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八点，点点星光镶满了夜空时，犯罪科的现场处理工作完成得七七八八了，伤者也全部转移到了医院进行治疗，除了那辆汽车运输车还等待着拖车的运送，犯罪科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可做的事了，于是此时，坐在公共座椅上目光呆滞的张珩斯也被警卫机器人连拉带拽地带上警车。
窗外的城市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放弃它的灯红酒绿，人群依旧喧闹着，继续着他们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发生在中心广场上的事，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但对于经历其中的人来说，则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转向他们也不能预测的悲伤的未来。
车内并没有开灯，整个车厢显得有些阴暗，但对于夏晓明来说这样的环境正合适，在黑暗中，他的大脑可以比较清晰地思考，毕竟今天行动发生的变数太多了，夏晓明一时间还不能理清其中的思路。
看到张珩斯依旧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夏晓明想到接下来张珩斯还要去接受副科长的盘问，小声劝道，“等下我的上级还要问你话呢，虽然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但你不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表情。”
张珩斯转过头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汽车行驶到犯罪科在三区的分部前。夏晓明从驾驶位上走下来，帮张珩斯打开车门，颇有一种绅士风度，“出来吧。”
张珩斯愣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下了车。在他们眼前的便是分部的刑事楼，这栋楼不像其他内沿三区的建筑注重奢华，高度不过十几层楼，但每个窗户都透出神秘的蓝色灯光，这大概就是不久前研制出来的LI-FI吧，张珩斯没想到这项技术这么快就应用到各个犯罪科部门里面了，果然其背后的财力物力也是不可小视啊。
先前张珩斯在书上看到过，这栋楼主要是各区犯罪科用来处理刑事案件的地方，听刚才夏晓明的劝告，张珩斯觉得自己应该摊上大事了。
走过一楼一条长长的走廊，夏晓明带着张珩斯走进了一台电梯，只是这台电梯上面的按钮只有负数的楼层。夏晓明按下了最下面的楼层后，电梯迅速下降。张珩斯置身其中不禁有些局促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便随着大门打开而消失，因为引入眼帘的是一个颇为广阔的空间，周围连着几条走廊，冷气不断从周围吹过来，让张珩斯打了个寒战。
夏晓明带着张珩斯走进了中间的一条走廊，不久后，夏晓明的脚步停在了尽头一个房间的门前，指了指紧闭着的合金大门说，“我的上级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在犯罪科职位很高的人员么·····
合金门并没有锁上，张珩斯轻轻一拉便把门拉开了一个口子走了进去，里面的布置十分简单，周围是经过硬化处理的合金墙壁，房间中间安放着一张小桌，一个穿着工作套装的女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等待着。看到张珩斯进来了，指了指小桌对面的一个座位，张珩斯谨慎地坐在上面，一时间气氛变得很是紧张。
“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之间的谈话都不会被记录，所以你可以当做是一场私人谈话。”制服女人说。
张珩斯依然沉默着，面对犯罪科高层她还是以谨慎为上。
“我今天的问题只有一个，你愿不愿意加入犯罪科？”
张珩斯被这个突然的问题惊到了，本来她以为是犯罪科通过旁敲侧击致使她承认挟持案的事实，然后再录下口供将她定罪，所以她不禁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愿不愿意加入犯罪科？”制服女人依旧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就凭我现在的处境，我很难找到一个能让我有加入犯罪科欲望的理由。你能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吗？”张珩斯没有直接拒绝，毕竟他现在掌握的资料太少了。况且，她想知道眼前的女人葫芦里究竟想买什么药。
“‘变量’，你应该能推理出来今天的挟持案是犯罪科精心布置的一场戏，目的是为了阻止你对王明的救援。置身于这场戏中，假如我们的计划没有其他人的干扰的话，最终你在挟持现场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犯罪科是抓捕方，我是被抓捕的人，难道说······
“你是想说，我就是那个‘挟持犯’？”
“没错，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在事后扮演着‘人质’。如此下来，你就是被群众所憎恶的人，我们犯罪科阻止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合理的，哪怕你是在保护着那个亚人类的安全，或者是对其他人类进行保护，犯罪科在这种情况下开枪击杀你也不是一件残忍的事。”
“你是想说，我为了你们网开一面不杀我应该要痛哭流涕地感激你们，所以我就要加入犯罪科作为报答？别开玩笑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虚构出来的，我既没有挟持人质，也不是犯罪分子，为什么要接受这种不公平对待？”张珩斯说道。
“‘变量’，我要纠正你一个观点，在目前的世界上是不存在公平的，所谓公平只是统治者强加给被统治者的一个行事标准而已，至于有多少人能符合这个标准要看他们自身情况，统治者存在的目的就是让更合适的人达到这个标准罢了。在这件事情上，本来只要你一被逮捕就要附上‘挟持犯’的标签，但是中间你的朋友干扰了这个计划，他在中心广场挟持了一个人质，要求我们放开你，但事实上他趁着对峙的时候慢慢走进了中心广场，我经过分析得出，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阿和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你的朋友很聪明，这种手段既可以让自己进去救你，也可以帮你顶去一个挟持犯的名额。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向公众公布挟持犯的照片，所以经过他这种行为的引导，公众理所当然地将他当做挟持犯的同伙，所以说不管结果怎样他都会被抓捕归案。”
“他现在关在哪里？”皱着眉头，张珩斯说道。
“你放心，他现在很安全，被关押在一间盘问室里什么话都不肯说。本来他也是我们要寻找的一个变量，虽然计划有点被打乱，但是一次性抓捕两个变量也不是坏事。只是后来运输车发生碰撞的事确实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调差其中的原因过后，我发现那个叫王建的司机撞车的原因是因为她的亚人类女儿的死亡，当我得知后真是有点出乎意料，毕竟在上一个时间段里他的女儿死亡时，王建并没有任何出乎意料的动作。然后就发生了你开枪射击运输车轮胎阻止更多人伤亡的事，现在在群众之中你是‘英雄’般的存在，为了以后计划的进行，我认为你更合适留在犯罪科，而不是在看守所里。以上就是你加入犯罪科的理由。”
·······
“只要我现在加入犯罪科，你就会帮我洗脱罪名吗？”
“是的，我有这个权限。”
“听了你的话后，我在作出决定前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张珩斯盯着眼前的制服女人，冷冷地说，“虽然我知道亚人类的不断死亡与你们犯罪科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但是根据先前抓捕我的人上，我看到他对于王建那场车祸的原因还是十分不清晰，虽然他口里不断重复着‘计划’两个字，但是一个执行着计划的犯罪科组长居然对计划本身的来龙去脉都不清楚，可见计划的制定者一定是犯罪科的高管。一般来说，到了犯罪科组长这个职位，不能说所有上级都见过，至少对他们的样子都留有印象，既有权力单独见我这个‘准犯人’又能让他毫无印象，你应该是跟犯罪科高层关系密切，但又从不在犯罪科出现过的人物吧。”
“说到底，犯罪科很可能只是计划中的一个棋子，真正的计划应该是由社会各界高层下的一盘大棋吧，那么你到底是其中的那一派人呢？亦或是你是这个计划中的最高存在？”
张珩斯小心的说着自己的推理，但是眼前的女人依旧面无表情，这样张珩斯就无法在中途验证自己说法的正确性，只能顺着话慢慢说下去。在张珩斯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是很好的一个‘变量’，你不仅有改变现状的能力，思维的逻辑也很清晰。经过衡量，我发现你加入这个计划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你刚才所说的没错，我虽然有能力控制犯罪科，但我并不隶属于犯罪科，我是生命量产化计划的总决策者同时也是总执行者，名称为‘系统’。”
“终于说出来了么·····”
“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吧，整个三区上个星期的事情在这个星期的又重新上演了一次，虽然他们过程可能有所变化，但是由于种种变量的互相干扰，多数循环的结局是一样的，那就是亚人类的死亡。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断以一种原始的方式使事件不断重演，那就是量产原先死亡的亚人类进行替换，这样就有了再来一次，甚至是再来很多次的物质条件，直到寻找到一条不会存在任何人死亡的完美时间段，然后将这段时间不断重复，就能得到一个‘幸福’的世界，这就是整个生命量产化计划的执行流程。”系统缓缓说道。
张珩斯先是震惊了一会，紧接着皱着眉说，“你们的动机我明白了，但是·····你们真正做到所谓‘幸福’的世界需要多少次重复？”
“这个问题我是无法计算出来的，变量与变量之间的互相干扰使系统计算精确度下降了数个单位级，但是计划执行又不能离开变量，目前我只能在计算中保有记对时间段的记录，复制，和删除记忆三个功能，勉强维持着系统运行。”
“既然如此，如此不稳定的系统为什么还要执行下去？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是那些亚人类是无辜的，为什么他们要在计划中死那么多次啊！”说着，张珩斯不禁握紧了拳头。
“我已经说明了，那些人是不会真正死亡的，他们的尸体在死亡当晚会被新的身体所替代，周围的人则会以神明凯里的身份通过x-3删除他们有关亚人类死亡的记忆，通过这种手段，关于亚人类死亡的事就被抹消掉了。”
“一切正常进行，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重新开始。”系统慢慢说道。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们什么都不告诉经历死亡的亚人类，单方面执行着计划，你们有没有想过亚人类本身也是不愿意去死的，为什么要把这种死亡强加在他们身上？不断地重复杀死一个人，打着‘幸福’的名义做着一些残忍至极的事情，这样做很好玩吗？”张珩斯有些激动地说道。
“在我的数据库里没有好玩这个词的解释，生命量产化计划就是为了把生命实现量产化，以作为到达‘幸福’世界的一个手段。站在我的角度上，我丝毫没有觉得这个计划的做法有符合残忍标准的做法，对于那些死去的人，系统会再次给予他们生命，他们的生命本来就是为系统所有，为了系统的正常运行再次献出生命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生命量产化计划真的运行到无人死亡的时间段中，这个世界才真正变得‘幸福’，没有争吵，没有死亡，每个人都在努力工作，平平淡淡地生活着，比起现在这个世界，有过之而无不足。”
······
“你真的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也是啊，你不是人，脑子里只有价值与价值之间的衡量，是不懂得生命的可贵的······”张珩斯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地说。
“‘变量’，现在我将整个计划所涉及的事情全讲给你听了，相信你现在对于加入犯罪科的理由也有所了解，我最后问一次，你愿意加入犯罪科吗？”
张珩斯默默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说道，“请容我拒绝。对于你刚才所说，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被神明凯里创造，也不知道生命量产化计划最终能不能带领人们达到幸福，但我作为医生，职责就是救人，要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不断死去，我做不到，谈话就这样结束吧。”说完，张珩斯打开房间的门径自走了出去。
独坐在房间中，系统打开投影不断进行着计算，没过多久，一个通话界面被打开了，瞬间，一条信息输入并发送了出去：“所有犯罪科人员盯紧被关押的张和，接到我下一步命令后马上击杀他。”
“已接到通知。”几乎也是一瞬间，对方传来了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