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孤老的枫华树，盘根在神社极里头为显眼的位置上，虽然它如今就像是掉光白发的，步履蹒跚的老人。不过由于它已经在这世上存活了许多年了吧，见证了枫华的孕育而生，也见证了枫华的成长历程，更是见证了枫华的生老病死。所以，它更像是所有事物的长辈，慈祥而健壮，似乎，永远都不会离去，相濡以沫，相伴一生。
乍看之下，只是一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枫树而已。然而，却在无形当中，弥散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受。即使它没有太多的枝叶，无法制造出舒服的萌荫，无法阻挡风沙，但其实只要站在它的身下，便已经悄然的有种被它所紧紧保护的感觉了吧。
——就像是人，尽管他已经老了，慢慢的驼背了，牙齿掉光了，白发苍苍。但只要跟在他的身边，仍是会和以往一样，被呵护着，守护着，没有任何的改变。
而现在，它对于我来说，则更像是一名睿智的老者，我手里带着名为五叶的贡品，来寻求新的知识。在枫华树之下，有着三个软塌，来提供来人参拜。我与我身边的神秘武士一样，跪坐在了上面，双手合十，手掌与手掌之间，是那片孑然的五叶。
我并没有去看那名武士此时的模样，不过在我的余光里，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如今那副虔诚的样子。在他的前面，是放着他平日所使用的武士刀。并且，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它此时的手里，并没有五叶的存在。或许，他是真的是为了参拜而去参拜吧，倒是真的难以看出，原来他会是这样的一种人。
也只是因为他而愣神了半刻罢了，很快，我便已经聚集起了精神，根据着第一次的经验。然后，和上次同样的情况随然发生——手里的五叶自然而然的从手里飘出，而我本只看到自身眼皮的视觉，也慢慢的，出现了让我并不感到陌生的白色狐狸——柩。
它依然是那般的样子，浑身是白的身体，唯有尾巴是渐变成了红色。或许方才柩还沉醉在睡梦当中吧，它微张着它那朱红色的眼眸，极为慵懒的匍匐在地面上，然后居然还打了一个哈欠。
“唔——好困。让柩来看看是谁，看看是谁。喔！居然又是你，嘛，还真是挺能干的。如果一天就能拿到一片五叶来上供，那这课枫华树枝繁叶茂之日柩也就能翘首以待了。攰大人的眼光真是不赖，每次都能找到对‘愿望’如此渴望的人类呢。好啦好啦，柩知道你现在在意的肯定不会是柩啦，心里面肯定已经在碎碎念什么‘这只死狐狸怎么每次都这样烦人’之类的吧。来来，作为你给柩带来五叶的回赠，这一次，你会要什么‘秘技’和‘祝福’呢。”
伴随着柩的一声令下，熟悉的墨水文字再次的从黑暗中不停闪现而出，包围着我，照亮了整个世界。而看到那一个个五花八门，琳琅满目，都充满着力量和的秘技，我是时候也是陷入了冷静的思考当中——考虑到我一直以来的精神状态，实在是显得有些强差人意，往往是力不从心，甚至记忆力都有所下降，以至于我更是想把祝福放到‘灵’这方面上来。
而众所周知，经过上次柩的介绍与讲解——“灵”能够增强自身的精神与秘技的吟唱速度。而若果我只为了增强精神从而选择“灵”的话，则会理所当然的浪费掉吟唱速度这个加成。看起来未免有些奢侈了，所以如果要把祝福发挥到极致的话，那我的秘技应该要朝着“秘技法术”这个方向来寻找。
就跟上一次一样，只要我心中产生了什么想法，柩就能够看穿我的内心，然后自动过滤掉其它种类的所有秘技。剩余的，尽管同样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但就只剩下法术型的秘技了。名副其实，法术秘技就是需要吟唱咒文或结印才能施展的，通常较为华丽与梦幻的技能。在所有的认知当中，都是无法达到瞬发的程度，除非，是神明吧。
所以提高法术吟唱的速度，是对自身一种极大的提高。往往在对抗与博弈当中，看的就是这偏差的丁点时间，以来决定用性命为代价的胜利所属。虽然所有的秘技都没有任何的介绍，单纯的只显示出名字，就恍若是在博彩一般，听天由命。不过倒也不全是，如果对于常年淫浸在游戏世界的话，对于用名字来判断一个技能的威力，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玄学。
所以，我从万花丛中，挑选出了一个名为“雷光之灵”的秘技——这一看，就像是一种类似于召唤的秘技吧。说不定，就是像阴阳师那般，可以呼唤出式神那般有强大的存在，以来成为自己的伙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战斗力的提升，估计是质的飞跃吧。
然而让我觉得有些尴尬的，就是如果它真的作为是召唤技的话，那加速吟唱时间这种加成放在上面其实说起来是真的十分浪费。但或许男人心目中往往都有着一股执念吧，虽然总觉得会后悔，但第一时间看上的东西就很难去改变主意，也算是一种优点吧，总比一些优柔寡断，久久都无法决定的人要好上一些。
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但实质上是我碰上这密密麻麻的文字，凝聚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头脑就自己横搅蛮缠在了一起，导致头痛欲裂。在以往的学习上，我便已经表现的如此。可能，学习能力的好基因，都放到了我的妹妹阿椿的身上吧，由小到大，她的成绩可谓都是十分优异的，但这其实也与阿椿的努力有着密切相连的关系。可惜，却总太单纯，交友不慎。
“——喔喔喔，是这个吗，呀，柩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是一个‘上上签’哦。很不错，很不错，柩相信，你一定能够再以这个新的能力，大展拳脚，再为这棵枫华树增添五叶的。所以也请务必好好加油，可别死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哦。”
柩跳起来然后甩动了自己那如同笔刷的红色尾巴，然后四周的文字便随之轰然消失。接着，它边对我说着话，一边十分惬意的，舔舐着自己那精致的前爪。
“还有是‘灵’的祝福吗，没有问题哦，包在柩的身上。”看着它的姿态，我已经觉得它肯定又会像上次一样，突然的就会化为一阵白烟然后悄然离去。但是这一次，它却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小巧的鼻子用力的吸了吸，似乎是嗅到了什么，然后才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是攰大人传达过来的信息，唔——原来是你想见见那个小姑娘呀。欸，不过她的情况真的很好哦，一直被我的好姐妹们好生照料着，好吃好住着呢。请看喔，你的妹妹。”
如是说着的柩，便开始甩动起它那柔顺的红色尾巴，就如同是一把刷子一样，成为了一个狐狸画师，开始了它新的画作——我看到了，是我的妹妹。阿椿正沉睡在一片花海之中，缠绕的树根，是她的保护，柔软的花草，则是她的被褥，站在枝头上的鸟儿，就是让她解闷的朋友。
此时，一个长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一条宽大的尾巴的少女，手中正拿着一条手帕，全神贯注的，擦拭着阿椿那一尘不染，粉嫩水灵的脸颊。同时，另外一个相同模样，只是有着些许差别的少女，则是从身下的果篮里拿出一颗颗五彩斑斓的果子，然后放到了阿椿的嘴边。正当我想着这肥美的果实该如何让阿椿服下的时候，那一颗颗果子却正从她的手中化为了发光的颗粒。紧接着，便有序的，进入到了阿椿的嘴巴里，完全的吸收了。
想必，那两个相似的少女，就是传说当中所记载的狐妖吧。不过我知道，狐妖也有分恶狐与善狐。我看她们这纯真与不谙世事的模样，便知道肯定是善狐无疑了。不过阿椿所呆在的地方，可真是美的让人窒息。真的要比那病房要好多了，远离了那满是消毒液味道的空间，也不需要再利用输送营养液来维持生命机能。我衷心的，感到了欣喜。若果不是这么多年来，我的泪腺已经不再管用了，我应该已经有些感动得泪水盈眶吧。
得知阿椿被这般的好生照料着，那我便放心了，也满足了。柩或许也知道我此时的想法吧，她又是甩动了一次尾巴，让那会动的画作重归于黑暗。
“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代替阿椿感谢你们的照顾。”
我再次衷心的，表达了我那充满谢意的情感。
“不用，那是你应得的，也是攰大人吩咐的，如果你要感谢，就找攰大人吧，我们只不过是听从差遣的仆人罢了。所以请继续努力吧，再为攰大人继续好好办事，拿来更多的五叶，让这棵枫华树，重回它最繁华的时期，再次绽放。而你如果哪怕是失败一次的话，你所得到的一切，守护的一切都会瞬间化为乌有。柩期待你下一次的到来，后会有期，有缘人。”
这样说完，就如同是我所想象的一样，再一次的，化为一阵白烟，慢慢的，慢慢的弥散在黑暗之中。我也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但猛烈的光芒却是让我觉得有些刺眼，不过我还是感受到了，我手中的卷轴，跟上一次一样的情节。卷轴，取代了手中的五叶，这是一个等价交换。
迫不及待的，我便翻开了手中的卷轴，然后开始了，如攰所说的——“让人堕落的方式”。虽说如此，却是最有效的提升方法，这我深有体会。可能是由于“灵”的祝福已经奏效了吧。我的精神状态真的有了明显的好转，我的脑海里，十分清晰。本来因为昨日没有睡好而导致的精神不振，也已经因此而灰飞烟灭。所以这一次的学习比第一次的还要快速，只是眨眼般的功夫，我就已经习得了新的秘技——“雷光之灵”。
我感到了惊喜，因为它远比我想象当中的，要强力和具备多功能性，也使得我那“灵”的祝福有了用武之地。同时，心中却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个感叹——或许人从投胎转世开始，便开始了漫长人生之中的博弈，是赌博的‘博’。有的人，天生高贵，有的人，天生低贱。或许低贱的人穷极一生，努力到最后，被埋入黄土，才到达了别人所刚开始的程度。
我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谁都不知道选择出来的秘技到底会有着怎样的效果，或许效果拔群，又或者鸡肋无比。完全凭借着自身的猜测和直觉，如果我刚才所选择的，是一个完全几乎无用的秘技，那我，就是那个低贱的人。而现在，我或许就因为好的气运，而成为了那个高贵的人。攰可能要利用这个来告诉我们吧，人生，就是那般的不公平，那般的折磨人。无论是在哪里，就算是在她所谓的极乐之乡，也同样如此。
抬起头，看着那如同高楼般的古木，我心中不禁在想——或许等到它枝繁叶茂之时，在枫华最为艳丽的时刻，阿椿就会醒来吧。我怀揣着这样美好的希望，准备从软塌上起身，却突然的，听见我身旁那一直都没有动过的神秘武士，发出了他那嘶哑而沉稳的声音。
“——糟了。”
神秘的武士，睁开了他那浑浊的双眼，渗人的气场，伴随着的开眼，而无形之中的在周围弥散开来，让我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蓦然间，寒风拂动，呼呼作响之余，还伴随着枝叶那飒然的声音。一片红叶悄然的从半空中飘落，自然的落到那武士的肩上。
他叹了一口气，沧桑而阴沉。抬起手，宽松的长袖自然滑落，展现出手臂上那华丽的纹身——那是靛蓝色的，刻画有祥云与鳞片的图案，俨然就是一条中华之龙。他伸出二指，夹着红叶的根，然后开始了不规律的转动。正当我疑惑他的行为时，突然异变发生了。
本阴沉的天空，一道闪电闪烁，伴随着雷声轰鸣，惊醒了整个偌大的枫华山。黑色的乌云齐聚一堂，毫无规律的飓风把树叶与风铃吹的倾斜，池塘的水纹在不停左右变动，而鲤鱼也早已躲入了水底。就连建筑的瓦片，都有些松动般的发出了吱呀的声响。风云变幻，只是在一瞬之间，整个神社，便已被灰色所笼罩。
左右四顾，我的心中惊起了一阵波浪，也不管我那肆意飘动的散发了。难道那神秘的武士还具备有“先知”的能力吗——这种知灾异，通天文的能力，甚至比全知全能的阴阳师还要来的精准。只是刚刚语落，天气就如同孩儿变脸般，来了一个极大的反转。难免的，对于这个武士，我的心中浮现出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想法。
“我说你呐，可真是带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到神社，到底是懵懂，还是愚蠢。你对谎言，还有人性，皆是一无所知。或许，也是时候该到解开云雾的那天了吧——”
如是说着的他，将手平放在半空之中，手掌上的枫叶，追随着风的方向，悄然离去。然后，他就那般，毫无预兆的看向了我，他那毫无感**彩的眼眸，就像是已经定格的死物一样，没有任何的波动可言。他就那样的看着我，像是讥讽，也像是在求救。沙哑的声音，就仿佛是被谁刻意的放低，在我的耳蜗当中，徘徊不止。
“跟着那片叶子的方向走吧，攰，正需要你的帮助，你是时候要做出新的选择了。”
实话上，我并不知道那武士此时正对我说些什么。我的意思是，我根本无法理解他每一句话的意思。了不得的人物是谁，无需多想，唯有坂田惠理了吧。然而，那看上去普普通通，人畜无害的黑发少女，无非只是一个为了寻求凶手而刻意要前来神社，虽说是以卵击石，但却不曾改变主意的村长代理吧。只是一个普通的村长代理不是吗，在我的时代里，坂田或许就只是一个穿上高中制服的学生吧。而在他的口中，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吗。
——难道，我被看似真实的表象所欺骗了吗。
第十五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