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还未亮。圣鸢尾王都的雪依然在下，屋檐与街道铺着厚厚的积雪，掩盖了喧嚣，掩盖了冻死者的尸骨。
于尔娃从睡梦中惊醒，这位老妇人又想起17年前的那场雪，那一天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又做噩梦了吗？于尔娃。”
旁边传来一名男性淡淡的声音，于尔娃猛转头，昏暗的房间里只能看清男人的轮廓，可那声音却很熟悉。
呼！
烛火燃起，闯入旅馆房间的男人露出了真面目，而男人旁边还坐着一名银发少女。
“邵无尘，你来了。”于尔娃放下警惕，她浑浊的双眼瞥到身着白色旗袍的女孩，咧嘴一笑：“小轻雪，你也来了。”
“嗯，赫里斯塔夏奶奶好。”苏轻雪笑着打招呼，手却不闲着，搭建纸牌屋。
表面的礼貌，实际的冷漠，苏轻雪似乎除了对邵无尘外都是这样冷淡。
于尔娃不以为意，她披着棉衣坐在床沿上，因为寒冷咳嗽了两声：“咳咳，你们父女两个已经被王国通缉了，很感谢你们来看我，但王都戒备森严，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邵无尘微微一笑，他褐色的眼瞳映着烛火：“是挺严的，而且有两个监视你的护卫，不过已经被我解决了。这次来，就是想找你聊聊。”
“聊天？这是我的荣幸，勇者大人。”
“又这样叫我了，于尔娃，我说了多少次，我已经不是勇者了。”
“但是圣鸢尾的贵族圈可都传开了，只是我没想到面对这样强大的勇者，国王陛下竟然如此强硬。我真的很老了，老到看不懂陛下的行事作风了。正常来说，你这样的传奇人物应该拉拢的，就算现在您跌落到大魔法师，但谁又敢说你以后不会重新成为魔导师呢？”于尔娃摇摇头，她从小桌子上举杯喝水，润了润喉咙，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勇者大人，好吧，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和平时一样吧。邵无尘，你不喜欢德尔曼王国，圣鸢尾也要抓你，去英伦帝国吧！那里是魔法师的天堂，你这样的强者一定可以得到庇护。”
或许是早就猜到于尔娃会这样说，邵无尘连想都没想，直接就否决了这个提议：“于尔娃，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我啊，还要参加明天的典礼，和温蒂约好了的，要在王都相见。”
“王都庆典，国王陛下要加冕为皇帝，圣鸢尾王国改为圣鸢尾帝国，这是平民都知道的事情。现在王都魔导师有宫廷首席法师杰克·波拉奇都，剑宗有禁军首领罗姆·加洛韦，更有教廷派来的三位红衣主教，他们每个人都有魔导师的水平。你若是被发现，真的能逃掉吗？”于尔娃的声音有些急促，言语中透着关心。
邵无尘是于尔娃的救命恩人，老妇人铭记这份恩德。
于尔娃的疑惑并没有得到邵无尘的解答，倒是一边搭纸牌屋的苏轻雪漫不经心地说道：“大魔法师与大魔法师是不同的，魔导师与魔导师也是如此。不出意外，明天你孙女就会去拔鸢尾圣剑。届时，以她圣女的身份赦免我们所谓的罪不成问题。”
苏轻雪是自信的，自信到在外人眼里是一种自大，是一种傲慢。所以，她是孤独的，对他人没有显而易见的利用价值自然没有谁愿意与她做朋友。女人因为美貌而嫉妒她，男人虽然贪恋她的容颜却在接近的过程中被苏轻雪揍得鼻青脸肿，慢慢也就放弃了。
“鸢尾圣剑，王国建立以来除了初代圣女就没人能拔出来。温蒂那孩子真的能做到吗？”于尔娃皱了皱眉，她又咳嗽了两下，紧了紧棉衣。
虽是贵族，但居住的旅馆条件并不好，非囊中羞涩，而是来得晚了没有别的店可以住了。于尔娃生性贤良，做不出赶走别的旅人霸占上房的事，而且王都的水很深，她个偏远贵族想跋扈也跋扈不起来。
邵无尘做了个深呼吸，似乎这个问题不想回答。
是难以回答，还是不愿回答？都不是，而是拔出圣剑后的计划让邵无尘感到矛盾。
“应该能，圣剑是圣光的代表。邵无尘拿你孙女当宝贝一样，偏爱的让我都嫉妒。圣光的亲和度、品行，这些都在邵无尘的培养下达到预期。莉洁安缇拔出圣剑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当然，如果拔不出来也没有问题。”苏轻雪又插话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将最后一张牌放上，看着纸牌搭建的屋子，嘴角露出笑容：“父亲大人啊，你是如此的偏爱她。拔出圣剑者可以得到好处，经过圣剑上力量30天的滋养，莉洁安缇能从高级剑士蜕变成剑宗。啊，你是如此的偏心，明明我也可以拔出那柄剑。”
邵无尘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于尔娃反而惊住了，她惊讶的不是莉洁安缇可能拔出圣剑，她对邵无尘的能力是相信的，惊讶的是苏轻雪说自己也能拔出来。
“拔出圣剑的人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品行的高尚。历代教皇都不肯尝试，恕我直言，小轻雪，你这傲慢的性子……”
“就知道奶奶不信。鸢尾圣剑会比神剑莱瓦汀强吗？神剑我都能驾驭，圣剑不在话下。”
对于苏轻雪的傲慢，邵无尘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终于开口：“轻雪，慎言。如果你用莱瓦汀的力量，确实能将圣剑拔出，但你也得不到圣剑带来的好处。明天的庆典，温蒂真拔不出来，你再上。而且，如果真没拔出来的话，对温蒂而言是好事啊。”
后面的话，邵无尘说的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屋子里还是被于尔娃听到了。
于尔娃布满皱纹的脸笑了起来，她看着跳动的烛火：“邵无尘，你的心在乱。十七年前，你将温蒂抱来让我收养她，你就说她是你复仇的工具。怎么，你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心，有了感情了？”
“哼，十七年，看着她长大成人，说没感情是假的。”邵无尘的反应有些激动，出乎意料的没有沉默。“只是，于尔娃，温柔与善良并不能拯救世界。当年我没有杀死魔王也不是我心慈手软，而是觉得现在这样进行下去更能解我的恨。温蒂应该成为圣女，魔王必须由她杀死！”
烛火不再乱摆，邵无尘褐色的眼瞳透着杀意，房间的温度更低了。
“于尔娃，明天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再是简单的偏远贵族。十七年前，你的儿子与儿媳遇害的真相，我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我相信，无论是温蒂还是轻雪拔出圣剑，真相都可以水落石出。毕竟，圣女殿下可以自由出入王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