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嘚卡鲁恰 更新时间:2016/9/15 15:45:23 字数:8575

乖僻,实在是太乖僻了。

回想去年圣诞节发生的事情,我如此感叹道。

像是吃饱喝足了之后,卖弄卖弄幻想,打打嘴炮,只要不扰乱他人生活,不破坏社会秩序,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如果脑子里整天光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那么自身也会慢慢培养出同样的气质——这种事情,看看学长不就明白了。

当我写下这些事情的时候,去年圣诞节的悲剧依旧历历在目。那时,我们是如何陷入毫无意义的烦闷与嫉妒,然后又是如何精神高昂的振臂高呼……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好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刺激的精神起伏实际上也是某种不安的体现吧,我想。一方面对满载着老套幸福的世界嗤之以鼻,一方面又发着“不过其实也不错嘛”的牢骚。被这种矛盾包围之下的我们,要去拒绝或者说是接受那边的世界都很困难。于是,我们只能被夹到了中间,陷入孤独的盆地之中。

驱使我们前进的动力,也就说学长口中的“伟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呐?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我也不想知道。目前,那边的世界正在对我大开方便之门,我岂有不入之理?

“是时候变得老实一点啦。”

像是情人节的巧克力、圣诞节的蛋糕、普普通通的幸福……只要我们老实一点,这些应该可以得到手的吧。

我躺在被褥上,思绪在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之中驰骋着。虽然温暖的灯光不断渗透进我的心里,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发冷。到底哪里不对?我抱着这种想法将头伸出了窗外,随即,刺骨的寒气像是一根根长枪般向我刺来。我关上窗子,一边安抚着胀痛的眉边神经,一边打开了房间的被炉。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实在没有反应过来冬天已经来了。

夏天的烟花大会上,我与佐伯小姐互相交换了手机与line。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已经完全沉溺进了这类老套的幸福中。我卸下了那些无谓的包袱和烦闷,全心全意奔驰在通往玫瑰色校园生活的龙门大道上。像是朋友之间的各种商谈或者是隔三差五的嘘寒问暖当然是少不了的,在她的视野里,我必须更加努力与活跃才行。

后来的学园祭上,佐伯小姐邀请我去参观她们演剧部的内部排练。演剧部新剧的公演要等到十二月份,也就是说,这只是一次面向内部与相关人员的小规模的试映会而已。能够获得这样的机会,这表明我已经完全获得了她的信任了吧?接到邀请之后,我感觉全身上下都像是冲入了氢气般,身心都轻飘飘的浮到了空中。我上网查询了观看戏剧时的礼仪,也有考虑到要把柜子里几年没穿过的正装拿出来穿上,像是之前对其一无所知的莎士比亚、莫里哀之流我也补习的能够略懂一二。在这种有些羞耻的欲望的刺激之下,我甚至还准备买一个礼物送给她。于是,我拉着上野和儿玉陪我到市区中最大的商场转了一天。

在以往的谈话里,佐伯小姐透露过她喜欢类似引擎一样的精密器械。虽然这个癖好有点特别,不过我觉得,既然她喜欢,那一定就是好的。于是,我看中了一个迷你八音盒。打开古朴的木质外壳,就能看到里面精密的机械內芯,滚筒和簧片在里面转个不停,美妙的音乐与文明的光辉也就因此流泻了出来。总而言之,真是一个不得了的东西。我花了不少钱将它买了下来,然后用可爱的彩纸和缎带将它包装好。虽然是第一次送女性礼物,不过我做的真是漂亮啊,我想。

万事俱备之下终于等到了那一天。除了来自田中恶意的目光之外,一切都很顺利。试映会结束之后,我准备依照计划把八音盒送给佐伯小姐。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我突然又陷入了忧郁里。

我想,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要用什么理由将礼物送给她,或者说,普通朋友之间会像这样莫名其妙的送礼物吗?啊,此前得意忘形的日子里,我快要忘了自己是一个绅士,很容易就因为各种害羞而停滞不前的事实了。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我的意志就如同手上的八音盒一样脆弱,稍微受到一点冲击就会咔嚓咔嚓的坏掉。我站在寒冷的北风之下痛骂着没用的自己,然后缩着脖子、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了学校。

我躺在公寓的榻榻米上自怨自艾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与学长沿着公路走到鹿见岳半山腰的那一天的夜晚。数不尽的灯火之下,城市的夜景在我眼前铺开的那一刹那,我的感动很难用语言描述清楚。我想,比方说是雪夜。白色的帷幕之下,城市的夜景那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不知道,没看过的事情当然不知道。

虽然人们常说什么追逐时光的脚步去奔跑之类的话,可是现实里大部分情况下我都觉得是时间在毫不客气的驱赶着我们去奔跑。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进入了十二月,某种危机感也正悄然向我迫近。大概一年之中,我的肉体也只有这么几天能够鲜活到连手指的触感都明晰起来的地步。这大概就是与圣诞节、恋爱法西斯主义战斗了长达三年之久的我的战士本能吧。既然这种说有用其实根本没用的能力觉醒的话,那也就代表它要来了。

日本这个国家号称有八百万神明。但是,当自己的地盘被外来神明侵蚀到了这种地步的时候,这八百万个神明里难道就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对耶稣说一声“NO”的吗?还是说不能,如果是这样,这八百万的质量可真是堪忧。这也难怪,几个月之前我在那须祝南路的结缘神社里花了几百块钱将我与佐伯小姐的名字绑在一起,结果,一直到了现在我们都没能结合到一起。

我边想着这种没用的事情,边裹着大衣在寒风刺骨的街道上走着。明明离圣诞节正式到来还有些日子,可是街道两侧的商店的门槛上、壁橱中都挂满了平常看不见的漂亮灯饰,使得整条街都变得灯火通明。当我走到目的地,也就是想去的二手游戏店时,一辆小轻卡载着一棵小树停在了店门口,工作人员与司机交流了一番之后,就把那颗树塞到了仓库里。

“那棵树是干嘛用的?”

我买到了想要的游戏,结账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收银员先生。

“啊,那个啊。店长买的,说要在圣诞节当晚搞个什么祈福树。”

“祈福树?”

“就是把心愿写在纸上,挂在上面就可以实现了的那种。”

“这么灵验吗?”

我有些震惊。虽然我知道日本的神仙没有什么用但是这个耶稣厉不厉害我还真没什么概念。

“哈哈哈哈。”

收银员绕着后脑勺笑了起来。

“这种事情就算你问我……”他含糊不清的搪塞道。

“那个,我可以写吗?”我问。

“嗯,谁都可以啊。当天不管是来买东西的顾客还是路过的行人,想写就可以写。”

他亲切的对我笑了笑,将发票放到了我的手上。

回到家后,我抱着游戏机玩着玩着就睡着了。夜里,我醒了过来。等到我坐起身睁开眼睛时却猛然发现自己并不在家里。准确来说不在自己的家,而在某个人的家里。

对于刚睡醒的人来说,这个房间里的灯光太过于强烈了。我揉了好多次眼睛,眼前的景物才渐渐清晰起来。

我坐在一场长长的桌子的一端,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巧克力蛋糕,上面插满了蜡烛,而桌子的另一端则坐着佐伯小姐。她穿着正装衬衫,解到一半的领带挂在脖子上,看起来有些疲乏。

“圣诞节快乐!”他们对我说道。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桌子两侧还分别坐着儿玉、上野和学长。他们带着五颜六色,印有各种图案的尖顶帽,看起来像一群庆祝节日的小鬼一样兴奋。等到吹灭了蜡烛,他们握着刀叉,风卷残云的吃掉了桌子上的巧克力蛋糕。我拿着刀叉楞在一旁,尴尬的望着桌上一片狼藉的景象。就在这时,佐伯小姐拿出了一个用可爱的彩纸与缎带包裹的盒子,这个盒子我很眼熟,因为那就是我亲手包的八音盒。

“谢谢你的圣诞礼物。”她说。

然后她拆开了盒子,将八音盒拿在了手中。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八音盒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好像在地上摔过一样。我正觉得奇怪,佐伯小姐将八音盒打了开来,不过,什么美妙的音乐都没有。

“果然……前辈是在戏弄我吗?”

她冷着一张脸,目光直直的看着我。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就连安置在一旁的暖炉都开始排出了寒气。儿玉、上野、前辈三个人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鬼一下低着头闷不做声,而我则是莫名其妙,什么都说不出口。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八音盒里坏掉的机械还在运转着,金属拨片发出的“咔哒”声像是在读秒一般拷问着我。

“不、不是这样的。”

望着她冰冷的视线,我纤细的内心如同被荆棘条抽打一般疼痛。我伸出了手,想要解释些什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从梦中惊醒了。

因为做了这样令人厌恶的梦,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在发凉。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据梦中的情景来看,我应该做了一个关于和佐伯小姐一起开圣诞节派对的梦。到了这里,梦境的设定还算是容易理解。可是,为什么学长他们也在场?这样甜蜜的时光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两个人独处才对,简直是莫名其妙。再然后,为什么我的八音盒会坏掉?抱着种种的疑问,我摸着黑从手边的被炉桌上拿过礼物盒。心想着反正还可以再包装,便急急匆匆的把盒子拆了开来。我取出里面的八音盒,打开了木质的盖子,当美妙的音乐在漆黑静谧的房间里响起时,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寒冷的冬夜,我裹着外套走出了公寓。这片老旧住宅区有很多巷子没有路灯或者说设置间隔的有些远,所以行人很容易走入一段段既没有光照也没有声音的纯黑,我便是在这些巷子里仿徨着。清冷的月光之下,一阵微风吹过,住宅院子里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感觉有些不安。

一想起梦中佐伯小姐冰冷的视线,我的身体里就会流窜起一股异寒。这种寒冷不是缩着脖子弓着背就能解决的,所以我尽量不去想梦中的事情。我打起了马虎眼,试图让自己陷入那种被一排排可爱的兔女郎挨个磨蹭的妄想场景之中。不过我现在的精神状态不佳,除了黯淡的街灯与自己的脚步声以外,我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不久之后,夜空之中传来了“锵锵”的金属音,坪山电车拖着一节节明亮的车厢由西向东驶过。每次在夜晚看到坪山电车的时候,我都会非常的兴奋。那闪闪发光的车厢是另一个明亮的世界,穿过黑洞洞的夜晚散发着某种温暖的诱惑。我经常有一种冲动,像是一屁股坐进坪山电车里,然后让它带着我驶向不知道哪里的远方去。不过,这里是那须祝南路,离大学站还远的很。我坐到河提边上的塑料长椅上,手边上有一个垃圾桶和烟灰缸。看到了烟灰缸,我本能的摸了摸口袋,但是什么都没有。哦,对了,我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随身带烟的习惯了。我吹了声口哨,摸了摸中指上有些落寞的老茧。这样也好,她不喜欢烟味。

大坪川哗哗的流淌着,我感到有一些口渴。于是,我穿过了河提,准备去最近的便利店买点喝的。

隔着便利店的玻璃窗,我老远就看到了儿玉捧着一本杂志站在店里头聚精会神的看着。我走了进去,自动门开启的那一刻,我望见他紧张兮兮的往门口瞥了一眼,发现是我,他又松了一口气。

“哟。”他急急忙忙放回了手中的杂志,朝我挥了挥手。

“不用装了,你在这种时间段躲在这种角落会读什么样的书,我已经全部知道了。”我说。

“你客气一点。”

我们用这种方式互相打了一个招呼。随后,我把我刚刚的梦境跟儿玉描述了一下。

“欸?为什么我也在场?”儿玉听到一半就忍不住向我问道。

“我哪里知道,这是梦啊,本来就在常理之外。”

“话是这么说……不过事先说明一下,那种场合就算你邀请我,我也不会去的”,他说。

“谁会邀请你啊。”,我抱怨道。

“那么,你就是因为做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就大半夜的跑出来闲晃?”

“嗯,虽然知道是梦,但总觉得有些不爽。”

“那正好,我带你去兜风吧。”

儿玉从口袋里掏出汽车钥匙,得意的在我面前晃了晃。

在车上,儿玉突然跟我谈起了一段令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是在他刚刚升入大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天,儿玉参加了一个当地“口袋妖怪”玩家的线下聚会。我没有参加过类似的线下活动,在我的想象里应该就是一群人捧着掌机说说笑笑的活动吧。但是据儿玉本人说,这个线下聚会实际上也是一种正儿八经的社交活动。有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和别人搭上话,然后愉快交流游戏经验。而有的人,哪怕周围全是很方便就能融入的群体,但他也只能一个人窝在角落里边。这个窝在角落里的人就是指的就是儿玉他自己。

纷乱额人群之中,儿玉注意到了一个穿着校服,看起来好像刚放学就赶来参加活动的女子高中生。儿玉说,那是鹿高的校服。

看到了母校的校服,他不由的开始怀念起中学时期那一段段青葱时光。不过,无论他怎么回忆,脑袋里的画面无一例外都是自己对着二次元美女发情的样子。为此,他开始惆怅起来,并且大概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无法原谅当年的自己。于是在那个期间,他带着一丝浅浅的哀愁望着那个女子高中生出神了好久。

似乎注意到了儿玉那过于热情的视线,那个女子高中很惊恐的将头低了下去。儿玉这时候才恍然回过神,他很惭愧的拍了拍脸颊,对自己说“这样不好,不好。”

既然是线下活动,那么比赛自然是少不了的。于是,鬼使神差之下,儿玉在十六进八的比赛里遇到了那个女子高中生。儿玉吃了一惊,她也同样相当吃惊。不过,虽然当时他陷入了心神不宁的状态,但是本着口袋妖怪训练师的荣誉与骄傲,他还是稳住了阵脚,毫无保留了用了研究许久的脏套路将她完全击败,顺利晋级。说到这里,可能有的人会对儿玉的这种做法颇有说辞,不过那是他的事情,我就不做更多讨论了。

那个女子高中生在输了之后就灰心丧气的回去了,也许是赶回家做作业吧,儿玉这么想着。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儿玉很快就陷入了一种自责的忧郁之中。虽说自己是胜利者,但是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后来,他接下来的比赛也没有参加就灰溜溜的离开了会场。

出了会场的儿玉一边甩着膀子,一边痛骂着多愁善感的自己。像是这样在身心上折磨着自己,他很快就觉得饿了。于是他去了常去的拉面店,点了一碗叉烧面和一份温泉半熟蛋就坐了下来。可是,当他偶然抬起头,偶然环顾了一下四周时,竟然发现那个女子高中生正好也在店里。那一个瞬间,惊愕的视线交错开来。

儿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同样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用完餐正在玩手机的她立刻慌慌忙忙的结账离开了店。儿玉整个人都懵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怕我?”。他不断的这么拷问着自己,就连平时最爱吃的拉面都难吃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我边听他讲,边这么想着。于是,我不禁有些可怜起儿玉来。

回到家里的儿玉忍不住开始反复回忆起今天发生的这些诡异的事情。他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得出了“随便和女性扯上关系会招来不幸”这种无用的结论。为了转换心情,他决定打一会儿游戏,可是很快他就放弃了。静不下心的话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他想,就是因为自己很轻易就会变得浮躁,才会导致接二连三的悲剧。为了平复自己暴躁的内心,他决定出去散步。

皓月当空,万里无云,秋冬换季之时的夜空总是这么澄澈透明。呼吸着干净的空气,他的心情也逐渐好转,踏着轻快的步伐,他走到了南条通。

南条通上有一家叫“心王塾”的私塾,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依旧灯火通明。儿玉走过心王塾门口时,忽然听到“哗啦”一声,私塾的木质大门被拉了开来。橙黄色的路灯之下,那个女子高中生抱着一摞讲义楞在了原地,有些发暗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她毫无保留的露出了警戒不安的神情。

我想,如果儿玉就这么不闻不问的径直离开,可能这事也就结束了。不过,我时常忘记了儿玉也是一名绅士的事实。面对极度惊恐的女性,就算事不关己,绅士也不可能坦然的置之不理。

“那个……”

儿玉不合时宜的停下了脚步想去解释些什么。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忍不住开始紧张起来,“嗯嗯啊啊”了半天,一句辩解的话都想不到。像是“今晚天气真好”或者是“下午的决斗你打的不错”之类的台词,他更是说不出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只能这么说道:

“你放心,我真的不是什么痴汉。”

“啪”的一声,她手里的讲义摔倒了地上。儿玉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副噙着泪花的柔弱表情。

“也就是那次之后,我在面对陌生女性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女子。”儿玉说。

“就比如一对上眼,我就突然会心虚起来。虽然我什么都没做。”

“这就是你的那个“女性恐惧症”的起源吗?”我问。

“不晓得。这是我自己瞎说说的,有没有这种病我也不知道。”

他笑了笑,两手放在方向盘上摩挲起来。儿玉驾车的姿态,活像一个站在船头望着海潮浪势的渔夫般紧张兮兮,即使夜晚的道路是如此的畅通无阻,我们也只能慢悠悠在上石通一带打着转。车窗大开,不过除了逼人的寒气以外也没有什么风。于是我干脆关上了窗子,将身子深深的陷进副驾驶的背垫里,闭上眼睛听着音乐。

CD播放机里正在播放的是弗兰克·辛纳屈版的《Fly Me To The Moon》。安静的汽车里两个沉默不语的男人听着这个音乐,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有其他碟吗?”我问。

“没有,只有一张。”

他递给我一张CD盒,我一看是某些经典爵士乐的合集。

“……之前跟路小姐聊天的时候,她说她最喜欢这首歌。然后我就买来听听,听着听着结果也喜欢上了。”他说。

“你们两个还真挺有趣,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我问。

“这种事情我就不晓得了。”他摇了摇头,多少带有一点哀愁的味道。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突然想起十几天之前那个捧着包装好的礼物盒站在北风下瑟瑟发抖的自己。虽然我明白自己没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但是我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跟你说,你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话说出口,我们两人都迷惘了。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我们并不比一个中学生高明多少,对于自己心中那些百转千折的无聊思绪,我们压根束手无策。

沉默了一会儿,汽车转了一圈又转回到了大学站附近。开过横断路时,我特意摇下了车窗。电车站台里的照明灯射出模糊的白色光亮,在这团白光之下只有一排排孤零零的塑料长椅,检票口的黄色信号灯一闪一闪,恍惚之间,我似乎听到了电车的发车铃。

“停。”我对儿玉喊道,

“干嘛啊?这里没什么停车的地方啊。”他嘴上这么抱怨着,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车停到了路边一家已经休息了的餐厅边上。

“我想去坐坪山电车。”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啊。”

“不是,我想坐电车。”我说。

“你不会又要像去年一样从这里逃走了吧?这次要逃到哪里,北海道?”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突然想去坐,理由我也说不出来。”

“连说都说不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儿玉学起了上野的口气。

“你这家伙……”

想起了去年的往事,我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话说上野那家伙,也太勉强自己了。作为朋友,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总之,找个时间一起聚聚吧。”儿玉说。

“嗯,行的。除了圣诞节当天,你随便安排个时间吧。”我说。

“好的。我明天打个电话问问他先。”

我点了点头,打开了车门。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个事情,于是我又坐了回来。

“儿玉,问你个事情。”我说。

“干嘛啊,一脸严肃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圣诞节那天你约小路出来玩,然后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对你说“亲我”或者“上来休息一会儿吧”之类的话,你会怎么办?”

“欸?欸?你在说什么啊,哈、哈哈哈。”

儿玉坐直了身子,满脸惊讶的望着我。为了掩盖内心巨大的震动,他虚张声势的笑了起来。

“就是那种意思,你懂的。”我望着他因为诧异而圆睁着的双眼,很认真的这么说着。

透过我的话语,儿玉似乎想象到了一些非常刺激的画面。一看就知道,他的思绪现在正在羞耻的原野上奔驰着,压根没有办法停下来。于是,他“噢噢噢”的怪叫起来。

“我、我哪里知道?虽然在游戏经历过类似的场合。但、但是那只是游戏啊,我想脱衣服就脱衣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小路小姐是三次元里的人,会走会跳,会说话啊!”

说到这里,儿玉惨叫了起来。

“……我、我肯定应付不来这种事情的。和女性独处这种纤细的事情,我不行,我肯定不行的。”

他像个拨浪鼓一样摇着头。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不错,但是我还是厉声训斥了他。

“蠢货!不做做看怎么知道?”

接着,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心平气和的跟他说:

“你先冷静一下。要知道,这是你脱离二次元最好的机会了。”

“唔……你说的没错。”

“首先,你邀请她了吗?圣诞节的事。”

“这种事情是说请就能请的吗?”儿玉看起来相当的疑惑。

“废话,那你还等她来请你?”

“那、我应该怎么办?”

“直接约她啊,还能怎么办?”

“打、打电话,还是当面说?”

“这个简单,我来帮你。”

说罢,我掏出了手机。

“喂?”

电话里传来了小路的声音。

“你睡了吗?……还没?嗯,那正好。我和儿玉正在那个叫“四季鲜”的居酒屋的门口……对对,就是你公寓那条街上那家,你能过来一下吗?……好,好的,没问题,你慢慢换衣服,不着急。”

我轻轻挂掉了电话,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儿玉一脸呆然的望着我,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慢慢泛起了笑意。

“你要加油啊。”

我用拳头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然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看不下去了,真的看不下去了。”

走出车子之后,我不由的咂了咂嘴,发出了不屑的声响。深青色的夜空之下,我踩着冰冷的柏油马路,脚步声响起。

“这可真是受够了啊。”

我抬起头来,呼出一口白气。视野的另一端,冬季大三角在无法触及的远方兀自闪烁着。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啊?想做的事情却不敢去做?我真是受不了这样了。想说的话说不出口?站在边上看着?真是受不了了。为什么想要的不得了还要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受不了了。为什么我们要哀愁的连自己的幸福都不敢去把握?真是受不了了。为什么我和我的身边总是充斥着这些无聊透顶的中学生似的恋爱故事啊?无论怎么样,真是受不了啦!

我踩着重重的脚步,两条膀子愤怒的甩来甩去。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做了奇怪的梦,于是大半夜跑出来闲晃,然后做一些无谓的烦忧,反正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事情。比起这些,像是桌子上起草了个目录的论文,或者是打到一半的游戏……就算是翻阅翻阅成人漫画的新刊也比做这些事情来得有意义吧?起码,起码我能够排除体内的毒素,压抑好狂躁的灵魂,从而不会变成一个对文明社会产生坏处的人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时间不多了啊混蛋!”

我喊了起来。仿佛是在呼应我一样,儿玉的声音穿过了街道,从我背后穿了过来。

“圣诞节快到了!你这个混蛋也要给我加油啊!”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电车的发车铃响了起来。我飞似的冲进站台。这是哪辆车,是往哪个方向开的,我已经不是很在意了。汽笛声止,余音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回绕着,我坐进柔软的椅子里,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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