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好温暖，是阳光的感觉吧——
不。
是家的感觉。
“……爸、爸。”
不知为何，我莫名的流出了眼泪。不能，绝对不能这样。因为我曾经发誓过，自己一定要能成为像爸爸这样的男人大丈夫，保护妹妹，照顾父母。所以，我绝对不能哭鼻子。
会被阿椿笑话的。
“欸我说哥哥，不就是被爸爸‘抹光猪’了嘛，怎么突然就哭哭啼啼的，这可有点不像话了呀哥哥。哈哈哈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像这样兵败如山倒了吧！”
我的面前，是一个茶几，而茶几的对面，是我的爸爸。我和他，正穿着同款的亲子装——普通的白色汗衫背心，外加上一条图案不同的沙滩裤。此时，我正在动用着自己所有的脑细胞，和面前这个如同魔王一般可怕的父亲进行着生死博弈。
——中国象棋。
“可不是嘛哥哥！只要下次再加把劲，我们就一定能赢过爸爸的！唔让我来看看（盯——）。”
娇小的如同洋娃娃的妹妹稍微用胳膊顶开了我，然后把她的后脑勺放在了我的眼前，以至于她那最喜欢戴在头上的轻松熊发夹此时似乎正对我发笑着。即使我看不到她此时的模样，但肯定是鼓着嘴，皱着眉头，两颗圆鼓鼓的眼睛虽然看着眼前的残局但却有点不明所以的样子吧。
“唔……唔……那个。好、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哦哥哥。”
扁嘴了扁嘴了！那是阿椿最经典的表情了。
“没事哦阿椿，下一次我们肯定能还以颜色的！没事没事。”
“爸爸随时奉陪哦，哈哈哈哈。无敌，是多么寂寞——（哼调）。”
我伸出手，来回的抚摸着阿椿那软软的脑袋瓜子，没有理会那得瑟的父亲，而她也仿佛化身为一只乖巧的小猫一般，享受着关怀。不过也只是摸了一会儿而已，阿椿她好像就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她连忙用她那肉乎乎的小手把我的手给轻轻拽了下来，然后稍稍的后退了几步：
“不对，不对喔！明明是哥哥在哭鼻子，凭什么最后还是哥哥来安慰我！是我，是我，这次一定得换我来安慰哥哥了。”
阿椿学着我平时的模样，拿出了她那粉嫩的小手，然后开始在我的头顶上不断抚摸着。虽、虽然好舒服，但是我马上便红着脸甩了甩头躲过了阿椿的下一次抚摸，辩解道：
“阿椿别别摸啦！我头上全部都是汗。而且我才不是在哭呢！阿椿你要永远记得——哥哥可是一种无论如何，永远都不会哭泣的物种哦，他是大丈夫哦大丈夫，就像爸爸一样。刚刚只是汗不停的留下来，沾到眼睛上辣到而已。”
“知道啦知道啦，因为哥哥长得像爸爸，而我长得像妈妈。”
我看着那笑得眯起了两条缝的阿椿，我也自然的跟着笑了起来。
“好——！爸爸我们再来，我一定会超越你的！”
“持之以恒，永不放弃。这才是我的儿子嘛，果然是亲生的！好，再来！”
“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好啦小椿不要喊的那么欢啦，小心隔壁邻居听见投诉哦。”
这时候，一个和阿椿长得极为相似的人从客厅的左边，也就是厨房的位置走了过来——那便是我的妈妈。此时，她正和平时一样，穿着休闲的天蓝色连衣裙，扎着简单处理的单马尾，带着青春和贤惠的结合体，挂着温和的笑容来到了我们的旁边，注视着我们的对局。
她端着手中的西瓜拼盘，然后放到了我眼前茶几空余的位置上。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投射到棋盘上。妈妈坐在爸爸的旁边依偎着，时不时的把切好的西瓜片轮流的喂到我们三人的嘴边。而阿椿则坐在我的身旁，肉肉的小手一直紧张的拴着我的手臂。我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我享受着，这幸福的时刻，但愿永远定格。
“叮咚——”
陡然，一声不合时宜的门铃声，瞬间打破了难得的氛围。
“你们继续，我去看看是谁。”
妈妈笑着，如是对我们说道。
而我们都没有理会她，只是专心于眼前的这盘棋。象棋划过木制棋盘的“嗒嗒”声响不绝于耳，成为了这间屋子暂时的总旋律。
“呀，是陈先生，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虽然我是全身心的投入到棋局中，但我的余光也仍然可以看到妈妈只打开了里面的防盗门，隔着外面的防盗门和邻居陈叔叔正在交谈着什么。
“重、重要的事？！好好，稍等一下。”
妈妈从门口里重新走了回来，然后对爸爸说道：
“孩子他爸，邻居陈先生他说找你有点急事，希望能够进来和你谈一谈。”
“没问题呀，让他进来坐着谈吧。我先煮点热茶，泡点好茶好款待人家。”
如此说完，爸爸又是对着我和阿椿露出了一种十分抱歉的神情。
“小彦小椿，你们也听到了，真的没有办法，所以只能等下次再战斗了。”
“没事没事，反正这盘看起来爸爸你已经输定了。”
虽然我心中真的有点记恨那个陈叔叔，但是大人的事情永远很重要。作为哥哥，我一定要更加的理性，孩子气就交给可爱的阿椿去尽情发挥就好了。
“哈哈——瞧你那点水平，尽说一些场面话，可不要教坏小椿了。”
“走吧阿椿，我们先回房间把家庭作业做做吧，你有什么不懂的我都能教你哦。”
我拉着阿椿的小手，故作平静的这样轻声说道。
“哥哥骗人啦！你在学校里面的成绩每次可都是倒数的！你怎么教我嘛。”
“胡说八道——！就、就算阿椿你这样说，你那种简单的题目我还是肯定能教你的。而且我跟你说哦阿椿，武装自己的应该是拳头，而不是知识！”
我伸出了自己那弱小的可怜的拳头，装作一副热血的模样。
“我说小彦你就拉倒吧！不要自己蠢还要把妹妹拉下水。去去去，赶快回房（小声）。呀哈哈——陈先生怎么今天突然就找我说有急事呢，平时你可都是只见龙头不见龙尾的大忙人呀。来来来，先喝口茶，用的可是好茶叶哦，不知道陈先生是否能喝的惯。”
这是我和阿椿回去房间之前所听到的话，也看到了那个陈叔叔——是一个看上去还算年轻但实则已经有些白发，打着蜡，西装革履的家伙。俨然是一个成功商业人士的模样，和父亲那随意的着装成为了两个极端的对比。不过反正无论如何，都没有人能比爸爸有型。
爸爸那白色汗衫背心下所露出的健壮肌肉，一直都是我所憧憬的目标。那可是“强壮”和“男人大丈夫”最为有说服力的存在了。
“哥哥你不过来一起做作业吗？”
在书桌上早已坐好打开书本开始奋笔疾书的阿椿，回过头来这样问道。
“好。阿椿你先自己做着先喔，有什么不懂的才来问我。”
我打算着——
偷听。
房门关的只剩下一条小小的缝隙，我就用耳朵轻轻依附在缝隙间。如果是这样的话，姑且还能听见在客厅里爸爸和陈叔叔的对话。
“阿冬呀，是这样的。我这次如此突兀的来到这里找你，也着实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想到了来找你，看看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我真是——唉。”
“陈生，我说你一个当老板的生意人，我这样一个只是打工混饭吃到底可以帮到你什么呢。来来来，不要那么沮丧了，先喝口茶。你慢慢说，能帮的，我自然会帮你，毕竟我们做邻居那么多年了，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嘛。”
“唉，虽然我知道阿冬你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但、但……”
“好啦好啦快说吧，磨磨叽叽的可不够朋友了哦！”
“那…我、我，好吧。阿冬，我现在急需要一笔钱，才能渡过难关。”
“钱？我说陈生，你是老板，钱这东西你不是多的是才对吗。怎么到头来是你跑过来找我借钱了，是不是你的公司突然遇到了什么问题了呀？”
“本来我和其它一个公司正在进行一个大项目，所有文件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工程也已经进行到了差不多一半。但是就在前几天，和我们合作的公司老板却突然携款跑路了。有很多事情真是怎么说也无法说清，反正到现在，烂摊子就全部都交还到我的手上了。各种的赔偿，赔偿，赔偿，赔偿，赔偿……可惜呀，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工人们在我手上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工资，但是却不知道老板已经为了他们而破产了。唉，到现在，我的房子也已经卖掉了，很快手续也就会办好，但是钱却还是远远不够。就在今天，追债的人已经快要走上门了。”
“啧……原来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啊。那、那你现在还差多少？”
“…………”
“那那么多！”
“只能慢慢来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才会想到要来寻求阿冬你的帮助。那些高利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他们口中的威胁知道都只是说说而已，但一旦动起手来还是不会含糊的。每当他们说要威胁到我的家庭的时候，我真的感到了很无助。唉，没办法，也只能一笔一笔的还，阿冬只要你能借我这个数字，我就能暂时熬过了。”
“好吧，这个数目我还是能接受的。那，顺便问一句，你老婆应该还不知道你的事情吧？”
“还算是蒙混了过去。但我真的很害怕，我会突然间变得一无所有。”
“万事总能有条出路的，你一定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不要放弃哟。”
“但愿吧……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等下就把凑好的现金拿给你，别太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放松。”
我，如今有点无法理解清楚他们之间的对话，但应该只是一件小事吧。借钱的话，实质上对我们家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家就从来没有因为“钱”这种东西也烦恼过。所以，我们家大概还是算是富裕的吧？不清楚呢。
我拉开房门，看着陈叔叔那落寞的背影，礼貌性的喊了他一声“叔叔好”。而陈叔叔也是缓缓的回过头来，嘴角强行的抹开了一个弧度，那是一种僵硬的笑容，就宛如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样。配合上他那深深的黑眼圈和无神的双眼，外加颓废的气质着实把我给吓得不轻。
“是小彦吗，那么久不见，又长高了。”
就这样平静而没有波澜的说着，就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而且，明明昨天我才和他见过面，是在我放学的时候，当时我喊他的时候却没有理会我。那可是在我出电梯，他入电梯的情况，实话实说真是怪没礼貌的。亏他还是爸爸整天让我去学习的陈老板呢！
讲道理，我跑出来可不是专程就为了喊他一句叔叔的。被他吓得我悻悻的缩了缩脖子之后，我便跑到了茶几，把上面的西瓜切片拼盘双手端了起来。没错，就只是为了拿这个而已，毕竟我和阿椿都一样，最喜欢就是在夏天能吃到西瓜了。
“小彦——！拿着东西就不要在家里跑，小心些！”
妈妈也是适时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身上还绑着一条围裙。
“知道啦。”
我把盘子放在了阿椿的书桌上。
“欸，哥哥你居然把全部都给拿了进来，不留给爸妈一点吗？”
“唔，等阿椿你吃够了，我再把剩下的给爸妈他们吃。因为我知道阿椿你最喜欢吃西瓜了不是吗，而且每次都嫌弃爸爸吃太多，搞的我们都吃不够数了。”
“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是最好的！”
“那是——！”
我祈愿呢，能够一直就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陪着阿椿。就仿佛是最好的朋友一样，互相依赖，互相帮忙。直至到，有另外一个男人接替我的工作为止。那是因为爸爸曾经对我说过——妈妈由我来守护，而妹妹则由你这个哥哥来守护哦。
距离着陈叔叔登门拜访来借钱的那天，已经过了大概有一个礼拜了吧。
和平时没有任何异样的，我独自带着自己的妹妹阿椿放学。这已经是我多月以来形成的习惯了，就是替代着父母接受孩子的任务。毕竟有很多话说出来，也不是口头上显得悦耳不是吗。我也知道爸爸让我这样做是为了锻炼我的独立能力还有成为大丈夫的能力。
而且实话上来说，爸爸他工作确实很忙。
不过今天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因为我在较远的街道上，看到我们家小区的门口里正聚集着许多“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物种。尽管隔得比较远，但我还是能够看到此时他们有的挂着凶狠的面孔，有的则是嬉皮笑脸。不过归根结底，他们其实都是在做着同一件事，便是在戏谑着那个孤立无援的保安大哥。
即使我现在很想去帮助那位保安大哥，但凭借着我如今的能力，在无法切实帮助到别人的情况下，还会遭受到不必要的自取其辱。所以，我选择了等待。毕竟在曾经，爸爸也跟我说过一段话，反正他就是喜欢对我说出这些话让我似懂非懂，可能这样他会觉得很有意思吧。
——如果你想对别人提供帮助，就要真的能帮到他们。如果你只有“半桶水”就不如不要帮，与其不自量力，不如当作什么都看不到，要不然就连你自己都会受到连累。有时候你帮一个人，就是给了他希望，让他以为有了转机，但到了你再也无法帮他的时候呢？你以为他能够坚持下来，撑到最后。结果却输的一无所有，那他可以怎么样？
说实话，我不懂，完全的听不懂，但这段话却让我铭记于心。
而在我脑补的可能当中，如果我现在就这样过去打了卡，然后想着能够若无其事的开了小区的门进去的话——我倒是觉得有很大的概率，他们一群人会借着这种机会蜂拥而上，从而能够进入到小区里头，造成他们和保安的冲突。
就在阿椿已经因为害怕而拉着我的衣角躲在我背后的时候，情况却一下子发生了变化。他们开始叫嚣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或是空心水管，开始大声喧哗着。并且，开始追着一辆在拐弯路口处的黑色轿车不停的跑去。
周围的群众也像我一样，只能躲在角落里，观察着事情的发展。不过由于这里是属于居民区，所以附近也没有太多的车辆和人流来往，所以看起来还是显得有些空旷。
而那辆车我也认得，可不就是隔壁邻居家陈叔叔的吗。他大概是刚刚转弯，在死角的位置无法看到那些正等待着他的人群。事到如今，我看见他被前后的车辆包夹，已经是进退两难了。
我不禁开始为他担心起来。
伴随着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已经褪下一身西装的陈叔叔只是穿着单薄的休闲装和运动鞋。本来戴在手腕上的表和各种饰品也早已无影无踪，他下了车，然后便开始朝着那群不良青年的相反方向跑去。即使他与我隔着一条街道，我们还是能够听到他的求饶声：
“各位大哥不要追了，不要追了！再给我三天，不！两天时间，我保证能够……”
“三天又三天，两天又两天！你之前给的那些钱，可还不够还利息呢死扑街——！你借倒是敢借，要你还的时候却不敢还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要不然我还怎么向上面交代。妈的你最好不要被老子追到，有你好看……！”
既然已经离开的话，那我就赶紧回家好了。似乎周围的人都是持着和我一样的想法，都争先恐后的想要第一个进去，生怕到时候那群人又要折返回来似的。
我摸了摸阿椿的头，上面夹杂着汗水，但是我却丝毫不会介意。
“没事，阿椿我们回家吧。来，书包我来帮你背。”
“唔嗯，好！不过那些人真是好凶哦，比体育老师还要凶。”
看着阿椿的神情，她好像还是有点后怕的模样，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
而就在我们已经进入到了小区内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响彻天空的警笛声开始呼啸，伴随着疾驰而过的几辆警车，在小区门口的柏油路上掠过。希望陈叔叔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已经是到了晚饭时间。
妈妈早已做好了四菜一汤的佳肴，等着爸爸归家，才能一同起筷。然而，我估计着已经是过去了几乎二十分钟了，还是没有听到那熟悉的钥匙声，还有那一句“孩子们你们的爸爸回来啦！”这样傻乎乎的话。渐渐的，我感觉饭菜都已经要凉透了。
“妈…要不先让阿椿先吃吧，饿着阿椿不好，我倒是无所谓。”
阿椿嘟着嘴，很是无力的趴在饭桌上，百无聊赖的蹬着自己的小脚。
“不要……我才不要做最特殊的那个，要吃大家一起吃。”
听到阿椿这样的话我不禁有股“妹妹成长了嘛”这样欣慰的感觉。
“不管了不管了，起筷吧起筷吧！虽然说爸爸刚刚打电话来说外面遇到了一些状况需要迟上那么一点儿，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搞到那么晚。别看着我啦你们两个兔崽子，吃饭咯！”
可就在我们正要拿起筷子的时候，防盗门外却终于响起了久违的钥匙碰撞声。
“是爸爸——！”
我和阿椿都兴奋的从餐椅上跳了下来，连忙站在门口的地方准备迎接爸爸的归来。
但这次却和以往不太一样，当门被打开的时候，回来的却不是爸爸一个，还有隔壁陈叔叔。并且，那是一个伤痕累累的陈叔叔。我心中道出了一个果然，陈叔叔还是被他们给找到了。看起来，还对他实施了一顿暴打。鼻青脸肿，血迹斑斑，把我看的眉头都塌下来了。
“阿冬，冬哥，冬哥——求求你借钱给我吧！你都看到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债主现在已经开始不择手段起来了，真的，你全都看到了。虽然我已经把老婆和女儿安置在亲戚家里了，但是凭借他们的能力迟早是会找到他们的啊！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冬哥求你把钱借给我吧！要不然我就会被他们乱棍打死在街头了呀，求求你了，帮帮我——！我死不是问题，但是我不想祸及到我的家人呐……”
就仿佛是一头癫狂的野兽一样，带着热泪，面目狰狞。
“陈生，陈生！不要这样，这里还有孩子们，等下再说好吗，你应该先冷静下来，听我一劝，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只有清晰的头脑才能想到出路。”
“孩子，孩子？！那谁能管我的孩子——不、不行，冬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把钱借给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其实很有钱的对不对，只要你这次能把钱借给我让我渡过难关。之后我就给你还两倍，不行就三倍，五倍！十倍——！求求你，救救我。”
哭了，那声音，无助而悲痛。本光鲜亮丽的老板，爸爸一直让我学习的榜样，到头来却因为责任而沦落到如此境地。尽管只有十来岁的我，也似乎能够体会到他的痛楚。
“孩子们，妈妈先带你们回房间好不好，阿椿不能闹别扭哦，妈妈等下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外带哥哥充当故事演出就最好啦。妈妈知道哥哥的演技最好了！”
看的出来虽然妈妈也很是担心那边的情况，但还是露出强颜欢笑轻推着我和阿椿进入到了房间。但实质上这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毕竟房门的隔音实在太差，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实在太大。所以除非你坚决的把耳朵给捂着，否则还是能够依稀的听到。
“冬哥你肯定能帮我的，是不是！我很早就说过了，你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你可不是那些见死不救的人吧冬哥——！”
“但是陈生呀，之前你说的那个数目，如果外加上我借给你的那笔钱，应该已经差的不多才是吧。怎么突然之间的，你又差了那么多的钱了，还被放高利贷的当街追打。”
“冬哥呀，其实我那是在骗你呀——！如果我说实话的话，我估计你肯定是不会借给我的，毕竟我真正所欠的债，可是加上脚指头都数不过来的啊！上次你借给我的，我也只能换上一期，我最近已经在不停的找亲朋好友筹钱了。冬哥，我真的真的真的，是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才来求你的呀，冬哥就看在一场朋友的份上，再借点钱给我吧！”
“陈生，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只是一个打工的而已，可不是你的人肉提款机，也不是一张刷不完的黑卡。上次我所借给你的钱，已经是尽了我最大的力量了。而且我很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上次就跟我说你居然差了那么多的债的话，我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借钱给你的。这简直和把钱投到黄水海没有任何区别，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心情，是——生——气。我只是诚心的希望，你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但是提到帮助，只能是精神方面了。”
“呵、呵呵……我知道的嘛，就只是不想借钱给我而已嘛。可以，可以，这实在是可以。明明有钱却不借，眼睁睁的看着我，我的家庭，被他们砍死，逼死。祝冬，你原来是这样一个冷漠冷血的人。我记住你，我一定会记住你。我的绝望，我的走投无路，也有着属于你的一部分——！”
“陈生，你喝醉了，或者是被打蠢了。借不借钱给你，那是我的意愿，不是责任。不要把别人的好意当作是理所当然，你用谎言来欺骗了我的好意，我也无话可说。但是现在，我的孩子们，还有我的老婆也都已经饿了，我希望你能够自行离开。不是我就叫物管处理了。”
“哼——！人面狗心的东西！呸——！”
“……”
防盗铁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使得整间屋子都在颤抖。
“好啦，老婆，孩子们，可以出来吃饭啦。”
我强装着一脸笑意，笑的很真实，伸出两只手捏着阿椿的脸蛋。
“小饿死鬼我们出去吃饭饭咯！”
“哥、哥！别捏人家的脸啦！会拉胖的！你你还笑——！”
“哈哈哈哈，不过阿椿你本来就是一块‘肥猪肉’嘛肉乎乎的！”
“不是，才不是！”
而在四人坐满的餐桌上，父亲却难得的露出了一脸的沉重。
通常没有了欢脱父亲的调节气氛，整个晚饭就会变得有些索然无味。因为真的是太凝重了一点，除了筷子触碰到碗碟的声音，还有每个人尽量压抑的咀嚼的声音之外，便没有其余的声响了。这个时候，我真想跑到客厅里把电视给打开，然后把声音调到最大声。
看着阿椿想要说话，但是又迫于无形的压力只能埋头吃饭的样子。不禁让我感到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
“小彦呀。”
突然有些嘶哑的声线，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场面。
“啊、啊？”
差点就害的我连饭碗都拿不稳了。
阿椿偷偷的摸了摸我的后背，以示安慰。
“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的那一段话吗。”
爸爸用着认真的眼神盯着我。
“是那个……‘帮助’与‘能力’之类的‘半桶水理论’那段话吗？”
心惊胆跳的我，喏喏的如是小声的说道。显得非常的不自信。
“没错，现在的你也已经又成长了不少了，现在回味起来的话你是否能够有着不同的味道呢。就像是这次发生的事情一样，其实陈叔叔他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由于自己的一片好心，从而葬送掉了自己辛苦打拼回来的所有。而他也给这段话做了一个最真实的例子——不自量力的半桶水，宁愿花光自己的积蓄，不惜去找高利贷，也要把账目给算清。明明都是被合作的公司给连累陷害的，虽然这些也只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词。”
爸爸大口的喝了一口麦酒，然后用力一捏，罐子瞬间便给变了形。
“唔……”
我有点不明所以，更别提是那个正在我隔壁摇头晃脑的阿椿了。
“还有你们爸爸也是，同样也是这个理论的完美演绎者。被你们陈叔叔狠狠的摆了一道呀，如果能帮到他我倒是非常乐意，但其实我是被他蒙在鼓里了。从而也就造成了那段话所说的，给予了他人希望，但是很快就到了我无能为力的时候了。他就因为这微薄的希望，使得他堕落的更快，到最后一无所有。呀——说那么多你这鸵鸟也肯定是不会明白的。”
“唔……”
“反正，为了安全起见，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得由我们父母接送上下学咯。妈妈说呢？”
“赞成，全身细胞都投了赞成票。”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和阿椿也只能沉默着以示答应了。还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也唯有明天是周末这点了。毕竟我很享受接送阿椿放学和上学的感觉，因为那样可以让我产生一种我是真的在照顾和保护她的切身感，也就是大丈夫的感觉。
“那成，好啦好啦，好好吃饭，吃完饭好把作业给全部做完哦，然后给我检查。”
“爸爸哦！明天可是周末，周末！”
阿椿有些不依的开始娇声说了起来。
“喔、喔，原来如此。呀——学生就是好呀，周末就能双休，我明天还是要照常上班呢。”
爸爸似乎有些不爽的小声嘀咕着。
“毕竟爸爸的工作可是号称‘神圣’嘛，爸爸可是无时无刻都在被人们所需要着呢。”
我疯狂的扒着饭，然后如此骄傲的说道。虽然满脸都是米饭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哼哼，孩子他妈你看你看，又来了又来了，马屁彦。都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是阿椿哦，她整天也在不停的夸着我这个哥哥呢。”
我笑着看了看那一脸懵懂，还在疑惑的眨了眨眼的阿椿。
“欸、欸——？！”
“我说小彦你也太过分了吧，居然怪罪在我们全家的小可爱身上，你也舍得哦。”
妈妈也是娇笑着，越过餐桌下意识的在我头上给了一个爆粟。
“好——疼！”
温暖的幸福，其实也就不过如此，对吧。
但幸福的时光总会变得太重，所以便下降的更快，从而时间也会过的更快。即使我自己很想自己就是一台摄影机，能把我最喜欢的时光停留至永恒。但人始终是要面对现实的不是吗，并且千万不要像隔壁陈叔叔一样，落下癫狂的下场。
一觉醒来，人们总能暂时忘却掉不开心的事情，让自己可以重新爱上这个世界。我也一样，每天清晨醒来，我都有着最好的心情，特别是在周末。毕竟课堂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驱使我进入梦乡的囚笼，并且还有着那个名为纪萱的同桌，简直烦不胜烦。而到了现在，我也终于能够多看看关于象棋技巧的教科书了。
总有一天，我能超越爸爸，让他也体会一下只剩下一个“帅”的滋味。
很快，时间便已经来到了傍晚。妈妈正在厨房准备着晚餐，而我仍然乐此不疲的在自己给自己下着棋。阿椿呢，则是躺在我的床上看着我所收藏的漫画书。时不时的，两只手拿着漫画书伸到最高，仿佛是在做着运动。或者就是两只肉肉的小脚不守本分的在空中乱蹬着，甚至是故意蹬到了我的头上，还有鼻子上。
“我说阿椿你每天有好好洗澡吗，你的脚可真臭哦。”
就在刚刚又受到了来自阿椿的骚扰攻击，我便习惯性的开口调侃道。
“哼哼。”
阿椿并没有打算理会我，只是娇气的动了动她那琼鼻，哼了一声。
“咦——！”
我抬起头，忘神的看着墙壁，好像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是真的好臭。那个…阿椿我不是在说你，但你闻到了吗，好像是一股焦味。”
“没错哥哥，真的真的，就像是妈妈经常做饭弄烧焦的味道！”
饭菜的烧焦？才没有那么简单，根本就不是同一种味道。
好奇心驱使着我一探究竟，我已然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自己制定的象棋残局。我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紧接着，我便感到了一股热浪扑到了我的面前。简直就是热的发烫的感觉，虽然在平时刚出空调房就会出现这种触感。但这次明显和以往的大大不同。
然而还没等我走出房门，我便已然看到妈妈满脸焦虑的从厨房里跑了过来。她首先二话不说的，就是很是粗鲁的把我给抱了起来，然后是阿椿。我们两个就那样莫名其妙的被提了起来，我感到震惊，毕竟妈妈在过往可从来就没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孩子们，已经没有时间给你们解释了，我们赶紧到洗手间躲躲。对了，还要把被子给拿上才行，不能慌张，董晴呀董晴，不能慌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妈妈的怀里，我感到了熟悉的安全感。在我从自己房间被抱到洗手间的过程当中，我环顾着四周——那是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光景。红色，占据了我整个眼睛的红色。熊熊的火焰开始逐渐吞噬着我的回忆，包括那个茶几，那个餐桌，那双被使用过的筷子。
浓烟铺天盖地，只要稍微用力呼吸，就会感到格外的不顺畅。此时此刻，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已经长出了如同来自炼狱的“红色之花”。而仿佛快要融化的，被熏黑的天花板也已瞬间被层层黑烟吞没，就仿佛是雷阵雨之前，天上所聚集起来的乌云般，让人心生压抑，意志消沉。我很清楚，我正面临着什么。
但是，但是不能哭。因为我可是要保护妹妹的哥哥，不能哭。
热浪一层盖着一层，慢慢扭曲的家，似乎正在尽情的嘲笑着自己——你所热爱的东西，你所珍视的美好回忆，包括你自己，你的妹妹，都将被燃烧殆尽。
“胡说…胡说，八道。”
无法相信，无法让我相信，事实居然会是这样。
我就那样木讷着，如同没有电池的玩具，站在洗手间内。阿椿死死的抱着我，粉嫩的脸颊深深的埋在我的怀中。虽然没有声音，但我却能够感受得到，衣服被沾湿的过程。
无声的哭泣，更让我觉得心痛。
妈妈的表情，从来没有那样阴沉过。她正尽量的，做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保护措施，但愿能够拖延一些时间，等待救援。能开的水都全部开到最尽，能封的缝隙也都封的严严实实，估计就连一只蚂蚁也无法通过的程度。并且把刚刚从房间里带过来的被子沾湿，然后披在了我与阿椿的身上。我甚至还能闻到，方才阿椿在上面所留下来的味道。
还有湿毛巾，也全部准备俱全，戴在了脸上，把嘴巴和鼻子捂的密不透风。
“妈，爸爸他呢。”
蓦然，我这样向母亲询问道。
“你爸爸他，肯定会来救我们的！你们记得，要坚强，等下爸爸过来可不想看到你们哭着鼻子哦知道吗。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们一家人，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抱着阿椿，而妈妈则抱着我们两个。
“嘭————！”
震耳欲聋的爆炸使得我和阿椿几乎快要站不稳而摔倒的程度，我不禁把阿椿抱的更紧了，妈妈也是。仿佛能够听到各种家具被掀起，吊灯掉落融入火海，玻璃瞬间支离破碎的声音。而我估计着，刚才的爆炸声，应该是来自隔壁家的，也就是陈叔叔家里的爆炸。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我的心跳似乎也跟上了秒针的节奏。我们三人便如此一直依偎着，仿佛永远也不愿分开一般。渐渐的，我感到了炙热，非常的炙热。并且，洗手间里已经变得有些氧气不足，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艰难的动作。
“阿椿，阿椿，你要坚持住！不能睡觉知道吗，千万不要睡着了！阿椿——！”
我低下头，看着已经没有反应的阿椿，心急如焚的程度可丝毫不比外面的火海要来的逊色。
“小彦，你也不要大声喊叫了，尽量留点力气吧。”
妈妈抚摸着我的头，这是最为温柔的一次。
“妈……”
不能哭，不能哭，因为我是哥哥。
即使心里已经被所有情绪给重重堵住了，但我仍然要强撑着最后一个堡垒。
“小彦，妈妈真的为你而感到自豪哦。能有你这样的儿子，还有女儿，是我毕生的福气。”
滴滴嗒嗒，我的头发，湿湿的，凉凉的，同时也是温热的，充满着情感。
“孩子们你们的爸爸回来啦！”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声音。我的眼睛，挂满了泪珠。但，不能掉下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句子，但是却是在不熟悉的场合里，熟悉而又陌生。
“孩子们——你们的爸爸回来啦——！”
洗手间那已经变得高温发烫的门被轰然拉开，出现的，是我所憧憬的英雄。
那个身穿着消防服，身材魁梧的人，正是我的父亲。
他是孤军一人的深入到这里，应该说是违抗了救援的计划与命令。
“爸爸——！我、我……”
“小彦，不，应该要尊重一下你呢，是彦哥。很棒哦！没有哭鼻子呢。”
怎么会，我明明已经哭了。
给予我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爸爸他注视着妈妈，而妈妈，也同样注视着爸爸。很简单的举动，但是映入到我的眼帘当中，却是让我愿意再花重金买下来继续“欣赏”的画面。他们仿佛就在这仅仅几秒，便达到了一致的共识。
“来来来，孩子们要听话，快点到爸爸那边去吧。”
妈妈松开了我，把我和阿椿推到了爸爸的身边。
“快点喔！爸爸来带你们体验下与火共舞的游戏吧！”
爸爸他脱下自己的供氧器，然后放置到阿椿的脸上。
“那妈妈呢——！”
我推开了爸爸，大声的质问道。
“孩子听话，爸爸可兼顾不到那么多哦，把妈妈带在身边也只是累赘罢了。还有哦，小彦你要记住，一定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哦，如果万一小椿有什么三长两短，妈妈可要你好看！还有还有，你名字‘彦’的由来，是妈妈希望你长大后要成为一个有才干的人，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但是……”
“老公，快点——！”
“……好。”
被爸爸强行的抱了起来，很烫，不是火焰的温度，而是我内心的温度。
妈妈的脸愈发的模糊，似乎再对我做出了一个充满味道的微笑，还有亲吻。
我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了，任何画面反馈到我的脑海里的，全部都只是单纯的颜色罢了。本来呛鼻的浓烟在这一刻已经不足为虑，仿佛随时都能烧焦皮肤的火舌，也是变得那样的不堪一击。如今，在我的画面里，只有母亲那真挚的脸庞。
父亲那单单一条健壮的手臂就能同时挂起我与阿椿两个，剩下的一只手，则是拨开一层又一层的障碍物。一拳，就能把冲天而降的混凝土给瞬间敲碎。最坚强的壁垒，无疑说的就是此时的父亲。即使，让他的拳头血肉模糊，失去知觉。
我们的家，坐落在九楼。
他就像是我人生的探照灯一般，虽然面前是一片模糊的迷雾，但父亲总是能脚踏实地的踩在每一个台阶上。我承认，我已然是有些头晕目眩了。
在我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是在担架上了，连同阿椿一起。我下意识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围满了人群，还有不停闪烁的救护灯，消防灯。还有形形色色的人们——被包装的一丝不苟的消防英雄，还有身披白大褂的救护人员，控制秩序的警卫人员。奇怪了，那边正在东张西望的，难道是我的同桌吗，那个家伙到底是在干什么……
“嘭——！”
又是突然毫无防备的一声巨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我侧过头去，发现在不远处的警戒线内，一具熟悉但又模糊的尸体正躺在血泊之中。
我知道是谁，是爸爸说“我所要学习的榜样”——陈叔叔。
在一瞬的寂静之后，周围那慢了半拍的尖叫声，陡然开始刺激着我的耳膜。
似乎是陈叔叔的家人，开始越过警戒线，然后围着他的尸体仰天哭泣。
而这个时候，我的父亲却是来到了我的身边，用他那焦黑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
“小彦，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必须要一直铭记于心。就像我跟你说过的，不自量力的去帮助别人，到头来害的只能是自己。就像是那边的尸体一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但是呢，人有时候却也不能失去追求。就譬如说，面对自己的家人，奈何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薄弱，也不能放弃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好好给老子记住了，祝彦。”
“还有，好好照顾妹妹。要不然有你好看。”
听着父亲对我说的话，我突然好困，真的好困，眼皮已经快要忍不住要闭上了。
“阿冬，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你能从那样的情况下救出两个已经是极限了，从现在的火势来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控制得了的，所需要的是一个漫长的时间。”
“刘长官，就像我刚刚对我孩子所说的那句话一样——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是不会放弃的。而且我希望你能够知道，在我成为一个父亲之前，我首先是一名丈夫。”
“……我知道了。所有人听令，敬礼——！”
模糊的视线，越过那一个个敬着礼的人群，然后定焦在那个如同代表着“大丈夫”的背影中。不知道傍晚艳阳的阳光是否太过于刺眼，使得双眼似乎有些发辣，水分慢慢的凝结在眼眶边缘，但却一直没有落下。
看不清了，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无敌，是多么寂寞。”
那是我最后，依稀的，听到父亲所说的话了。
——我永远也无法超越你，爸爸。
好温暖，是阳光的感觉吧——
不。
是家的感觉。
第四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