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拨动了左扶手上的拨钮,伴随着一阵机械运转,齿轮咬合的声音,炮台座椅与屋内地面之间连接的金属踏板被收回座椅之下,炮台开始下降,并在四周升起了一圈金属护栏。
炮台下降到位,前方的炮台外罩向着两侧滑开,露出了防爆玻璃制的观察窗。
观察窗外,狂风暴雪咆哮着,乌云密布的阴暗天空已经如漆黑的午夜,这反常至极的天气使得外界可见度极差,仅能看清打在观察窗上的冰雪。
什么都看不清啊。想到刚刚看到的操作指南,我拨动了右侧座椅扶手上的拨钮。
随着拨钮被拨动,沉闷的声音自我左右两侧响起,炮台观察窗外两侧的重型探照灯即刻亮了起来,炽目的白光射出,穿透了观察窗面前的狂风暴雪,驱散了视野中的大片混浊黑暗,但仍消散在不远处的混沌风雪与哑然漆黑之中;但好在至少能看清些东西了。
我要按照指南上所说的,尝试操作炮台移动。
与我所想不同,炮台的操作并不笨重,甚至可以说是比较灵活。脚下的踏板随着踩踏的时间长,炮台的旋转速度便会越快;左手旁摇杆圆柄的两圈对应着炮台的整个仰俯角度,并且随着炮台的仰付,我也跟着被焊在一起的座椅一同随动。
说实话,这种设计令操作者多少会有那么些许的眩晕。不过好在还是很快适应了这种感觉。
透过观察窗,我能看到有不少他人操作的探照灯射出的光在不远处来回扫过。一种紧张沉重的气氛在这艘飞艇上蔓延开来,每个人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用探照灯扫射,用双眼观察着飞艇外的一切。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在这黑暗浑浊的狂风暴雪之中,一艘由工业型号改装得来的军事飞艇游荡在高空,其上由探照设备放射出的大量来回扫射的光照,犹如其延伸出的触须一般,不安的探查着外界狂风暴雪中的任何非同寻常的扰动。
这庞然大物在空中徘徊着,紧张的用自己的无数“眼睛”扫射四周。但无论如何,这种人造的空中巨兽消耗的能量就如其体积一般,也是巨大的;更何况其本就不是用以长途飞行的。在长达几小时的高空巡回后,这艘钢铁巨兽变有些疲惫了,其最明显的证明,便是其有些眼睛开始不再扫视,甚至是闭上了……
长久的坐在炮台的操作位上,身下的柔软座椅早已失去了舒适,长时间的消磨令每个人都身心俱疲,以至于我几度在操作椅上昏昏欲睡。
如此长时间的消磨损耗,不只是乘员,飞艇本身的燃料消耗也甚是不少;这般长时间的消耗,却一直没有看到目标的身影,着实有些得不偿失。不久,黄铜管道里传来通讯员的声音,用略显疲惫的声音向每个人告知,因数小时的消耗,飞艇的燃料不足以再支撑长时间的飞行,因此飞艇即将返航。
随着黄铜管道内传来的声音结束,一种些许失落却又轻松的情绪开始弥散开来。不少人开始纷纷从自己坐了数小时的位置上起身活动筋骨,舒展自己已经有些僵硬酸麻的肢体。
随着飞艇调转航向,今日这场失败的行动已然接近尾声,探照灯开始纷纷关闭,人们厌烦的离开禁锢了自己许久的位置,开始交谈释放压力。屋门外传来了几位其他事务所的成员的声音,其抱怨着这次失败,并以一种几近厌恶的情绪担忧着,是否会在不久后再次像这样将各事务所集合起来重新行动……
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后一位船员提着一串钥匙打开了屋门;其示意我们可以离开这间火炮室了。
“各位,准备离开了”杰克先生说着,起身关掉了他面前的仪器。事务所的各位也一同将自己所操作的设备恢复了原状,并站起身来。
我同样准备退出炮台。但就在炮台复位的过程中,炮台观察窗下方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于蠕行着。也许是长时间的精神消耗导致的幻视么?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下方。那黑暗之中的蠕行之物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似乎愈发接近了。我即刻告知了杰克先生。
杰克先生并未多说什么,径直向炮台走来。
再次向下看去,仅仅很短的时间,已经重新亮起了个别探照灯照向那黑暗中的异动。显然这并不是我的幻觉。
随着短时间内越来越多的探照灯重新开启并聚焦,那潜藏于阴影中的轮廓显现了出来。
其形如一只巨大的鸟,浑身覆盖的漆黑羽毛在探照灯的光照下反射出油光。它正是此前袭击城区的那条巨鸟,此刻正在飞艇下方保持着一段距离平行飞行。
那恶魔的口中甚至仍然叼着可怜流浪汉的半截身体,花白的蓬乱鬓发在狂风暴雪中孤寂的飘荡着,覆盖上了一层冰冷的霜雪。
传声管道重新传出通讯员的话语,其通知了此次目标的出现,并要求着人们重新回到自己负责操作的设备处。
现在几乎所有的探照灯都已打开,并聚焦于下方的目标上。人们重新聚集起精神,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随着黄铜管道内的传令发出,数条链接着重型钢索的巨型鱼叉被射出,伴随着铁链碰撞的声音向目标刺去。
随着一声凄厉到穿透厚重船壳依然刺耳无比的尖啸,巨型鱼叉刺穿了那怪鸟的皮毛,并深深勾住了它的皮肉。
黄铜管道内再次发出传令,“准许开火”。
几乎是顷刻间,早已对准目标的枪炮口开始倾泻火力,大量弹药犹如钢钉一般钉入那可悲怪物的皮肉之下。三座炮台调整炮口,向着已遍体鳞伤的打下死亡的判决书,三种不同的炮弹射出,第一发,由我所操作的炮台打出,一条粗长顶部如钢针般尖锐的弹头笔直射出,钻向那巨鸟的背部,随后炸响,一洞深谙的血坑豁然出现在弹头爆炸的位置,甚至可以看到已经被炸碎的糜烂脏器;第二发,由左前方的炮台打出,一块如巨大铅块般粗胖肿胀的弹头撞向那巨鸟,并在其上方炸响,随后大量的子炸弹霰射而下,爆裂在它的身上,掀起了其大量的皮肉,激起血花四溅,黑羽纷飞;第三发,由右前方的炮台打出,一颗浑圆如老式炮弹的球形弹头抛向巨鸟,随后在一道强光中爆开,宛若烟花般向四周抛射出巨量带有拖尾的白色闪耀花火,火花陨落在巨鸟的身上,灼烧已无完整皮肤附着的血肉,燃灼它仍剩余的黑羽。
悲惨的巨鸟承受着炮火的洗礼。
但神奇的是,即便已经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但那怪鸟依旧没有放弃,强烈的刺痛令那怪物不断嘶鸣着,并不顾一切的扭动躯体,试图挣脱束缚。钢索绷的笔直,巨鸟发了疯般向前冲刺,求生本能所爆发的力量甚至令其拖行起了飞艇,在剧烈的挣扎之下,其被勾住的皮肉不堪重负撕裂开来,几条钢索被挣脱,有两条被挣脱钢索的叉刺上甚至还挂着血淋淋的皮肉。被挣脱的鱼叉收回,几条新的鱼叉被再次发射,刺向已经无皮的糜烂血肉之中。枪炮的洗礼仍然持续,巨鸟再次试图扑动羽翼,但其羽翼已经残破不堪,血肉模糊;其再次试图扭动身体
,但身体上血洞大开,血花四溅;其甩动已经伤口深可见骨,被射瞎的血流如注的双眼,松开了钳着流浪汉躯体的双喙,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沙哑嘶鸣;流浪汉覆雪的半截苍白身躯在狂风暴雪中如飘零的落叶,落入下方的漆黑暮色之中。
很快,不知是失血过多耗尽了体力,亦或是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法挣脱,巨鸟不再挣扎,任由沉重的钢索将其拖向飞艇的底部。透过火炮室的玻璃可以看到濒死的巨鸟作为血淋淋的战利品被逐渐拖向飞船底部中心,最终抵达飞艇底部时,巨鸟已然不再活动。伴随着机械运转的声音,船舱底部的巨型工业舱口缓缓打开,随后伸出了一台黄铜色的重型工业机械臂将那血肉模糊的战利品抓进了货舱内,很快巨鸟身上的鱼叉被一条条剥离扔出仓外,随着钢索的抽回,回收进了原本发射的炮台内。鱼叉被从战利品尽数剥离,工业舱口重新关闭。
黄铜管道内通讯员的致辞宣告着此次任务的结束,并谈及将为此次的成功开办一场庆功宴。
随着飞艇返航,一场简单朴实的宴席于船舱大厅内开展,衣着华丽的舞者们,于船舱大厅中央重新搭建的简易舞台之上,继续表演起了未完成的舞台剧。雅致的音乐由留声机播放。几张宽长的桌子被合并摆在大厅两侧,其上摆放飞艇提供的不重复的各色简单伙食与饮品,并在两侧提供了餐具;飞艇上没有充足的座椅,所以并未提供,每个人拿取餐具后仅能站着,夹取自己要享用的食物后便要将位置让给下一位。虽没有山珍海味亦或是盛大的艺术表演,但人们仍旧相谈甚欢。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与大厅之中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