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陷害
在盘古大陆的西南侧，西斯拜廷教国的圣都坐落在陆上海拔最高的圣阿比斯山峰的山腰上。
此城依山向阳而建，气候常年暖和且伴随来自海洋的暖流，让这座位于山腰上的城市不用担心因为山峰海拔过高而积雪过多的问题。也不知是不是真受到了天神的祝福，数千年来圣阿比斯城从未发生过山体滑坡之类的天灾，姑且也算得上是一块风水宝地。
日照当头，午时已至。城市内大大小小的教堂钟楼响起报点的鸣响。金属的震颤音随风荡漾在圣都的大街小巷，就连位于城市最上方的星神教至高大圣堂里，也能清晰听见这层层叠叠的钟声。
此时此刻，在这至高大圣堂的神圣审判厅中，一场将要对未来的历史进程造成巨大影响的审判会正在进行中。
厅堂的左右，教国内身居高位的圣骑士与神官分别坐在陪审席的两侧，可见这次审判会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然而就是这样一场重要的审判会，位于陪审席下方的十余排旁听席上却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平民信徒前来旁听这场审判会——这是一场只有西斯拜廷教国的重要人士才能参加的非公开审判会，而除此以外的人员未经允许，一律不得进入现场。而在这至高大圣堂周围的警戒级别，被教皇钦定为灭国级！也就是最高级别的警戒级别！
陪审席位上，不论是手握重权的天地大神官，还是身怀绝技的三大圣骑士团长，此时无一不绷紧了神经，眉头紧皱，面色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同一样东西上，大气不敢喘一声。
那是长宽一米出头的漆黑的正方体，确切地说，那是一座由“封魔合金”所锻造的密闭牢笼。而在这座一立方米多的密闭牢笼之中，所关押的正是这场审判会的受审者。
艾克斯·迪斯特瑞，那个被人称之为“毁灭之子”的青年，千年前魔元始皇帝所留下的“最后的遗产”。
“艾克斯·迪斯特瑞”是西斯拜廷教国的人对他的称呼，代表着不详、邪恶、毁灭、破坏。
面对这不友好的“畏称”，艾克斯作为当事人其实不是很在乎，就当是入乡随俗，接受了这个“新名字”。至于他原本的名字“阿白”，眼下反倒成了只有他与某个少女二人才知晓的秘密了。
尽管现在他被关在不透明的牢笼里，但在座的高官权贵都见过他的本容。他是个外表英俊的男青年，有着一张足以被花季少女们当作梦中情人的面庞。这其实倒是无关紧要，谁会因为一个男的长得帅就惧怕他呢？
他之所以被西斯拜廷教国的各界畏惧，是因为他是奇美拉，一个具备文明生物智慧的奇美拉！
所谓奇美拉，通常指拥有多个物种身体特征的魔兽，也被称作混合兽。世间比较广为流传的形象，是狮头羊身蛇尾的恐怖魔兽，但实际上奇美拉并非只以这一种形象存在。
它们存在的形式多种多样，可不论长成什么模样，都不能忽略它们作为魔兽的本质。
魔兽是文明世界的灾害，它们袭击人类，毁灭村镇。自从人类诞生起，人们就从未停止过与这些灾兽的战斗。而奇美拉毫无疑问便是这些灾兽的其中之一，也是这些魔兽中最为特殊的一种，其能力上限，甚至能够超过龙种！
奇美拉这种魔兽并不会在自然界中正常出现。寻常魔兽只要在自然界中魔素浓度高的地方便会以各种形式自然生成，而奇美拉这种混合魔兽只能够通过非同种生物之间的结合而诞生！非同种的魔兽，亦或是非同种的人类，结合后所诞下的产物，便是奇美拉这一特殊魔兽。
特别是在人类群体中，非同种之间结合所生出的奇美拉被世界各地的人们忌惮、厌恶、唾弃。而生出这样孩子的父母，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无论地处何处，人们都会把食下禁忌之果的男女关入牢笼，沉下深水溺死，更有甚者直接开膛破肚，千刀万剐，其刑之重，不沾人道。自古以来一直如此。即便是到了近些年，许多国家的法律开始放宽，把异种之间的婚姻合法化，可是非同种之间繁衍后代的行为也依然是无法容忍的禁忌。
这便是艾克斯这个青年会被很多人讨厌的一大重要原因。虽然他拥有正常人类的智慧，能够与人沟通，甚至连他的外表都能在本人的意志下变得与常人无异；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然被教国的人们视为万恶的魔兽，只因为他是奇美拉！
——“会讲人话的奇美拉？真恶心。”艾克斯他依然记得五年前他刚来到这个国度时，人们对他的背后议论。
若不是这些年来一直有老教皇为艾克斯作担保，教国的各界早就采取行动把艾克斯给驱逐出这片土地了。
“咚——”
老教皇坐在审判长的位置上，用手中的白银权杖轻击白色的大理石地砖。
“艾克斯·迪斯特瑞，你可真是让我失望啊。哎——”老教皇长长一声叹息，摇了摇头，表现得好似很无奈一般。
“呵，失望？有什么好失望的？”被关在封魔合金中的艾克斯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老教皇抬手抚了抚他那长度及腰的胡须，言道：
“枉我这些年来这么信任你，没想到你居然企图颠覆教国！幸好教国的信徒们各个虔诚，没有被你蛊惑成功。然而就算你的颠覆企图未遂，我也没法再为你担保了。身为教皇，我必须对你判下应有的处罚。”
现在审判已经进行了有一会儿了。在这之前，教皇先是命人拿来了几封说是从艾克斯的住所搜出来的书信，上面写了一些谋反政变的计划，说这是艾克斯企图颠覆教国的物证；而后又是叫来几个“告发人”，说艾克斯先前曾邀请他们参加他的颠覆计划，并许诺艾克斯登上教皇之位后会给他们地位和财富，称这是艾克斯企图谋反叛国的人证。
而那些“告发人”也当着教皇的面宣誓，他们是星神教的虔诚信徒，绝不说谎，证言句句属实。
摆出这所谓的人证物证，以教皇为首的教国高层一口咬定艾克斯是叛国之人，准备对他判处死刑。
然而艾克斯心里明白得很，审判会上列出的种种证据，艾克斯他自己一样也不清楚，他从未做过。
物证？只要趁着艾克斯不在住所的时候，把这些企图谋反的伪造书信记录偷偷潜入放进去就好了。至于人证？幻影系魔法作为魔法七大系之一，能够幻化成他人面孔早已是常识。可是教廷完全没有继续深入调查的意思，便把那些证人的证词草草拿来当了证据！
这是妥妥的陷害，在这教国之中，有人想要艾克斯死！
至于是谁陷害他……艾克斯一直以来都有老教皇作为后台。在这西斯拜廷教国中，还有谁敢明着跟教皇叫板呢？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陷害艾克斯的，正是老教皇本人！
“自从我到西斯拜廷，五年来，教皇您吩咐我帮忙做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懈怠过？身为教皇您的座下食客，我替您平定了北部游牧蛮夷对边境的侵扰，也解决了三年前那场由前一任天地大神官发起的内乱危机，如今更是为西斯拜廷研制出‘封魔合金’这一材料用以一统天下。倘若我真有反叛之心，何须在这五年来鞠躬尽瘁？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我不打算成为西斯拜廷的敌人。教皇您也知道，若不是因为被关在这封魔合金里，再加上我已体力不支，我要真想碾平这圣都，也只是举手之间。何必那般拐弯抹角来夺权？！”
黑色牢笼中，艾克斯的答复回响在审判厅中。尽管他的措辞依旧保持克制，但那含着怒火的声音中所流露出的杀气令在场的教国高层们胆颤心惊。
艾克斯是魔元始皇帝生涯中最后的造物，其实力不容置疑。他们都怕这个怪物突破这漆黑的牢笼，毕竟作为牢笼材料的封魔合金正是艾克斯一手主导研制的。
若是他从中逃脱，凭一己之力便可发动耀星阶战略级仪式魔法把这整座圣都夷为平地。
可惜再强大的猛虎被禁锢在笼中，也不过是只会嗷嗷叫的小花猫罢了。
面对艾克斯的争辩，老教皇不慌不忙地回应说：
“的确，这五年来，你对教国所做的贡献，信徒们有目共睹。但这可不能成为你脱罪的理由。功是功，罪是罪，不能拖泥带水混为一谈，否则神会责罚的。你立下的功，我都已经替神给予了你应得的奖赏。而你犯下的罪，现在也必须以身偿还！否则，便不公平！”
老教皇这答得是振振有词，显然是事前就准备好了怎么应对艾克斯的辩驳，甚至回避了艾克斯原本的反问。这诡辩只认他有罪，至于动机？他可不在乎。
“罪？我哪来的罪？凭什么说我叛国！就凭几分钟前列的那一堆所谓‘证据’？我绝不承认这些所谓的证据，这不都是某位有心之徒一手捏造的吗！”艾克斯生气地反驳。
“罪犯，你在暗示什么呢，啊？莫非你想污蔑教皇大人吗！”这时一旁陪审团的地之大神官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力一拍身前的护栏。“教皇大人是神谕之人，他的话代表的是神向人间传达的意志。难道神还能说谎？你的话，可不只是对教皇大人的不敬，更是对神的不敬！这已经触犯了教国神法的第一百四十三条，不许对我等伟大的神不敬！否则一律视为邪恶教徒，处以火刑示众！”
艾克斯耐心听完地之大神官的插话，反而有点想笑。
“我可没说是谁，你着急啥？别急着对号入座啊。你的教皇大人都没说话，上任三年来毫无功绩的你，就这么想要表现你自己？”
被艾克斯这么一说，地之大神官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于口辩。他看了一眼教皇的脸色，急忙坐回座位上。而周围的其他教国高官们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地之大神官，心想这种傻瓜是怎么被教皇提拔到这个位置上来的，怕是还没睡醒吧！
教皇从座位上起身，再度用权杖击打地面，背后的白色羽翼随之平铺张开。
“虽然你的辩词听似有理，可这不能为你脱罪。谁知道奇美拉的思维是怎样的？人类可理解不了。作为星神教的教皇兼西斯拜廷教国的神谕之人，依据教国神法在此宣判，奇美拉艾克斯·迪斯特瑞企图颠覆教国，犯下叛国罪，予以火刑处罚！”
随着教皇宣读判决，两侧陪审席的高官们也分纷纷起立，并张开身后的白色羽翼——西斯拜廷教国的国民们多为翼人种白羽族，而教国的高官们也基本是这个种族。此时他们所行的，是他们种族特有的提翼礼。
“那么，行刑人，准……”
“慢着！”
教皇话音未落，被关在“黑盒子”里的艾克斯应声打断。
“怎么，证据确凿，罪人还有辩词要说么？”老教皇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生灵终有一死，我倒是无惧。不过，既然我已经在劫难逃，就让我在临死前再问你这死老头最后一个问题吧！”既然已经撕破脸，艾克斯也没打算再对这个面目慈祥却心脏的教皇讲太多礼节。
艾克斯顿了一会儿，听教皇没有说话，就当他是默许了。
“五年前，记得当年你跟我说，你渴望这战乱的天下重归一统，世界和平。这也是我的理想，更是我的创造者魔元始皇帝的毕生理想！我正是冲着你这份志向，才使用了我所拥有的远古知识，研制出了‘封魔合金’这种可以废掉魔法使的材料用于军队配备，帮助你统一天下。如今这项由我研制的技术已经交到了你的手上，所以务必回答我，你到底打算怎样使用这项技术？”
封魔合金是艾克斯这些年里的重大研究成果，此时关着艾克斯的密闭牢笼正是他自己一手造出来的。就算是强大如他，被这种东西限制起来，就算知道怎么释放高威力的魔法怎么逃出去，也没有足够的魔素供他释放。尽管牢笼上设有很小的通风口，可是凭借这种材料对空气中魔素的排斥性，小小的通风口并不能为艾克斯提供多少发动魔法用的魔素，魔素不够发动魔法那也是等于没有。
只要西斯拜廷教国的军队用使用这种材料来制作武器，那以魔法使为主要构成的他国军队将会被轻松瓦解，无从抵抗。这种技术优势会造成西斯拜廷的军力对世上其它所有国家达成碾压。只是不知道，教皇在得到这股力量之后，究竟打算如何使用。这是眼下艾克斯比起自己的生死还要更为关切的事。
艾克斯渴望知道答案，自己亲手造出的封魔合金，究竟是成为这个世界蜕皮新生前的疼痛，还是成为世间难以平息的劫难灾祸？
002 处刑
短暂的沉默过后，教皇只给出一句简短的回答：
“罪人没资格知道这些国家机密。”
听到教皇的回答，艾克斯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
这教皇多半不会用这封魔合金去统一大陆，而是用这封魔合金去做别的坏事。
想到这，愤怒的艾克斯一拳捶打在牢笼的侧壁上，发出一阵响声，吓得两侧的陪审高层们都进入了备战态势。即使看不见他们的动作，被囚在封魔合金中的艾克斯也能够感觉到那来自两侧波涛般的杀气。
这帮胆小鬼还真是怕他，艾克斯心想。
若不是艾克斯在被捕之前参加过一场战斗，身体精疲力竭，还长时间没有进食，已然无力变身，否则他也不至于被这牢笼困住。作为万能体奇美拉，只要他体力足够，他可以为自己进化出熊甚至是龙的身体结构，将这合金笼子用蛮力撑破。
力量的差距天差地别，艾克斯的力量不是教国能轻易掌控的。想必正因如此，教皇这个老狐狸才设计假装亲近艾克斯，如今时机成熟才设计把他抹杀掉。
“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艾克斯，你也不好好珍惜。既然你死活不肯认罪，你的灵魂死后将会失去重返乐园的机会。”教皇言道。“行刑官，进场，准备执行火刑。”
随着教皇一声令下，审判厅的侧门被打开。一名身着白色裹身教袍的金发少女缓步踏入了审判厅中。
听着这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艾克斯已经知道了行刑人是她。
“艾莉莎？”艾克斯问道。
少女没有立刻回应艾克斯。她只是站到了黑色的封魔合金牢笼旁，即使表情紧绷也藏不住眼眶下那浓重的黑眼圈。
艾莉莎·锡林，西斯拜廷教国的圣女兼教皇的孙女。与此同时，她也是艾克斯的恋人，是老教皇同意许给艾克斯的未婚妻。
还记得五年前，正是这年轻的翼人种白翼族少女解除了艾克斯的封印，把他从深藏在地底下的密闭研究所中带到了盘古大陆西边的这块土地上，让艾克斯成为了教皇座下的得力助手。
至于艾莉莎作为翼人种白翼族为什么会被教皇允许嫁给一个奇美拉，那又不得不提及艾克斯作为奇美拉的特殊性。只要有足够的食物为他供给能量，他可以凭自己的肉身进化出各种生物的特征。某种意义上说，他作为奇美拉是存在与任何一个种族诞下正常后代而非奇美拉的可能性。毕竟他可是那位魔元始皇帝生命中最后的杰作，是那位传奇伟人集大成之造物。
正因如此，在这个异种族婚姻被忌讳的世界，教皇才会破例把自家孙女许给艾克斯。若是之后二人能够完婚并诞下正常健康的后代，那这也能传成一段佳话。
然而在如今教皇翻脸背刺的现状看来，他之所以同意把孙女许给艾克斯作未婚妻，才不可能是因为啥成全二人感情好。只是教皇要拉拢这个强大奇美拉收获他的信任而使出的手段罢了。曾今的佳话，在教皇背刺艾克斯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段笑话。
“白，你真的背叛了教国么？”艾莉莎垂头望着眼前的立方体牢笼，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如今在西斯拜廷教国，大家都管这个男人叫“艾克斯·迪斯特瑞（X·Destory）”，也只有艾莉莎会称呼他原本的名字了。
自从得知艾克斯企图颠覆教国的消息以来，艾莉莎已经失眠了足足三天。三天来，每一个夜晚都在床上辗转难眠，无法入睡，只因脑海里惦记着这个背叛了她信任的未婚夫。
她是西斯拜廷教国的圣女，也是教皇的亲孙女。就算对方是她所深爱的未婚夫，艾莉莎也决不能原谅他做出背叛国家的行为，即使他还没掀起什么波浪，撑死了算个叛国未遂。
可是未遂又如何呢？只要他有那样的念头，身为圣女的艾莉莎也无法接受。
“我没有背叛，这一切都是教皇的阴谋！”——艾克斯当然不会这么告诉她，告诉了她这些话又能如何？艾克斯又没有什么能向艾莉莎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虽然他真想证明清白，哪怕只是向艾莉莎一个人证明。可是他也明白这么做没有意义。
就算艾莉莎相信了艾克斯是清白的，身为教国圣女的她难道拗得过在场的诸多教国高官吗？什么圣骑士团团长，什么天地大神官，他们都在场，就实力而言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艾莉莎固然不可能从众人手中把艾克斯从这救走，哪怕她想帮艾克斯打破这封魔合金制作的牢笼，在她成功之前就会被在场的众多高手给出手制止了。
更何况艾克斯明白，这场审判会就是教皇他们做戏给圣女看的。毕竟要被处刑的是她的未婚夫，如果不走一个看似合法的流程，蹭一个大义凛然的名分，那教国就在除掉艾克斯的同时就不得不做好失去这位圣女的准备。而老教皇也更是不可能舍得孙女，这才有了这一出可有可无的审判会来审判艾克斯的“罪行”。为的是让艾莉莎能够去恨他，去割舍她心中的爱人。不然根本用不着审判，教国方早就把艾克斯给杀了。
艾克斯今日将死，并不是艾莉莎的错。二人相恋五年，朝夕相处，就算是装的也早该露馅了。艾克斯相信艾莉莎的为人，也相信艾莉莎是真心喜欢他爱着他。既然如此，让艾莉莎知道这起审判会背后的真相，对她也没有好处。
艾克斯自知必死无疑，而艾莉莎却来日方长。自己和她好歹相恋一场，与其图个自身清白无污名，不如赠她一手仁义，免得她在艾克斯死后还放心不下，终日郁郁寡欢。
虽然这么做也就合了教皇等人的意思，但艾克斯是觉得无所谓，那些恶意之徒开不开心，关他屁事！
“没错，是我背叛了西斯拜廷！啊，天呐！我被权力蒙蔽了双眼，背叛了你的信任！我的神啊，我可真是一只愚蠢的土拨鼠！”
艾克斯这一番浮夸的演技，让两侧的高官们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还好高官们都经过了专业的训练，除非真的很好笑，否则没有人会在这种严肃场合笑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
就在大家以为都忍住了的时候，先前那位地之大神官却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随后自然又是遭到了众高官的一顿鄙视，那眼神像是在说：“有什么好笑的？”
被众人的视线灼灼刺痛，地之大神官也重新做好仪态，憋住没再笑了。
审判厅恢复安静，于是艾克斯继续他的蹩脚演技：
“我亲爱的未婚妻，你看你的未婚夫现在都要死了，咱们还不抓紧这最后的时光生个小娃娃出来？虽然可能会生出糟糕的小奇美拉来，导致你得被抓去浸水笼，可即便如此，小奇美拉也是我们爱的结晶啊！更何况，如果你也被处死了，咱们俩不久能团聚永远在一起了吗？一起在阴间幸福地生活下去，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啊！”
“你……”
艾莉莎听到艾克斯这番答复，气得是两眼发直，不知道说艾克斯些什么好。
她为他的安危担心了足足三天没合眼，结果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艾莉莎当然知道艾克斯不是弱智，这番发言必定是他故意搞她心态的。
“怎么了？是不是很气？”见艾莉莎僵住了，艾克斯继续火上浇油。“哎，可惜我失败了。其实我从没喜欢过你，之前和你以礼相待都是装的，我就是馋你的身子，馋你圣女的地位。你的思想古板而又僵硬，要不是成为你的未婚夫会有诸多的便利，你这种人我真是要多远离得就有多远，真他娘的无聊死了！虽说我馋你身子，可实话实说，你身材也不咋地，胸不够大，屁股不够翘。论床上功夫，花街的娼妇都比你要强！”
“这样啊……看来真是我自作多情了，你这白眼狼，根本不值得我担心！”
在艾克斯的言语挑唆之下，艾莉莎的情绪变得暴躁起来。这个艾克斯居然拿她跟娼妇作比较？愤怒迅速淹没理智，要不是现在的场合需要她克制，她巴不得一拳呼到艾克斯脸上去。
她本就因为从爷爷那听说艾克斯的叛国罪证起就难以置信，可是在听了艾克斯的“自白”后，心中的疑惑大多已经散去。
五年来……一起度过的时光难道都毫无意义吗……只是谎言吗……
艾莉莎还记得艾克斯当年刚从封印中苏醒的模样。她使劲浑身解数，耗时一个多月，这才亲手解除了那魔元始皇帝施加在艾克斯身上的封印术，把他从长眠之中唤醒时，他露出的迷茫而又无助可怜的眼神。
他不该是这般阴险狡诈之人……艾莉莎的心中还有这么一道声音苦苦支撑着她不至于崩溃。
她曾是多么相信这个男人，可他如今的行径却等同于背叛了一切。她身为教国的圣女，绝不能容许自己去爱上一个叛国之人。
艾莉莎阴沉着脸，把视线望向了教皇。像是在等待着那最后的通牒。
“还等什么？立即执刑！对此等恶徒，无需怜悯。奇美拉终究是魔兽，人类之敌，不可信任。除了他，便是为世间造福！”
听到教皇发下的命令，艾莉莎张开白色羽翼，行提翼礼。
“是。”
艾莉莎沉下脸，看着黑色的封魔牢笼，眼中泛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这个男人欺骗了她的初恋，夺走了她许多个第一次。仿佛青春结束一般，艾莉莎的脸色尽显疲态。不仅仅是三夜未眠的疲劳，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倦怠。
就让这场噩梦快点儿结束吧。艾莉莎心想。
能够亲手处死这个可恨的男人，也算是解气了。
艾莉莎默咏唱着元素系中的火魔法，在黑色的合金牢笼附近升起一簇熊熊烈火。
魔法是利用自然界中的魔素在现实之中显现出超越物理的现象。封魔合金虽然可以阻挡魔素的流动，但是却不能阻止已经形成现象的魔法。
火焰的高热烘烤着合金牢笼，艾克斯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滚烫灼热，没一会儿，他的鼻子里传来了一阵皮肉烤焦的味道。
仿佛疼痛感并没有在自己身上产生一样，被炙热的金属烧烫的艾克斯既不嚎也不叫。在这狭小的黑暗中，他扬起头，却是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座的诸位也知道，在巫咒系魔法中有这一项令死者还魂的禁咒术法！天下皆知这封魔合金的技术是由我一手促成，也都晓得解铃还需系铃人的道理！倘若尔等用这封魔合金给天下人带来苦难，必将有烈士宁愿牺牲自己和千百生灵，也会启用那还魂禁咒唤我回到人间来对付你们！届时，我必卷土重来，为天下人扫清你们这些心胸狭隘的恶徒！这可是魔元始皇帝之遗物终末的言灵，以此警告你们，好自为之！”
魔元始皇帝，作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命之人，她乃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人理锚点。她曾一统盘古大陆，发布了通用语和通用字，统一了度量单位和货币，广修路，多造港，促使了大陆各地居民之间的交流来往。短短十四年的统一，促成了魔元元年之后的文明繁华，即使在她死后世界重新分裂为一盘散沙，有了通用语和通用字的各地人民也有了方便交流的媒介，战事和矛盾冲突相比于魔元之前要少了许多。
这样一位重要的人物，必定是受天地命运所眷顾，而她一生中最后的杰作——奇美拉阿白，其生命中最后的言灵，冥冥之中也或将影响历史车轮的轨道。
◆◆◆
魔元6656年6月6日，午时，艾克斯·迪斯特瑞因企图颠覆西斯拜廷教国，被判处叛国罪，于星神教至高大圣堂的审判之间当场被以火刑处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