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因为获得了难得的突破口，保皇派那边在我看来进入核心仅仅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是，这样而已么？】
当我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麻痹大意的时候，脑子忽然对今天的事情有所警觉。
与我抱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相对应的，是伊吹也有我不知道的事，以这个角度去思考的话，风间上尉她们难道什么都不会想吗？
【今天的事，如果是有人刻意让一切发生的呢？】
「原因是，据我观察和了解，伊吹诗乃和星月夕夏给与你的信任程度并不够，甚至后者还处处提防你」
美智留教官曾经的话语毫无征兆地在脑海中响起，这令我忽然感觉浑身发冷。
如同产生幻觉一样，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并且还是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声音，
「别停下脚步……」
「别停下啊！」
似乎出现了双重幻听，来自美智留教官和晴夜。
应对危机的本能让我的行动优先于思考，我继续着刚才的移动节奏，但慢慢地向声音的方向靠近，直到一只手把我拽到了社团活动大楼底下的树丛中。
随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被人拉着在各种遮蔽的障碍中穿行，最终来到了那个被叫戏称情人旅馆的小树林里，也恐怕是因为最近人员流动比较大，才真的能在军营撞见的景观
与零星不检点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但我与美智留教官的目光盯着的却是同一处地方，一道身影从小树林外飞快的闪过，继续追踪着什么。
「我们往更深处躲一躲吧」
照顾着没有把握住状况的我，美智留教官把往树林深处拉去，一路上我才见识到了休息日这个破地方有多么火爆。
「HMA的出现让很多女性也有机会在战场发挥巨大的作用，这几十年增加了女兵的名额，在军政领域都帮助女性提高了地位。结果面对这个以前难以想象的机会，不谙世事的女孩却把身体和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同样注意到这个离谱环境的美智留教官，做出了明显愠怒的发言。
「也许，这就是女性和男性本能地都在渴求着有差异的对方吧，不论是什么时代还是什么地方」
虽说对美智留教官没有直切主题感到有些诧异，但我还是接话说出了临时想到的一些观点。
「也许，也许吧，不过在地狱一样的战场上，本能会被剥落到只剩下生存，繁衍的欲望会在更早一刻就消失了，至少人类是如此，当然这更是军人会面对的宿命」
早已松开了拉着我的手，在前方领路的美智留教官停下脚步，转而面对我，
「好了，所以，今天又惹上了什么事？」
「抱歉，我没想到会被跟踪，差点就直接去茶道部了」
「只派一个人跟着你，说明事态还不到需要以死谢罪的程度，但你确实犯下了必须道歉的错误」
目光锐利而又冰冷，催促我解释刚才的事情，我只得一五一十地把我的想法和经历详尽地道出，生怕好不容易建立的关系被我的一时疏忽给破坏了。
「以后离葵…..离那个姓风间的狐狸精远一点，对我们来说她算是最危险的人物之一」
「教官和她很熟悉吗？」
知道一些事的我还是不禁期望听到她们两人修复关系的希望。
「何止是熟悉，就像你和羽佐间大小姐那种关系，应该叫死党吧，直到战争催化了一切变化，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只是立场暂时不同而已，我觉得没必要那么悲观」
没想到美智留教官会和我说这么多，这是在上一个世界无法想象的，或许正是关系发生重大变化的标志之一。
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用模糊的量化去处理，就能够像游戏一样选择不同的人生与命运，这一直是我对现在所处的世界产生的一种最根源的期待，以及恐惧。
「哈，立场啊，你这么说也对，但在立场发生变化之前，重要的是导致这一结果的经历，注定了我们已经无法互相理解了，走着最正统的军人之路的她，无论是履历还是目的都太过正统了，和我这种已经走偏的人不同。算了，本来我们能成为死党就很奇怪，性格相差挺大的」
在印象中，有人评价过，美智留教官和风间上尉的性格，在学生时代和如今就像是调换过来了一样，
「我觉得，对于感情这种事，这些理由都无法阻碍，比如，你不会真心讨厌那个人吧」
抱着「再试一试」的想法，我再追问了一句，完全没有去考虑这种奇怪的，焦急的心态在教官看来是多么的违和。
当看到美智留教官第一次皱起的眉头，我后悔也来不及了。
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道，
「喜欢和讨厌这种感情在更加压倒性的现实面前毫无意义，你要问为什么，我就是例子」
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道，
「我不像你那位青梅竹马的大小姐，无论是立场，还是目的地，都是我自己可以选择的。所以目前选择的结果，就是我被改变的证明」
【是悲伤，还是仇恨？】
【对这个国家，对这个军队，还是对这个世界的全部？】
明白美智留教官地狱般的军旅经历，知道那被困数百天的围城是难以想象的噩梦，对此，我唯有沉默以对。
「走吧，跟踪的人已经走远了」
应该都重新整理好心情的我们，提高了警惕，来到了作为秘密据点的茶道部，千晴如同一尊正在冥思的石像一样标准地跪坐在榻榻米上，闭着双眼。
「不仅要报告今天的事，大小姐也有事要和你说」
嘱托完后，美智留教官便以放哨为由，离开了活动室。
看见没有睁开眼的千晴，对她的行为多少习惯了一些的我，便开口把今天的事复述了一遍，并加上对跟踪者的存在这一信息给出的猜想。
「如果是陷阱的话，简报墙上的信息未必是真的……」
「不，根据你的描述，她们展现出来的情报确实是真的」
在我的演讲之后，千晴终于开口了，随后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人数，伪装的身份，武装力量，都掌握了，甚至还能确认要找的人就藏在奈原军高里」
凝重，抑或只是往常的无表情，但今天的千晴总感觉有些不同。
「那我们……安全吗？」
想要打听那几个藏匿者的行踪，又担心以我的身份有所僭越。
「情况其实没有发生变化，你今天得到的情报价值和你遇到的风险不成正比，下次不要做这样的事了」
声音有点飘忽，但话语的内容却是直指要害，让我多少有些惭愧。
「我知道了，抱歉啊，千晴，没想到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并非如此……」
「嗯？」
千晴露出了悲哀的表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周围都是军方的眼线，至今仍未找到，只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去藏匿的地点，而藏匿的人，即使是饿死也不会出来」
「什么……」
这句话让我的想象霎那间崩塌，大约近半个月的躲藏，食物和水源都无法确保的地方，人究竟该怎么生存。
「御雷军方的人现在还断定犯人藏在这里，几乎就注定了我们无法获得理想的结果」
千晴的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下一秒钟向旁侧倒去，
「千晴？！」
我见状刚忙冲上去查看情况，好在有些柔软的榻榻米不至于让她受伤，
「我现在做的事……和抛弃他们也没什么……两样吧」
我没去回应她的话，而是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因为从接触她开始，我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气，出于体温上的异常。
「你发烧了，等等，我去喊美智留教官来帮忙……」
「等一下……」
刚回过身去，手就被千晴抓住了，从她口中发出急切又虚弱的声音。
「你怎么想……」
随着我们关系的变化，我知道我会看到千晴更多不一样的一面，比如现在病倒的她，眼中浮现的软弱与迷茫，同时，她那句关乎抛弃的话语也回荡在我耳边。
【是吗？原来并不是没有这种时期啊……】
想起曾经在爱智城对峙的，那个无所不知，运筹帷幄的军师，如今的她更加真实并容易理解，特别是这样的时候。
「这只是开始」
她那握住我的手传来了轻微地颤抖，不清楚是她想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病体的不适所导致的，我则是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不管有没有牺牲，有多少牺牲，这都是只是开始而已，你所选择的道路，注定会死很多很多人，会被你间接杀死很多人」
「……说的没错，我早该做好觉悟了」
拉住我的手松开了，无力地放在了地板上。
「从一开始，他们作为诱饵的任务，恐怕就是以死作为结束而设计的吧，就算不是死在御雷军的手里，死作为他们的结局，也是对于笼目一方最好的结果」
我不带感情地对千晴说道，而她则是不再看向我，身体稍微蜷缩起来，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毫无防备的姿势，目光迷离地望着虚无之处，
「他们也是早有心理准备吧，否则也不会一声不吭，躲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
「原本只是接受并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如今却因为获救的同时诞生了一丝希望，是什么感觉呢？」
非常恶劣的话语，我却选择用这种方式来企图动摇千晴未来的选择。
「……这样的埋怨，我更希望从他们口中听到」
「……」
「……」
矫情而又可悲的沉默，但在变得无法挽回之前，虚假的坚强才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会被你间接杀死的人的命运，另一端当然是拯救，总会有办法的，如果你愿意为之努力的话，我会成为你最可靠的帮手」
千晴听了我的话后，将手臂抵在额头上，其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了眼睛，致使我不知道她的神色。
「愿意救更多的人，愿意为了结束战争而战斗，愿意把你曾经和现在珍视的人永远优先考虑，而不是让背负之物主导你的决定和人生，我能帮你达到你所真正渴望的结局」
「……」
有「越界」的危险，晴夜发出了微弱的警告，毕竟我使用的是在原本的未来才看能见的，千晴的另一面。
好在脆弱的她，自身应该也明白此刻难免是面具剥落的时候，于是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回应了我，
「什么恶劣宗教的劝诱么……学长你真的很奇怪，这种口气不是盲目的自信就是狂热的宗教皈依，再者就是无知」
千晴顿了一下，并发出了一声轻笑，
「但直觉和经验告诉我，你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人」
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露出了坦率的笑容，
「扶我起来一下，谢谢了」
从千晴来到奈原军高开始，我就一点一点了解到了不一样的她，面对这一瞬间似乎敞开了心扉的笑颜，我不由自主地发愣了好一会。
「我笑起来很奇怪吗？还是，不愿意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了？」
被声音打断思绪的我连忙把她虚弱的身子扶成一般的坐姿，并感受到了十分轻盈的重量。
「没有……就是有点陌生，还有，左膀右臂是指？」
「我当然想过拯救他们，而破局的关键就是你」
千晴收起了昙花一现的笑容，虽然面色还有病态的红润，但神情已然恢复如常。
「原本我担心你的安危，也怀疑你的实力，但既然你今天在我的面前大放厥词，我就将任务交给你了」
见我一副没有理解的样子，千晴耐心地开始解释，带刺的言语却让相识已久的我能明白她内心的愉快。
「去帮我把神山教官请进来，方案需要详细讨论一下」
冷若冰霜的面容与音色，双瞳充盈的却是燃烧的斗志。
围绕着即将到来的战斗，一场疯狂而又确实是绝处逢生的计划诞生于此。
被抛弃和背叛的御雷军人，背负与自身意志相悖责任的神巫女，还有一个既与所有人为敌，也希望拯救所有人的疯子。
我继续重复着曾经做过的事，将矛盾化为螺旋，直抵期望的彼方。
无论是笼目一族开始激荡的命运，还是世界的意志所要回避的危机，甘美的希望永远令人沉醉，哪怕那是以绝望现实来作为容器去承载的希望。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四校合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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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未来的梦中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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