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满脸堆笑，心里却不停地盘算着。
他本不应该认识康斯坦茨才对，要真说起来，因为康斯坦茨不喜欢在莫特扎会客时打扰他，所以最多也只是在他来见莫特扎时，随意地瞥见过几眼才对。
而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却能够一眼认出康斯坦茨的原因，要么是他记忆力特别好，要么就是他……
对莫特扎恨得刻骨铭心，导致他对所有与莫特扎有关的人和物都记忆犹新。
情况毫无疑问是第二种。
中年男人是那种，没有什么才华的人。如果他不摆弄歪门邪道那也就算了，世界上最多出现一个庸俗的剧作家，贡献几部烂作品出来，在被人嘲弄和嗤笑几声以后就不会有人记得住。
但是他是所谓的才华不够心机来凑的人。
抄袭，舞弊，贿赂，甜言蜜语油嘴滑舌，定期的礼物，以及永不停止的马屁。
凭借这些本事，他傍上了一位子爵阁下。
子爵虽说在“公伯侯子男”的排行中倒数，但是任何人能够封上爵位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这一位子爵是一名战功卓著的老兵，履历上基本可以涵盖大陆上近几年所有大大小小所有战役。在一次可以决定整个战争的局势的战役中立下大功后，他因伤退伍。
从一线退下之后，涅夫瓦王国如今的元帅，王子，将来大陆的帝皇，一代王者，第一次军事改革的开创者，莱昂永不陷落神话的破灭者，杀人数十万的毁灭者，被人恐惧的梦靥，就是这样一位传说亲自给子爵授予了爵位。
“您对国家的贡献之大，国家无以回报！这子爵爵位对您来说只是一点小小的不足的补偿而已，望不要推辞。”
那位传说郑重地捧着代表爵位的佩剑，轻轻一鞠躬以后，将佩剑亲手交给了那颤抖不已老泪纵横的老兵。
这个故事如果就以这为结尾，那一定会成为一代佳话。
老兵荣归故里，多年来的拼死搏杀终于有了回报。
可惜……
现实是现实，故事是故事。
正应了那句话，老兵不死，只是慢慢凋零。肉体不死，但精神，却是一点一点地被浮华的现实所消磨了。
精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肥肚腩；与老战友的交情渐渐淡了，见面了也只是客套几句；胸中那股子血性，也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遮掩下找不到了。
然而，这还只是一般退伍老兵的情况。
正如你不能指望老兵油子有多少文化，多么的饱腹经纶，也不能指望在血泊之中滚打摸爬出来的老兵就一定能够抵挡的住糖衣炮弹的袭击。
因战功而封爵的士兵，比继承家业，子承父荫的正统贵族要腐败，暴虐的多，也就是一般所说的，暴发户性质。
事实上，正是这种害怕死亡的人，才会更加容易被荣华富贵所腐化。也是有刚刚封爵没几天，过了没几个月就因为欺男霸女实在太严重，行径过于恶劣而被杀鸡儆猴的。这种事以军伍出身的人尤为常见。
不过，至少这位子爵阁下倒是并没有那么坏。
他只是比较，怎么说呢，喜欢大排场，也喜欢被奉承。
退下来第一件事，就买了个超大的宅邸，又聘了许多仆人。
这些仆人之中，就有当时因为抄袭风波而不得不退的那个中年人。不过，他应聘着仆人的位子，可不仅仅是奔着当仆人来的。
没过多久，他就凭他的马屁技巧，加上那一股子小聪明，得到了子爵的欢心。。
“您当年那武功盖世……”
“要不是您那，这王国早就……”
例如这样的简单的马屁，官场上的人那是听得不要再听了，听到这样的马屁，只会觉得你半点新意也没有。但是换到这位退下来的老兵，那可就不一样了。
士兵大多都是刀口上舐血的糙汉子，哪里听过这样的马屁？一听之下，只感觉浑身上下毛孔都舒坦了。这种时候稍微旁敲侧击一下，子爵阁下也就开开心心地愿意帮他忙了。
抄袭？乐谱？不就是文人那档子事酸事吗，没问题。
院长？你是不是想贪污啊？我跟你说这可不行……不过这位子也不像有什么油水，我帮你个忙，提上几句吧！
所以现在，当年的抄袭风波的中心，低声下气祈求莫特扎的五流剧作家，成为了这一整个城市里最大的剧院的院长。
“您请进，您请进。”招呼着康斯坦茨进门，中年人，如今的剧院院长心中盘旋着恶念。
莫特扎啊莫特扎，过去这一年的报复还是远远不够啊！
你给我带来的耻辱，我要……
“谢谢。”康斯坦茨有些慌张地踏进了办公室。
关上门，背对着康斯坦茨，在阴暗之中院长的脸上露出了不为人所知的狞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