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旧事重提
关系不好？
看丈母娘这口气，恐怕不仅仅是“不好”这种程度吧。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你等等，我泡一壶茶来。”
丈母娘看了一眼挂钟，站起来去了厨房，不多时端着一个釉黄色的托盘走了出来。
淡淡的清香伴随着从壶口倾斜而下的绿色浸入心脾，长时间旅途的劳累似乎也消失到了九霄云外。
是好茶，看漂浮在玛瑙一般晶莹的淡绿茶水上的小白花，似乎是碧潭飘雪。
好吧，我只是瞎说而已，我并不懂茶，也不敢在丈母娘面前弄拙，若要勉强说喝茶有什么关系，那大概就是熬夜赶项目的时候，喝惯了浓咖啡，偶尔换茶来改改口味吧。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泡茶，也肯定是泡的苦茶，宛如牛嚼牡丹那种，一壶倒下去50克就没了。
我确实不懂茶，只是面前的三两点绿确实带着淡淡的馨香。
香味四散而去却又丝毫不因浓郁而显得做作，反倒是若有若无却又环绕在身旁，在每一次鼻息之间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我揭开盖，吹了吹腾腾的热气，转过头来看见晓晓一脸好奇地趴在茶几上，小鼻子急促而贪婪地翕动着把那香气往里吸。
“想喝？”
晓晓抬头望了望我，吐了吐舌头，手指不安分地抠着我的衣角。
微微吹了吹热气，确认温度不会烫嘴之后，我给她微微抿了一点，小丫头一脸呆萌地站起来，不停地砸吧嘴，似乎还在回味着茶水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她才跟网络延迟一般反应过来，小脸皱成一团，苦兮兮地望着我。她用小手张开嘴巴，不停往外唾着，乌拉乌拉地叫苦。
“粑粑，苦……”
“小孩子就别喝这东西了，免得睡不着。”丈母娘也被晓晓逗乐了，赶忙倒了杯开水，自个儿吹凉了给晓晓喝了点，这才把躁动的小丫头给安抚下去。
晓晓左右望了望，一双小红鞋蹦跶着朝着客厅外跑了出去。
“这丫头，真是和她妈一个样。”丈母娘乐呵着放下白瓷杯，终于把话题又转回到了之前的方向上，我也连忙收回心思，竖起耳朵拿出十三分精神洗耳恭听。
“唔，”丈母娘眼里露出几分回忆的神色，“陆璃和小龙上的是同一个小学，丫头高两级，她一直挺努力的，而且小时候被家里请的老师说有天赋，”丈母娘停了停，脸上浮现出些许歉意，”不过老头子太死板了，说女孩子家家的弄什么琴棋书画，会点女红，识点字以后嫁个差不多的人家就好，所以就没让学别的东西；倒是小龙，老头子让他学了不少东西，家庭教师也请了不少。”
“丫头嘴上不说，其实一直挺在意的，后来97年遇上经济危机，老头子的合伙人套了现跑了，家里背了几百万债，老头子差点没让她去上高中。”
说到这里，丈母娘的眼圈也不经意间红了起来，她连忙掏出手绢揩了揩，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点点头。
我默然无语。
原来陆璃的童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的……
那也难怪，她从来没给自己买过裙子了。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大学在没有家里支撑的情况下，她能看得上的牌子的裙子，恐怕真不是我当初看到的那个疲惫的女孩所能承受的。
这么说来，当年看到她同时身兼几份工作，也是这个缘故呐。
可是，想到这里，心底却是闪过一抹刺痛。
即便当时处在那样的情况下，陆璃也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些事，总是自己倔强地面对。
也许，在我跟她提给晓晓买裙子的事之前，她会忘记这件事，会让我去帮晓晓买童装也是这个缘故吧。
“小的时候，因为老头的原因，丫头和小龙就不是很亲近，结果07年初的时候，小龙又瞒着他姐，把丫头存在我这里的几万积蓄和老头子的几十万给砸进了股市。”
听到那个年份，我心底咯噔一跳。
07年，那个股市崩盘的年份，那个从6000点直接跌破3000的年份。
那个晓晓出生的夏天。
我突然也明白为什么陆璃从来不跟我提她弟弟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陆璃当时产假也不休就去徐州，恐怕也是有她弟弟的原因在的。
恐怕，那几万就是陆璃原来准备和我一起凑首付的钱吧。
只是……她为何不跟我说呢？
想通了一切，我咽了口口水，端起茶杯往嘴里倒了一半。
“那陆璃她弟弟，额，陆小龙。”我压低了声音，“现在是什么情况？算起来他也该大学毕业了吧？现在在家里？”
丈母娘勉强笑了笑，似乎是不太想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大三的时候不想上学了，拿了钱去创业炒股。“
丈母娘无奈地摊摊手，似乎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挺没有办法的：”亏了，后来回来一直在家里，也没跟我们说过，不过问过他同学，似乎是在弄什么网站。”
弄什么网站？
脑海里突然又响起了那扇木门后爱莉的欢叫。
呸呸呸，肯定是我想多了，人做什么网站管你什么事，你还嫌自己事儿不多是吧？还去操这份闲心？
我在心底默默对自己比了个中指，强行把心底冒出头来的好奇给掐没了。
晓晓，你外婆家里情况复杂啊……
我转过去刚想看看自己水灵水灵的小女儿平复下心情，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木桌，茫然了半晌我才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这小家伙刚才出去了啊……
出去了啊……
啊……
啥！
我的个乖乖哟！这可比不得家里，外面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似乎有一条中华田园犬来着？
“汪汪汪！”
好死不死的，门口突然传来了大黄急促的吠叫，还是叫得特别惨，或者说特别凶狠的那种。
“晓晓！”
我和丈母娘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慌，旋即我匆忙起身冲出门来。
面前大黄正追着什么东西在院子里疯跑，样子颇为吓人，面前一团黑影正在狼狈逃窜！
“哈哈哈，粑粑，粑粑。”
我还没缓过神来，那黑影已经一顺溜逃走，大黄也宛如得胜的将军一般停了下来，露出背上的小姑娘。
这是……
我仔细看了看拿着自己的大舌头死命舔着晓晓小脸的大黄，又看了看小家伙骄傲的表情。
好啦，闺女挺能干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