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服装店,我已经换好了刚买的毛衣,不再感到寒冷了。于此同时,我也与阿伯忒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正打算回去,不再四处闲逛。
雪白的世界固然美丽如同艺术品,但是欣赏久了未免会过于平静乏味。
而此时,我忽然听到了钢琴的乐曲声,向外看去,刚刚的广场舞台上,此时不知何时搬来了一架质朴的黑色钢琴,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红色领带的男子此刻正在优雅弹奏着婉转雅致的哥特曲目。悠扬顿挫的乐曲回荡于整个广场,已经吸引来了许多的听众,并仍在不断增多。
优美的旋律无不体现着演奏者的高超技艺,令人深深沉醉于这美妙且略显怪诞的乐曲之中,仿若令人置身于华丽的哥特城堡大厅。不断的吸引着一个又一个新的观者。
很快,回过神时,广场上就聚集成了小有规模的人群。
乐曲的弹奏开始变得快速起来,似乎即将达到那令人振奋的高潮。演奏者将手臂高高抬起,将要按下那更加美妙的下一阶段的第一个起始琴键。
但,变故也于此刻发生。
当琴键被按下,强烈的情感顿时迸发出来,使人沉醉其中,好似陈年的甘甜红酒,度过的年份使其更加增添了风味,令人无穷回味,持续一生。
与此同时,一同迸发出来的,还有枪声与一颗子弹。
子弹于人群之上穿过,飞向了一位劳苦工人的头颅,击穿了头盔与他的颅骨。其身体顿时失去了支撑,瘫倒向身后。
发生的事情,令人群一时楞在原地。
倒下的尸体已经躺倒于地面上的血泊之中,剩下的神经反射使其不时抽搐。
与此同时,演奏者再次抬起手来,这回,我清晰的看到了他手里持握的是一把手枪。
再一次,于一个华丽的节拍之中,枪声响起,第二发子弹倾膛而出。
人群中再次传来物体倒地的声音。人们此刻反应过来,开始尖叫着四散而逃。
华丽的音乐从未停止,演奏者的枪声卡着每一次的节拍,一发发子弹射出,击中人群。
局面变得失控,混乱的人群为了逃命四处冲撞,靠近里面的人不断推挤外面的人,被撞倒的人被后人不断踩踏,场面混乱异常。
我被人流不断的推躏,未等站稳又被推走,只能保持自己不倒下被他人胡乱的脚踩。
在此刻,一直手伸了过来,死死抓住了我的胳膊,并将我从混乱的人流中拖了出来。
是阿伯忒,他将我从混乱的人流中拽到了一个摊位后面。
没等我感激,一件特别的事情便发生了。
那些广场中倒下的尸体的血肉与内脏开始溶解化作血水,并聚集流向舞台;其留下的骨漂浮着缓慢飞向舞台。血液汇聚在舞台前,与交汇点浮起,飞向空中,再次聚集与钢琴之上,波浪般不断来回翻腾、流淌,似是旗帜或是薄浪。此刻这奇特的场景已然构成了一个怪诞,扭曲且优美的艺术品。
混乱的人们企图逃离广场。但那漂浮的血浪不断分离出红色的雾气,并快速的贴着地面飘向广场边缘;一圈带有斑驳锈迹的甜腥哥特黑漆铁栏自广场边缘由雾气汇聚产生并于地面上升起,将人们死死圈于广场之内。无论人们如何去推,去踹,甚至用一切身旁物体猛砸,铁栏仍然安然无恙。
优雅的哥特曲目仍在继续,枪声自开始从未停止。一个又一个人在一次次枪响中倒于血泊中,并化为血水,融入舞台钢琴上的血浪之中。
这一次,有些尸体的部分血肉得以保留,随着离散的骨一同向着舞台漂浮。到达于舞台上的骨开始变形弯曲,筋腱从血肉中剥离,一同组成了新的乐器,并赋予了独特的雕花与艺术造型。
部分翻腾的血液流向钢琴两侧,随着骨肉一同凝聚凝结于一体,形成了新的键位结构,暗红色的新“钢琴”扩展了原本钢琴的键位;并由两双从散骨中分离出的骨手悬浮弹奏。
演奏者的表情带着微笑,不失礼貌与优雅,那是高贵与高素养的人群面容上所常驻的。
事实上并非无人去反击反抗,有些带着枪的人们尝试去射击那该死的演奏者,期间我也掏出转轮手枪向他开了一枪。子弹击中了他的身体,留下了孔洞,但很快血浪便分离出血雾涌向了他身上的枪伤,当雾气消散时,其伤口也消失不见,平整如初。且弹奏者很快便将这些人列为了优先处理对象,随着华美的音乐一枪枪逐一射杀。惨叫与枪声随着乐曲的节拍不绝于耳。
在解决掉大部分射击者后,他的注意力似乎转移了,虽然仍在保持卡着节拍射击,但明显不足先前的速度。并且——他的注意力似乎一直在我们这边。
此时我发现,他的一只胳膊似乎受了伤,一直在用另一只手臂开枪;伤口流出的血液殷红了那条衣袖。
“你刚刚的那一枪成功伤到他了”阿伯忒忽然开口。
“是我所造成的么?他的枪伤不是会很快的愈合么。”不解自我口中脱出
“我也不清楚,但……那确实是你那一枪造成的。他也并非无以应对,你看,那个枪伤也在缓慢愈合。”
我探头看去,正如阿伯忒所说,一团弥散的红色雾气笼罩于演奏者受伤的手臂上。
我不清楚为什么我唯一开出的一枪是如何伤到他的。不过至少知道了有效的反击手段,那就会好上不少。我在掩体后试图再次抓取机会开枪。
可这一次,我刚刚将枪伸出瞄准好准备射击。一声枪响,一颗弹丸极速飞来,击中了我手中的转轮手枪;强烈的冲击力震的我顿时虎口一麻,好在枪并未脱手。
令我惊奇的是,被子弹击中过后,转轮手枪的表面依旧毫发无损,甚至没有任何一点凹痕留下。
不过这次再不能冒险了,透过堆满杂物的极小缝隙,演奏者依旧瞄准着这边。敢肯定的是,我再敢漏出身体一定会被他送一颗美味的“糖豆”。
现在,一切成为了死局,只能等待有强力的收尾者出现了,亦或是平静的等待死亡……
华美的哥特曲目依然在继续,枪声与惨叫混杂其中成为了辅调,不时可以听闻到余下女性的哭声与男性的咒骂。希望在缓慢消逝,看起来一切都要以这舞台上华美乐章的终曲与溢满整个广场的血潭落幕。
……
“嘭”一声沉闷的爆破声响起。
一位熟悉的身影自后方走上舞台。手中提着一把带有精美雕花的三管猎枪。他戴着一顶附有两个辉光管的高礼帽,穿着一身眼熟的黑色西装大衣。
乐曲于此刻再次迎来新的高潮,变得激昂、急促。
自然,演奏者以极快的速度瞄准不速之客,意图开枪。
但似乎对方的速度要更快一筹,一声更加响亮的枪声响起,演奏者持枪的手臂赫然断裂,持握的手枪随着失力的手臂掉落在地上。
此刻,乐曲也一同抵达了终曲阶段。
伴随着曲调,杰克先生缓步走上前去。与此同时,演奏者也并未逃跑,仍站在原地,手臂上的断口还在汩汩流出血液,似乎在等待着已然决定的命运。
杰克抬起了手中的三管猎枪,然后带有着强劲力量感的将演奏者的身躯顶在枪口上举起,并扣动了扳机。
随着两声闷响,终曲也抵达了结尾,演奏者的前胸与后背上赫然被贯穿了一个血洞,随即毫无生气的倒在了舞台上,直至此刻,他已经失去生气的面容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随着演奏者的逝去,舞台上方翻腾的血浪也失去了约束,如雨一般倾泻而下;弹奏钢琴的骨手与由骨肉形成的精美乐器一同分解崩离;广场边缘由血雾化成的哥特雕花铁栏也融化为了一摊血水。仅剩下钢琴两侧的扩展。
铁栏的束缚消逝,位于广场内的幸存者们疯狂的逃散远离这是非之地。
一滴血浪倾泻的血滴打在了我仍待着的围巾上,令我想起我还未将围巾还给阿伯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