龄的侧脸嘴巴半开着，他们的眼神里无不透露着麻木、迷茫、与别人看不出来的悲伤。
然而，我薛心泽，在此之前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生日？有人在乎我的生日又怎样，有人陪我过生日又怎样，再美丽的女孩落在我手上又怎样？我就是个废物，是个蛆虫，懦弱，暴躁，不理性，不上进，我是所有令人不快的结合体。
“啊？！”——“唔…”薛心泽眼前已经是黑色，他并没有意识到不正常，他已经忽视了面前还有薛灵的存在——有人捐献骨髓救我？呵、呵呵，为什么救我这种人——是的，是因为想要补偿，是伤害他人的补偿，我的价值也就如此，我的……
薛心泽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捏住，喘不上起来，就连内心独白也不可能发出，只是眼前又亮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在某个人的怀里，眼前的这个人，连胸前的扣子都系歪了。
“吃…吃…”薛灵也在哽咽。
“吃零食，吗？”
“我不爱吃，别管我，薛心泽想把薛灵推开，却发现双手没有了力气。
“爱，的吧。”
“哥哥最喜欢吃…零食，小，小时候，就是。”
不管是谁都——是这样吧，薛心泽的内心也有了组织语言的困难，薛灵以往是否也是如此呢？想到这里，他感到更痛苦了。
“是的！我喜欢！但我不能，我是大人，我是大人啊！啊啊——”薛心泽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已经软在薛灵怀里，这个就算不完全也会害羞的女孩，像个母亲一样，抱着这个接近崩溃的男孩。
“吃…吃了…就知道。”薛灵笨拙的把薛心泽的头部放在地板上，虽然动作很温柔，却让他感受到了瓷砖的冰凉。
等待她回来的那几十秒对薛心泽来讲显得十分漫长，他甚至一闪念间认为，那个女孩不会回来了，甚至已经开始遗忘刚刚就讲过的话语。
”沙拉沙拉。“不光是薛灵用嘴巴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她的手就拿着一包未打开的”巴巴脆”，摇晃着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
“唔…”
“啊——”
“我吃…我吃…只要你喂我我就必须吃。”
嚼在口里，味道和原来没有两样，看来情感的波动影响食物的感觉是骗人的，至今为止薛心泽一直这么想。
“说…感受。”薛灵认真地盯着脸贴在地上半瘫痪的薛心泽，用一条巴巴脆指着他。
“好吃。”
“嘴巴什么感觉。”
“干……”薛心泽要紧牙关咽下去，“咸咸的。”
记得薛心泽小时候，不知是几岁了，总之发生在病重之前，爸爸和他在街上逛，一个商家搞活动，叫小朋友上去的，薛心泽按商家要求在上面自信的表演了实在不怎么像的“猫步”，得到了他们的薯条作为奖励，那时主持人问他：“小朋友，什么味道啊？”
“甜的。”年幼的薛心泽张口而出，不是他不知道薯条的真正滋味，而是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描述，就随便说了句。
“咸的啊。”主持人说道，似乎这两个词语发音还真的像呢，因为话筒的原因又更进一步。
是的，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很高兴，因为我没有因为说是甜的而被嘲笑，谢谢你，是你，让我变成了“真正的别人”。
“心泽，哥哥。”
“嗯？”从回忆中反应过来，嘴巴就突然被液体堵住，一阵的无法呼吸让他十分痛苦，一看，是薛灵在给他喝水，实际上是灌水也不一定。
“说，感受。”
“甜的。”和水混合起来确实是，当然薛心泽已经16岁，语言能力早已健全。
“嗯。”
“你能不能先扶我起来，我好像有点力气了。”薛灵脸突然有些红了，反应迅速的扶起薛心泽，其实他已经恢复了力气，为了不让薛灵为难，他推开她的手自己起来了。
“吃饭吧，只吃零食是不行的。”
“嗯…”
“如果某一天，我可能会霸占你，你会伤心么？”
“比…比你…..不…要我了要…好。”
“我从小就有虐待可爱小动物的怪癖。”
“唔…”
薛灵似乎感到一丝恐惧，至今她还不了解这个一直照顾她的人，只不过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现在的他是如此的温柔。
“摸…摸”她笨拙的摸了摸薛心泽的头，他的头发，有点扎人。
“摸，让你摸，总之你也不懂得意义吧。”
“意义……什么。”
“你喂我吃那东西，有什么意义？”
“感…感觉…好吃？”
“嗯，和吃其他任何食物有什么区别，反而让人觉得很羞耻。”
“感觉…就…够了。”
薛心泽没有管，开始吃只有米饭的米饭，也督促了一下薛灵。
今天的饭只有米饭——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