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救卫兰儿，还是要消灭黑布丁。
这个选择看起来似乎是个两难，但实际上并不是难题。
因为，这个选择从一开始只有一个。
那便是救卫兰儿这一个选项。
无夷作为三川河河主活了很多年，岁月变迁也没有在河神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留下更多的是河神的这颗骚动的心，盼望着每日出现不一样的变化。
在捡垃圾和净化河道的每一日修行之间，在这个信仰已经基本消失了年代，卫兰儿的出现的确带给了他一些新鲜感。但是救卫兰儿，并不是因为她带给自己新鲜感，演变成只剩下一个选项的境地，而是卫兰儿是凡人，他是一方水土的神明。
救她，是河神的本性。
就算不是她，而是任何一个凡人在他面前处于这样的境地，无夷都将选择救他。
这可憎的本性，连无夷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心烦。
这世界上的凡人如同蝼蚁般生长，谁也照顾不过来，谁也守护不过来，但是在眼前的这一个，至少能够自己守护住。
无神论也好有神论也罢；看得见也好，看不见也罢；信了也好，不信也罢。
凡人的生活无关神明，神明的生活无关凡人，只不过是谁的一厢情愿更多一点。
——实际上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那个红毛的河神说得不错，你们封印了它才是最省事的。”
蒙眼女子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像是审问一般，透露出几分压迫。
“不能封印！”
无夷伸手拦住了吕红毛：
“同样是河神，你就是等着我来封印她的吧？”
“没错，那又如何？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性命，一个过去的性命，我冰夷手指一勾便能将一座城池淹没，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蒙眼女子伸出一只手指戳着黑色布丁，黑色布丁贪婪地吸食着她手上的神气，有了神气的注入，黑色布丁身上竟然浮现了一层黑色软甲！
黑色软甲身上掠过一道程亮的光芒，似乎在炫耀自己的装备上升了一个等级。
吞噬的能力更强了，卫兰儿身上出现了黑色斑点，那是凡人被污秽吞噬的征兆，吞噬的结局并不好看，要么就是沦落为污秽的食粮，要么就是与污秽同化。若是与污秽同化了，则会使污秽更强大，拥有人的核心，等同于装上了永动机，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同化的人身上涌出。
在传统神明处于劣势的现代，强化过后的污秽击败一个小神仙远远不成问题。
卫兰儿手上的腾蛇手镯在微微发光，似乎负隅顽抗，用那久久没有运用过的力量，在保护这个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女子。
“你跟我有芥蒂的话，直接冲着我来就行了，何必拿无辜的人做手脚？”
无夷一双眼睛寻找着突破口，通过对话拖延时间。
蒙眼女子轻蔑地一笑，道：
“区区一个伪神，竟然都有神心了吗？”
“伪神？为什么总是说我是伪神？”
无夷引导着话题，腾蛇的手镯在吞噬着周围的污秽，灼热刺激少女的神经，少女缓缓睁开混沌的眼睛，视线里出现了无夷模糊的身影。轮廓被水色晕开，可是神智还没有完全回来的少女，似乎就凭借着眩晕开来的轮廓认出那个穿着卫衣模样的男子就是无夷。
“河神……大人……”
呢喃的低语从发白的双唇之中发出来，气若游丝，就像是徘徊在鬼门关之中的幽魂。
那个大人……
她不能成为那个大人的负担……
家什么的……
回得去也罢回不去也罢……
她已经给河神大人带来了很多困扰，不可以再多了……
卫兰儿的手指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垂下来的头也在一点一点抬起来。
而这时候的无夷还在对蒙面女子套话：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也没有跟我通报名号，却张口闭口伪神，倒不如送我一个了断。”
“区区一条鲶鱼精抢了神格便当自己是神仙了！”
蒙眼女子气得浑身发抖：
“武夷他……武夷他的神格……你不配——！”
武夷？
无夷？
这陌路神仙讲错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楚，你说的鲶鱼精是怎么回事？”
无夷朝着吕红毛招手，吕红毛绕到了巨大化的黑布丁身后，用自己的神力凝成一股绳子钻入，一点一点削薄黑布丁身上的污秽。
“多说无用——！”
蒙眼女子反而被过去的回忆激怒了一般，朝着黑布丁注入了新的力量，原本弱小的污秽一下子强大起来，竟然变幻出了手脚朝着无夷扑打而来。
轰隆！
一手一个大坑！
轰隆！
黑色的污秽到处都是，溅在吕红毛身上灼烧了他的肌肤，他的神格还不够抵挡这个强大神明的攻击，无奈之下只好撤退，放弃了营救卫兰儿的计划，撑开护罩挡住漫天喷洒的污秽。
“挚友！快回防！”
吕红毛朝着无夷发出了警告。
“这污秽已经暴走了，我们现在的力量没有办法净化它！”
“有办法的……”
无夷看着黑布丁的核心，那是维持黑布丁运作的本源，将蒙面女子的神圣的力量转化为污秽的力量，如果卫兰儿不起作用，那么这个污秽也会分崩瓦解……
是赢是输，只能搏一搏了！
“吕红毛！你可要把护罩撑好了！”
无夷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这个不知道已经多少岁的老身骨，嘴角上一颗星星从左边滑到右边，还竖起了大拇指。
“喂喂喂，挚友啊！你该不会是——”
吕红毛的喊声还没有发出来，便听见无夷还在抓紧时间装逼：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是三川河河主，伟大的河神！这一点不会因为你而改变！”
哎呀，虽然很帅气啦挚友啊~~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时间地点再说啊~~~
他吕公子总不能用爱给你鼓掌吧~~~
毕竟都是河神，逼都给你装了，他还能做什么啊~~~
“呵，不自量力。”
像所有反派都会说的台词，蒙眼女子丝毫没有受影响，她的手向前一伸，所有污秽集中朝着无夷而来。
那铺天盖地的黑色，遮住了天上的明月，蒙住了所有未来的光景。
寺庙阴寒，在寺庙里面的所有人忍不住不安起来，小幸幸呜哇呜哇大声哭泣，就算是何嫣抱紧了她也无济于事。
无夷身上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芒，他的身体在这巨大的污秽面前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下一刻直接被污秽吞没了也不一定。
被污秽吞没的神明……
嘿，这污秽可真是走运呢，体育彩票都比这个概率大呢！
无夷自嘲起来，而后摆出了标准的跳水姿势。
两手抬高，合并。
脚尖踮起，朝着黑布丁的核心——
一头扎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