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夜色和西方城市的红光掩饰了一切，他会以为眼前的东西是欺骗。
身着一身阴阳服，他拿着一根灵穗，以飞快的速度退后开来。
孤身前往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只是一时兴起，想到处逛逛，仅此而已吧。
深红色荧光的粗糙皮肤，肥胖的身段和野兽的头颅，三米多高，低着头吐出急切的喘息。
这样的景象就如变魔术一样在道路边的黑暗里出现了。
即便现在已经退到20米外，那个家伙也如同夕阳红的太阳一样，丝毫不会不起眼。
“暴力吗？”
一边后退着一边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就连我也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现实了。”
他拿出一张灵符，随手扔向那个红色怪物，可是就当它快要接近怪物时，其周围的空气开始折射出蓝色，灵符像是融化般消失，并在灵符消失的地方爆炸起了一阵涟漪，也荧发出光芒，照亮了怪物巨大的双眼。
“不对…吗？”
他始终在心里逃避着这个问题，是不是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去打败它？
于是在做了一阵心里斗争后，发短信给了之前补习班遇到的小姑娘。
“啊…希望你倒是没看到它。”
但是，眼前的家伙已经被自己激怒，刚刚后悔自己没有直接打电话……
竖起眉毛认真的时候，能做的就只有拖延了吧。
他的心中，疑惑反而大于恐惧——这个家伙，究竟为何出现？又为何是如此的，令人在意到好像融入现实。
在另一方面，被林月匆忙叫出来的薛心泽，看着出租车窗外十点半冷清的街道。
“其实…”林月先开口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叫我做什么…但是，我觉得一定得……”
“啊。”
薛心泽答应道，旁边的薛灵十分冷静。
“这大概快到学校了吧。”
“嗯是的。”
大概也就十几分钟，就到达了小县城的另一端。
这个空地，也是薛心泽遇到那个老太婆的地方，所以不禁让薛心泽全程闭上了口，因为有些事实，是现有的语言无法讨论的，而到时候又会遇到什么，就不是能去想象的了。
正当他们付款给出租车司机，打算寻找那位老师的身影的时候——
一阵热风从东北边呼啸而来，让他们三人感受到完全不同于夜晚的温度和气味。
“啊……”
十分地，湿润？甚至有股恶臭味，而沿着风的方向——正好是他们面朝的，一个发着红色微光的巨型野兽，在四处追赶一个渺小的身影。
“那是老师吗！？”
薛心泽大叫，那位老师也是厚脸皮，竟然叫学生来解决这个事情，他身上还是穿着令人在意无比的阴阳服装。不过在知道他刻意提起薛灵也要来这一点，他心里就有了点数。
“薛灵……”
“喂喂！”
转头的同时，林月虚弱地依偎在薛灵身边，让薛心泽有些惊讶。
“抱歉，眼前，怎么样了？呜……”
睡着了吗？可真不是个省事的家伙。
已经没有闲工夫惊讶了，而那个老师也是……直接冲着他们跑来！
连同那个怪物一起！
这也太荒唐了，就这么放心地把那东西引来吗？
“薛灵！这是什么呀！你真的有办法吗？”
薛灵在那股热风的吹拂下不为所动，衣服的舞动还迸发出一种不现实的美丽，她镇定自若，坚定而冷静地注视着向她跑来的猛兽。
“啊！——”
薛心泽的伸出手却被薛灵冷漠的甩开，这时候的她似乎已经不是平常所认识的。
只见瞬间，在薛灵的周围，扩散开一个会扭曲光线的结界——
野兽是奇怪的，他在狂奔，却感受不到大地的震颤，而当这扩散的墙壁完全展开，薛心泽的心跳也加快、加重，这，仿佛就是，脚步吧。
“小妹妹救命啊！~”那位老师的穿着，让薛心泽不由得想到这家伙才是事情的根源。
老师已经跑到他们跟前，气喘吁吁。
似乎是由于薛灵的影响，追在阴阳老师身后的猛兽在此之前早已经缓慢下来，并不是累了，而是显得有些犹豫？
“薛灵……”
没有办法的薛心泽，虽然很害怕出现什么不测，但也隐约感受到有种她能游刃有余的信任感，而恐惧的成分，多来自这份信任。
眼前的怪兽长着黑猩猩的体态，三米之高让人瞠目结舌，巨大的头颅和荧光的粗糙皮肤，这一切慢慢在少女的注视下，踌躇着踱步。
像极了在不确定实力的猎物面前的狼。
“虚伪的，发怒的，攀附的，又焦躁的。”从薛灵口中传来空灵的低语，似乎是碰到那扭曲光的墙壁而回声过来的——
这不会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那个怪物在他们眼前十米处痛苦地趴下，似乎很头痛的样子，荧光的身体没有节奏地闪烁，一阵阵微弱的热波，让空气和人心都显得害怕和难以安宁。
嗡嗡嗡的巨响贯彻大脑一般，这种实在感让从来都生活在现实的薛心泽感觉有些想吐。
“非常抱歉，把你们牵扯进来……但那东西，真不是我能应付的，我只是在这里闲逛——可是他突然冲出来……”耳边传来的解释没有让薛心泽分心，他颤抖着看向那个红色巨兽，担忧着不同寻常的薛灵。
少女的身上，也发着微弱的荧光。
是白色的，如在黑暗里被强调了的。
“宁静的，在欺骗里被碾碎。”
“你期盼的，我实现了。”
少女猛地抬高右手——那远处红色的光芒就更剧烈了，随着身形也难以辨认，光团分裂出空中的一条条河流，引导凝聚在了少女的右手掌里。
“啊……”
她因此发出喘息，表情显得有些痛苦。
可是这都不是薛心泽可以帮忙的。
这不大的结界下，地面显得光明可见起来——这还是熟悉的、正常的、现实的土壤，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难以相信。
阴阳老师搀扶起快要从薛灵肩膀掉下去的林月，忧虑地看向薛心泽：
“我也没见过……这么大的。”
“……”
“怀疑是没用的，不过这个事情解决了的话，对现实也没什么影响就是了，现实还是需要现实来解决。”老师的冷静来自于胸有成竹地相信自己请来的救兵的实力。
“发生什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抱歉。”
那股红色逐渐变暗，然后溶解在了黑色里。为了确认，老师从阴阳服下的裤兜里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了。
“……”
“薛灵！”
她的神色回复正常，在身后的路灯下，微弱的感知到她的疲惫。
“……”
她沉默，又挑起眉毛笑开来。
“没事吧……”
“嗯。”她微笑，仿佛之前确实不是真的。
“这究竟是什么呀……连林月也……”
“在另一个世界，或说并非在眼里的世界，也如我们的社会一样，在激烈地斗争着。”
阴阳老师突然发话。
“偶尔听到的灵异事件，用心理学解释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但这不完全，因为每一个事件，也意味着在那个世界里，有一次斗争同时结束了。”
“刚刚那个东西是暴力，也就是说，最近这里似乎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而这个家伙的等级来看……也许某人的心理收到了很大打击，想给予发泄或者转换怒火吧。”
“哈……”
薛心泽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平时来讲这东西是看不到的，人也不会被影响，即便放任不管，现实也还是现实，如果说看到它是显眼的恐怖，现实则就是暗流涌动，毕竟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大概就是，有人出了事，心理受到了巨大的灾难，我们看到的就是这些灾难的影像化？可为什么，我们会受到影响，我感觉他能随时攻击到我们……”
“谁知道呢，以前我听说的也只是传说，不过对于这个姑娘，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当然我作为媒介也有责任，但事情不是由于我。”老师无奈地耸肩道。
“薛灵……”
她走过来，轻轻笑了笑：“先回家吧。”
“嗯……”
“今天真是谢谢小姑娘了。”
薛灵没有回应。
“你身体怎么样？虽然我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你看起来好难受啊……”
薛心泽急着问道。
“是这样吗？那真的是有些丢脸，不过我没有什么感觉。”
“好、好吧。”
“那个老师说的话你也听得懂并认同吗？”
她轻轻点头，表情有些严肃。
“其实，不管它也是可以的。如果老师没有管它，它也照常会消失的，不过会存在和演绎很久吧。”
“那么你消灭了它……”
“事情还是不会改变，其实本来，这边的事情还是在这边解决，那边是与此同时而产生罢了。消灭掉它，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有变化，甚至不影响未来，但是出现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连你也觉得很奇怪吗？这究竟……”
“本来就理所当然，没有因果，不互相影响，可为什么被看到，或是能感觉到它，被它影响，发现它又被发现？是现实中的某个特异点，成为了连接两个世界的因果。所以说，是因为我们的影响。”
“这样吗……”
“偶尔会发生的那些灵异事件，就是撞到了其中的脆弱点，产生的那些经历和心理影响，绝大部分几乎只能是个故事那样。如实的受到影响还真的罕见，不过知道这些，也并不是我理所当然就知道的…实际上…这样说很奇怪，我本来就是人类来着。”
“这样…吗？”
林月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在老师的搀扶下行走，意识也不清晰，呓语着。
回想不起来，即便回想起来，也只是如曾熟悉的现实一般的事情吧。
是谁教会了少女这些知识？是谁让少女认识到这些存在？是什么让这些存在变得可以触摸和看到？
薛心泽的心里充满了复杂的心情和想法。
“有人教会你这些吗？”
薛灵一阵沉默。
随着脚步声和夜晚的噪音，薛心泽差点忘掉自己的问题。
“心泽哥哥，想知道，这让我，很不安……”
她的眼睛湿润起来。薛心泽看向薛灵，不经意轻轻握住她的手。
“如果你没问，我会认为你没有想，你可能甚至应该不去在意，去好好对待现实生活。就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是…这样吗？”
“因果是不会隔着两个世界传达的。”
“但有人打开了那个禁门……心泽哥哥和我谈论那些，我都只是说说，因为都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心泽眼前的东西，即便知道也只是过一下脑海罢了……”
她的眼神里有些怨恨。
就像之前面对面批评自己一样的。
“不过现在，你已经忘不掉它了。”薛灵有些悲伤地看着薛心泽，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她吻了薛心泽的嘴唇。
“……”
惊讶又无话可说。
薛心泽似乎完全放任她胡来的同时，也接受了她全部的性格。
“你选择追根溯源或是不去管，也许你早已决意。或是默默中的，又突然有人逼迫我们去发现它。但是我还是想问问，心泽哥哥，你真心希望你的选择吗？”
“我…我选择……”
是选择当做正事的去调查，或是决心明白事实的真相，又害怕着会有突发事件再让自己卷入它？还是如薛灵刚刚恢复不久的谈话里，逃避着所有真相，照着原样生活呢？
“你选择在天堂里痛苦。”阴阳老师漫不经心地念叨。
“嗯，是的。”薛心泽的眼神里充满了决心，薛灵再一次笑了，显得很温馨自在。
就像之前的事情，确实不曾存在。
“哼哼。”
薛灵靠得更紧了。薛心泽有些不太自在，她的性格和之前与她的经历，让薛心泽感觉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即便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也能很快的接受她……
在熟悉的灯光下，几人分道扬镳。
已经漆黑的学校里，在我离开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薛心泽在心里念叨，还是如旧日往常，安顿好家务就睡了。
即便有点害怕噩梦，即便接受了姑娘的吻，他也并没有说出与她一起睡觉这样更可怕的事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