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天朗哥哥你是担心那位勾魂使小姐会对你不利？”
在花了一个小时时间听完我的叙述后，索娅提出这个问题。
“不是对我不利，是直接要杀了我。”
“不会的不会的，天朗哥哥你多虑了。”
“绝对会，她的眼神，那双绿色的眼仁，太可怕了，她是个魔鬼。”
我双手按着脑袋，一想到那个人，就浑身发凉。
一股重力忽然施加在我两腿之上，索娅隔着被子，跨坐在我膝盖部位，笑眯眯地盯着我。
我背靠床头，怔怔地回望她。
“天朗哥哥……”索娅身体前倾，两只玉藕般粉嫩的小手放到我腰际两侧的被单上，用这种像是小狗一样的姿势朝我靠拢。
她挺翘的鼻尖顶着我脑门，温暖的鼻息落到我两眉间，让我有种如沐春风的舒爽感。
“她不会杀你的，因为有我在。”
“索……索娅？”
“所以你不用害怕。”索娅说完又坐回到我膝盖处。
“那个……我完全没听懂你的意思。”
“天朗哥哥真笨。”索娅噘着嘴说。
“你讲得这么隐晦，鬼才懂。”
“居然说我‘**’，天朗哥哥你个色鬼！”
“你脑残吗！”
“可以这么大声凶我，看来你精神恢复得很快嘛。”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小事一桩。”
我觉得我们次元不同、语言不通，难以交流。
“刚才讲到哪了？”索娅从我膝盖处下来，开始盘腿坐在床上，强行把话题推回正轨。
对，讲正事。
“你说因为有你在，所以她不会杀我，什么意思？”
“嘿嘿，我拿个东西给你看，你就懂了。”
索娅一路小跑回自己房间，几秒钟后，手里捧着个奇怪的本子回来。
“锵锵锵锵——看！”
“这是……”
我接过那个奇怪的本子，黑色封面上，是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死亡名单？”我把封面上带着不详气息的四个字轻读出声。
“没错，翻开看看。”
咽了口唾沫，我翻开这本充满古典味的黑色本子。
里面，是我的名字。
我询问的目光投向索娅。
“这是我的死亡名单，”索娅耐心地对我讲解，“你的名字在上面，也就是说，你是属于我的任务目标。”
“那……绿眼少女……”
“她再厉害，也不能杀掉上了我死亡名单的人，”索娅扬了扬嘴角，“不光是我，其他勾魂使死亡名单上的人，她也不能杀。”
索娅举着写有我名字的死亡名单：“现在，你的命攥在我手里。”
“勾魂使只能杀上了自己死亡名单的人，”索娅盘腿坐姿换成鸭子坐，“这是必须遵守的铁则。”
“那她为什么追杀我？”
“这是属于她的恶趣味，她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变态，最喜欢看别人在她手底下仓皇逃窜的狼狈模样，这种扭曲心理，在勾魂使里面，没几个不知道的。”
“这种人都能当勾魂使？”
“她业绩好哇，任务完成率100%，从未失手。”
“你……认识她？”
“她叫离绿。”
“带来生离死别的绿眼少女？”我干笑，“这名字起得真贴切。”
“天朗哥哥，她是不会杀你的，不然以她的能力，又怎会给你逃回来的机会。”
“也就是说，我暂时还死不了？”
“没错。”
“居然被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吓到做噩梦，太丢脸了。”
“所以呀，天朗哥哥，现在可以把心放回到肚子里了吧。”
“啊，活着的感觉，真好。”
我看到了生的希望，这份希望居然来自一只要杀死我的雌性动物。
“那位驾驶员肯定是她任务目标，任务结束后她就会离开的，”索娅仰躺在床上，“所以你以后大概都见不到她了。”
“那种恶心变态女，永不相见最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是关于性命的大事！”
“天朗哥哥你真怕死，”索娅忽然话锋一转：“看来，这次任务，我又要提交失败了。”
“提交失败什么意思？”
“前两天，地府联络员找过我。”
“还有这种人？”
“地府联络员是联系地府和人间的枢纽。”
“那他找你干吗？”
“催我完成任务。”
“也就是催命喽”
“催你的命。”
“他催得再紧，我也不会答应让你杀我的。”
“以后呢？”
“依然不会。”
“天朗哥哥，我们已经相处一个多月了吧。”
“对呀，时间过得真快。”
“如果你确定不死，我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你要走？”我有些惊讶。
“地府的任务还蛮多的，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耗一辈子。”
“是地府联络员给你施加了压力吗？”
“跟这无关，天朗哥哥你之前说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蠢的。”
“我说过的金句挺多，一时间想不起来。”
“你说过的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我不想死’这四个字。”
“这是人之常情。”
“既然你一直在强调‘我不想死’，那我继续留在这，不就变成了愚蠢的人了嘛。”
“你走之前，会杀我吗？”
“都说了勾魂使杀人必须征得本人同意，你不答应，我怎么可能杀你。”
“所以，我能接着活下去。”
“嗯，我会禀告阎王爷，让他把你从我死亡名单里剔除，不过这样做，我绝对会被痛骂一顿就是了。”
“那你之前任务失败的那些人……”
“都还活着呦。”
“你刚来的那会儿，不还十分肯定地说我绝对会死吗？”
“那是吓唬你的啦。”
“也就是说，我不用死了？”
“补充一下，这里说的‘死’，都是指勾魂使导致的意外死亡，我不杀你，你照样可能由于其他原因身故，像车祸、疾病、自杀之类的。”
“这些倒是次要的，只要不莫名其妙死在勾魂使手里就行。”
得知真相的我，有种劫后余生的超脱感。
“但是呀，我走之前，会把你关于勾魂使的记忆给洗掉。”
“失忆这种剧情，影视作品里倒是很常见。”
“我之前的任务对象，现在都被洗掉关于勾魂使的记忆，健健康康地活着呢。”
“不久以后，我也会成为其中一员吧。”
“是的，”索娅看着我说，“你会失去……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地府的人，想得还挺周到。”
“地府信息，是不能随便泄露的，不然人类世界会混乱一片。”
“没料到阎王爷这么民主，死亡名单这种东西都能任意改。”
“现在的地府真的和传统意义上的地府不一样，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挺想带你下去看看的。”
“要是好奇会害死自己，我还是当个丢失记忆的普通人好。”
“天朗哥哥，你真是个怕死的胆小鬼。”
“这叫珍爱生命，不丢人。”
“说得也是。”
“那种为了朋友舍弃生命，为了大义舍弃生命，为了爱情舍弃生命的热血白痴，在现实世界，是不存在的。”
“动漫里常有。”
“本故事纯属虚构。”
“天朗哥哥，我走以后，要好好活下去。”
“这点不用你说，我也能做到。”
“关于离绿的记忆，也会消失的。”
“那种恐怖的记忆，没了最好。”
“要把这件事跟地府联络员报备下呢。”
“然后，你就会离开吗？”
“嗯。”
“可是……你昨天早上才对我说，我要不想死，你会一直等，等到我想死的那天，我要一直不想死，你就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地球毁灭的那天。”
异样的感觉在我胸口蔓延，有种呼吸不畅的难受感。
我的声音小得恐怕只有自己能听见。
奇怪，我这是干吗？
挽留？
不舍？
感伤？
我不是一直盼着她走吗？
她走以后，我的生活不就能恢复如初吗？
我不就可以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吗？
“被宣判死刑”的标签不就可以撕掉了吗？
这不正是我一直期盼的结果吗？
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不懂，我不懂，我的语言能力，选择性丧失了。
“那是看你情绪低落，用来安慰你的话。”
“说完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就打算转身离开，还要强行洗掉我的记忆，这就是勾魂使的做派？”
停下，快停下！
不要说了！
我的嘴巴，脱离了大脑的控制。
“天朗哥哥，我记得有句话叫做‘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你说得对，我们两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条件允许，我倒真想等你等到你不想活的那天。”
索娅坐起身：“和你在一起生活，真的很开心。”
“你可是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就快恢复如初了。”
“蛮不讲理地闯进我的生活，自说自话地要杀掉我，现在又擅作主张地离开，既任性又不负责任。”
“如果你不想死，这是为了你好。”
“最讨厌听这种漂亮话。”
“对不起。”
“没必要对我道歉，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格外不真实。”
“对人类来说，地府原本便是个不真实的存在。”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哪有，又不是文学作品。”
“一般动漫或影视剧里，男女主角分离，都是被迫的。”
“没有的事。”
“是呀，我也太异想天开了。”
索娅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接近我，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眼看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放弃这个任务，去执行其它任务，是很合情合理的选择才对。
“天朗哥哥，”走到门边的索娅回头望我，眼神中透着我不明白的期待和忧伤，“你会和动漫男主一样，为了救女主或世界，像个傻瓜似的，拼了命努力，甚至以死为代价吗？”
我回望索娅，此时的她心事重重，与我所认识的索娅截然不同。
然而，我只是个怕死的普通人，没这么宏大的理想。
“不会。”
索娅苦涩地笑了：“好好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