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事嘛……”
“等等，我先问一个事情。”我把被姐姐喝得一干二净的饮料随手丢到身后墙边的垃圾桶里；这百香果茶即使被喝光了所散发的味道我也很喜欢；其中的西番莲果实的味道我天生喜欢，奈何从前很难吃到；到了这个人类的城镇，反而经常能品尝。
此外，那家店的“痞老板”的配方似乎和别的饮料店有所不同，所做的百香果茶里各类原料的香气和谐地互相包容在一起，喝起来能由浅入深地尝得层层滋味；我也因此一直对年轻的老板抱有好感；他于是成了少数几个比较了解我的人类——在某种程度上。
回过头来，瞥见姐姐像是不怀好意的期待神情，我重新陷入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就对长辈们感到厌恶。不需要别的理由，原因就是我绝对拒绝家族给我安排的命运。什么继承衣钵，什么祖训家规，什么山河之梁，自我百岁之后就越发厌恶这些说辞。还不若自我尘封之族这个谬称流传得深远。对于实际管教我的姐姐大人，我同样只不断积累着不计后果的冷漠和厌烦。
我没有必要去看那些乏味的咒术书，对于历史也完全了解过了。书房已经对我没有吸引力，到早有耳闻的无聊外族留学更不是我所期望的；虐杀不自量力找上门来的杂碎最后每每筋疲力尽不是我的兴趣，更强的力量看上去完全没有用处；我想要的只是……独身的自由罢了，没有谁可以拘束我，没有谁可以限制我，没有谁会来阻止我，没有谁会不可理喻地缠上我。以天地为庐，以万物为友，为所欲为，自由自在的世界，才是我的世界。
曾经的想法遥不可及，曾经的自信消失无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也不想明白。现在的我心里有一片巨大的空虚，只能把自己从前的信念当作自欺欺人的虚假；也只有这样，我才有点明白，我真正需要的起码不只是那所谓的自由。
斜眼看着双手托着下巴预备洗耳恭听的瑜显，我唐突地问道：
“风河术，这一百年里家里人有传授给外人吗？”
“哼？”姐姐没预料到我会问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说说看。”
“我遇到了奇怪的东西，就在刚才。在你还在和朝屮互相静观其变的时候，我在山上寻找云溪小姐。她在每个‘失落的夜晚'都会在安全的地方休眠，这回却不知所踪，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寻找她。”
“到了这年纪，独身呆着确实很无聊。是吧。”
“什么?总而言之那个这时候就出现了，我把他叫做未乾。一开始还以为又是什么想要打倒强者来出名的杂碎，没想到，不是。”
“那是何者？”
“什么也不是。身上没有半点妖气，不是妖怪；普通的气味和举止貌似人类；可能掌握相当高级的妖术，因为他居然能出神入化地用轨迹无比完美的风河术在我眼前消失；他身上没有妖气，我不确定这样的他是怎么做到使用妖术的。更蹊跷的还有。”
“风河术三百多年没有外传了。更早以前在外族或江湖之上的掌握者没有能力传授这个法术；必须亲眼看过书房里那本《风尾》才有可能被里面的风灵接纳，从而具有学习相关法术的可能。那本书一直被我族以最高级别妥善收藏，我想没有被偷看到的可能；所有阅读者，你我都应该认识；即使已在坟墓里的也一样，毕竟读过它的都成了举世闻名的强者。”
“嗯。更蹊跷的是，这个没有妖气状如人类的东西——我把他称作‘未乾’，居然可以吸收我逸散的妖气；我或许可以猜想，他是用我的妖气来完成妖术的，虽然从没有听过任何这类先例。当时的情形如此，我不得不这么猜。不过，果然还不能确定。我记得利用他者的气息，在至亲骨肉之间都很难做到；而他却无视常规，一下子把我半身的气息，都掏空了。”
“是吗。”
“所以，这是你们的把戏吗？据我所知，姐姐去遥远的地方学习了一年大咒术；是你用奇怪的方法，弄出了这个奇怪的道具，要完成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不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我以后也会注意观察了，假如你口中的奇怪道具再出现。”姐姐的眼神里透出一股不可置疑的自信，加上拿我不走法律程序的“定罪”毫不介意地开玩笑，使我由质问反陷入了尴尬。连“是啊，为什么我第一个就怀疑姐姐”这样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那么，我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我的弟弟，很抱歉啊。我断然不会后悔说出令你失望的现实。因为现实就是会令你这样的存在失望的。现在，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优哉游哉地过日子了；原因就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斩断你和家族、你和真实世界的联系；在这个前提下，一场灾难将会降临你的前方。大难临头之际，不只是你一个会面对危机，但是不赶快解决问题没有谁能保证你的生命能继续；没有了生命，你也就不能去找你那愚蠢透顶的自由了。
你要是肯睁开眼睛担负起你不论有没有道理却就是与生俱来的责任，我们就和你是站在一起的；你要是否认世界本来就会强加于你的东西，家也不会放任你的灭亡。可是，世界是不公平的，想要有所付出换来回报的不一定有条件付出；自私自利之心无限狭隘的，反而手握天赋；即便我们家族，也没有万能的神力，不可能解决只有你出手才能解决的问题。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来通告你一声。你愿意帮助我们，帮助自己，起码帮助一下那个女孩子，让她能安全地活下去，尽力阻止异常颠覆性的灾难吗？”
姐姐刚开口的时候，尤其是再次骂我的想法是“愚蠢的自由”时，我已不快地想跳起来就走。没想到我最后恭恭敬敬地听完姐姐的每一个字；很久以前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的吧，时间带来的变化真大。那个和睦的幼年，我快记不清了。
“为了朝屮，吗……”我说这句话和我当时繁杂的想法无关，纯粹无意识地随意念白了一句。
“为了你自己。”
“那是什么样的灾难……我懂了，隐小奴……那个我梦中的鬼，既然是姐姐的把戏的话。那么，她说的话也是姐姐的意思了。”
“看来你明白了。”
“我会来到雾雍也是她的原因。这是姐姐的计划吗？”
“当然是。”
“那么，她总是会含沙射影地提到的是……”
“龙。”
“龙……”
“雾雍之龙。”
吹进房间内的风中飘来姐姐那只有我和弟弟才能听到的密语，我沉默地听着。用密语说出的这这四个字已帮我了解事情的大概——“雾雍之龙。”
但是，为什么说我是有什么天赋的。我的血固然纯正，可纯正的血统最重要的功能不过是，用人类粗俗的话语来说，装X；它不代表我比家人多什么本领。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换一个话题，就问：“你对云溪朝屮小姐，怎么看？”
“她在教你正确的道路，让你明白自己的自以为是。”
“什……”
“她在向你大声呼救，知道吗？别用幼稚的行为磨灭她的希望！”瑜显直接用普通的言语说了出来。声音很小，却如咆哮一般。
我呆住了。姐姐，在说什么。
朝屮和灵子高高兴兴地从厨房里端着涂了一层奶油的手工蛋糕跑了出来。姐姐起身表示礼貌，看着蛋糕摆放在我正前方。我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怎么也没法清空脑中的杂乱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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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点睡。
明天除了搏击我还会教你自己打猎。
捕鱼总有空间和工具的限制，打猎适用的地域更多。
谁知道你以后会去哪儿呢，这般乱世之中。
我已经说过，时间不多了。
你已经没有时间优哉游哉，之前也是，现在也是。对这点你自己其实很清楚吧。
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