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到了清晨，窗外的雨还没有停下。
被神父的话吓的一晚上没睡好的风羽，在从睡梦中醒来后坐在了床边。
面前的窗户开着，雨水的声音正静静从窗外流进来，厚厚的乌云笼罩了整片小镇。透过窗户，隐约能够看到一辆黑色的马车从街道上穿过。
再次被房间里的灰尘呛到一次后，风羽的声音有些哽咽，“神父他到底贪污了多少教廷下拨的经费啊！房间都破这样了。”
也就是在他抱怨的同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先生，你已经醒了吗？”
恍惚之间间，在他视线里出现了一名黑发黑瞳的少年，手里托着一个装满了三明治和牛奶的餐盘。
对于少年那带有明显东方特征的黑发黑瞳，风羽并没有在意，因为现在的他眼神已经被食物所吸引。
就一顿畅快地狂吃和狂喝之后，他很快便心满意足了。
回忆着一路坎坷和出发时的意气风发，风羽忍不住感慨道，“赞美众神，将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使我们能以生存，或有健康的身体。”
“教会的祷告词？先生您也是一名修士吗？”或许是刚才风羽的吃相太过于没有风度的缘故，少年的这句话问得有些不太确切。
“怎么、不像吗？”觉得自己似乎受到了挑衅，风羽有些孩子气地说道。
“不不，只是觉得先生与我平时见过的修士有些区别。”
“这样啊？”风羽不在意的摆了摆自己的手，“我是‘裁决机关’的人，和那些负责传教的修士自然不一样。”
听到他这么说，林雨轩顿时笑起来了，“裁决机关？我想您应该是一名术士了。”
“嗯，是这样的。”
风羽笑了笑，露出了自己胸前的徽章，代表着裁决的长剑贯穿一片大海，片片波浪在徽章泛起，在剑身上溅起了片片浪花。
“能让我摸摸它吗？”少年伸出了自己的手，到了半途却又害怕的收了回去。
他从面前的少年眼瞳中看到了某种期待，顿时笑了，“当然可以。”
“真好啊！”少年神情庄严地摸着这枚徽章，就像是在触摸自己的梦想一般，笑容像忍不住一般的出现在了他脸上。
“你还想看看术法吗？”看着少年充满憧憬的神情，风羽突然又有了种回到从前的感觉，那时候的自己和他一样，在踏入一个全新的世界前，对术士充满幻想，就仿佛它汇聚世间一切的美好一般。
伸手打了个响指，宛如受到了召唤一样，一丝一缕的光点在风雨面前的空气中汇聚而来，化作一滩不断涌动的彩色水雾。接着，在这滩彩色水雾，一颗种子破体而出，盛开成了花朵。它们汇聚成结晶，在半空中生长，倒映出蔷薇的虚影。蔷薇折射着隐约的虹光，瑰丽地让人心醉。
蔷薇飞速的生长，只过了几分钟便走过了平常自己要好几个月才有的时光。伸展着自己的叶子，在阳光下，她向所有人绽放了自己最美的一面。
然后就像传说中的荆棘鸟一样，在最绚丽的绽放后，蔷薇消散了。在林雨轩的眼中，她化作了透明的泡沫，只是风一吹，便散了。
一瞬间，什么都结束了，宛如幻觉一样。
“这就是术法？”少年笑着问道。
“真好啊。”他轻声说。
“是很好啊！”风羽同样笑了笑，“你也想学吗？我可以给你测试一下资质，如果你的水平足够的话，我的手里还有一个推荐去耶路撒冷学院的名额，说不定可以用在你这里。”
“真的吗？”，强忍着自己内心的激动，林雨轩有些颤抖地问道，“您没有在骗我？”
“当然了。”风羽转身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了一个水晶球，“这是教廷最新的产品，可以绝对准确的测出你的灵素共鸣度。”
“要试试吗？很简单的，只要你把手放上去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林雨轩不敢确信地问道，“就不用抽血之类的准备工作。”
“这是教廷的最新产品，自然不用那些麻烦的步骤了。”
在风羽的回答中，林雨轩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那个水晶球。
绚丽的光芒在其中一转而逝，林雨轩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闪，那个水晶球便没有了其他的动静。
半响之后，它依然没有绚丽的光芒闪现，黯淡的就像是少年现在的内心一样。
林雨轩抱着万一地希望，“您觉得这样的我算有天赋吗？”
风羽沉吟着，许久，他缓缓摇头。
“抱歉，孩子。”
风羽垂下眼睛，不想看少年失落地表情，
“――你没有天赋。”
——
“灵素一切术法的根基，而术法则是一切术士的根基。所以成为一个术士的前提，就是要能够掌握灵素”
“这一前提，你明白么？”
林雨轩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人类通过话语和吟唱沟通灵素，在那些先人的手中，不同的话语与吟唱方式便可以对现实造成不同的影响，这是术士最开始的阶段。所以那个时候，我们西方称作术士为咒师，而大陆那边的秦国则将术士叫做真言道士，不过这两者的本质其实并无分别。接着随着时代的变化，我们对灵素的研究更加深刻，这时我们便发现，其实沟通灵素的本质并不是人类的话语与吟唱，而是这些话语与吟唱引发的符文，通过不同有灵素勾勒出的符文的组合，我们便能组建不同的公式，并对现实造成不同的影响。我打个比方吧！你知道拉格朗日先生吗？”
“第二代青之王？”林雨轩微微抬头说道。
“没错。”风羽笑了笑，“那我就拿朗格朗日创造的传奇术法‘审判之枪’打比方了，作为一样传奇级数的术法‘审判之枪’，从本质来说它就是一个有符文组成的极其复杂的公式，根据验算要求，我们需要首先动用符文组建十万零八十个基础公式，然后我们重新组建这十万个基础公式，将它减少为四千八百个二级公式，接着我们以此类推，将这些由符文构建的公式再次组建，直到得到最后那个代表了‘审判之枪’的公式为止。所以成为一个术士我们就必须要学会使用符文，因为所有形成术法的公式都是由符文组建的，而勾勒符文的前提则是需要学会使用灵素。”
风羽凝视着林雨轩苍白的脸色，缓缓摇头，“孩子，你连灵素共鸣都做不到又怎么勾勒符文呢？”
林雨轩沉默着，许久之后轻声说：“风羽先生。我可以学习术士理论，我甚至搞懂了当年中的高斯定律……”
“不，这没用的。”
风羽的眼神严肃，“不能与灵素共鸣就代表你无法勾勒符文，而你连符文都无法勾勒，又怎么施展术法呢？”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一代的白银之王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每一个成功的术士都是由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与那百分之一的天赋组成，而对于越强大的术士来说，那百分之一的天赋便越重要。”
“世界上或许有这种或者那种的职业，你可以通过努力抚平与天才之间的差别，但是这些职业中并不包括术士，它是天才的特权，也是只有天才才能踏上的道路。”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中有了一些不忍。
对于自己面前的人来说，说得越多，对他来说便越是残忍。因为他会越发清醒地认识到那个憧憬的世界距离自己有多么遥远，就像海角与天涯一般的遥远。
他叹息了一声。“其实你的人生并不一定执着于一个方面，要知道就算你哪怕不去做术士，你也可以活得很美好的。”
说话着的风羽继续凝视着他，“所以你其实并不需要过分执迷于它的光环。”
“我明白了。”林雨轩勉强地笑了笑，为他拉上了门。
许久之后，门再一次被敲响。不等他应答，莱茵神父就推门而入。
“他已经走了。”
风羽懒洋洋地说：“恭喜你，成功算计了我，让我抹平一个少年对于梦想的憧憬”
莱茵神父说道，“这不是很好吗？只有不在执着于不可能的事物后，人类才会拥有幸福。”
“可是我就是不高兴了。”风羽眯着眼睛，低声叹气，“总觉得自己干了坏事一样，像是杀死了小时候的自己一样。神父你知道吗？他就和小时候的我一模一样，对术士这个职业充满了憧憬。觉得术士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救死扶伤，打败魔王，在顺便拯救一下公主的同时，还能打造一个大大的后宫。”
“你看多好啊！就有刺激，又有福利。世界就没有比术士更加美好的职业了，我当初就是因为这种操蛋的理由选择成为一个术士的。”
神父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摇头：“那个孩子与过去的你不一样，他的心里藏着一头狮子。”
“所以我有些害怕，害怕到最后他会放出那头狮子，然后开始去追逐一些危险的东西。”
“危险？”
风羽笑了，“现在的世界上还有不危险的地方吗？连这么偏远的小镇都有黑术士邪神信徒来了，我看我们设立在迷雾边缘的那几道防线迟早要完！”
莱茵似是疑惑了，沉思许久之后，他的眉头缓缓皱起，“外面的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
“不然呢？你以为百年以来首次回归大地的白银之王威斯曼就是为了特地下去和人打个招呼？”
“他怎么会有这么闲？”风羽的眼中充满了低落，“要不是有足以危险到整个人类的事情发生了，他又怎么会离开迷雾呢？甚至不惜放弃了他追杀了好多年的‘那个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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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下，林雨轩独自一个人走出了教堂的大门。炽热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向大地播撒着热量，他眯起眼睛看着太阳，感觉到阳光将自己身上的寒意驱散了，可他还是觉得没有力气。
这是心的寒冷，就像坠入了归墟，周围的一切都在离你而去，就算用力的伸手，你也只能抓到一片幻影。
“你没有天赋……”
他轻声呢喃，像是嘲笑自己，嘲笑那个没用的自己。
坐在在圣徒像的基座上，林雨轩忽然很想找里昂聊一聊，吵架也好，骂人也好，反正他就是想找里昂聊一聊，就算是他要去炸小镇，自己也会陪着，去攻打迷雾，自己也会帮忙。
反正怎么样都好，只要能找到一件事一起做就好了。
关键时刻，这不就朋友的作用吗？
一起打架，一起发疯，一起经历那些有的没的时光！
至于术士？这种脑残的东西就应该扔进归墟里死远！
挠着自己的头发后，林雨轩向里昂的秘密小屋走去。
PS：关于符文的解释大家就当做化学流程来看好了，术法的最终成型就是化学流程的最终产物，不同种类的灵素便相当于不同种类的化学元素，灵素勾勒出的符文则代表那些由化学元素构建的化合物，而符文组建的那些公式，大家也就可以当做是化学反应方程式来理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