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的舞会，热闹的人群。
理查德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
醉醺醺的约翰大叔手里拿着个酒瓶，“嗝”的一声打了个酒嗝，看到理查德后一愣：“简呢？没和你在一起吗？”
理查德指了指远方：“她在……”
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理查德低下了头。
约翰大叔并没有听懂理查德此刻嘴里含着的含糊不清的话语，但他也并没有想得多远。
自己的女儿失踪了这种事，要远远超过他最最荒谬的想象。
约翰大叔至多也就觉得，是自己的女儿和理查德闹别扭了而已。
他灌下一口麦芽酒，舒爽地长叹了口气，在理查德身旁坐下。
一时间两人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之中。
片刻后约翰大叔开口。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嗯。”理查德点头。。
“我很爱她。”
“我知道。”
“你以后要是敢对她不好，我肯定会把你……”约翰大叔突然不说话了，他自嘲地笑笑，“那也不关我的事了，那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情了。”
他长叹一声：“其实你应该知道的。”
理查德没有说话。
“相比于你，我更喜欢马修。”
“我很喜欢马修那小子，而且那小子也机灵。我觉得他将来会有大出息。”
“我觉得你心里想的东西太多，和神父打好关系也好，组织各种村里的活动也好，不应该是你这个岁数的人做的事。”
“至于商业这些东西，我是真的一窍不通。”
“我只想让简过上平平安安的生活罢了，仅此而已。”
“说真的。”
“无论是马修，还是你，我认为都不适合做简的丈夫。”
看着理查德睁大的眼睛，约翰大叔接着说：“你们总有一天是会离开这里的。”
理查德点头。
这已经是确定好的事项了。
在卡拉村办完婚礼之后，简和理查德就会离开卡拉村，去往新的城市生活。
“而外面的世界，不适合我，不适合简的母亲，也不适合简。”
约翰大叔的语气异常地严肃：“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就连简也没有。”
“您说。”理查德端正了坐姿。
此时此刻。
坐在长椅上的不再是那一个，用着粉红色手套的烘焙师，不再是那一个整天去酒馆喝劣质麦芽酒直至一醉不醒的铁匠。
那个倾听的人，也不再是那个油嘴滑舌的，对马修有着复杂感情的哥哥。
此刻，那是两个男人在对话。
“简的母亲并不是病死的。”
“我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一天。”
“那是大陆历848年的一个雨夜。”
“简的母亲在路上被一个强盗杀害了，仅仅只为了几个铜板。”
“治安所通知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
“但等到我到那里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就这样摆在我的眼前。”
“你知道吗？在强盗还没被抓到的时候，我在心里想了无数种折磨他的方法。”
“但当他真的被抓到的时候，我却是完全动不起这个念头了。”
约翰大叔苦笑：“凶手只是个孩子。”
“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为了仅仅几个铜板，就提起刀子结束了我此生挚爱的生命。”
“我看到过那把刀子。那只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条而已，甚至都不能算是一把刀。”
“可笑吧？我好歹也是个铁匠，打过的铁器不计其数，但就是这样的一根铁条……”
“唉。”约翰大叔把酒瓶的瓶口朝下倒了倒，发现酒已经喝光了。
“我原不愿意让简离开这里。”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简就是喜欢你。”
“我看着她一点一点地为你改变，我想也许你是适合她的吧。”
约翰大叔拍了拍理查德的肩头，有些惆怅地道：“将来她就交给你了。”
“拜托你了。”约翰大叔顿了顿，“照顾好她。”
约翰大叔离开了。
因为聚会嘈杂的环境，再加上酒劲冲上头顶，一直到离开，约翰大叔都没有注意到理查德始终紧锁着的眉头。
有一件事理查德一直没有告诉约翰大叔。
事实上，简已经不见很久了。
在寻找了很久以后，理查德终于确定这一点。
就在这小小的，村庄的夏祭舞会之中，他的未婚妻不见了。
而在漫长无功的寻找之后，理查德能做的，也只有一人瘫倒在长椅之上。
漫漫荒野中，寻找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一件事。
他有一点担心：难道是……
不会的。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马修怎么会呢？他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的。而且，那可是简啊。
但是，他还是有些忧虑。
马修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的，是吗？
在自己对他这样以后吗？
在自己得意忘形以后吗？
在自己对马修说了这样的话以后吗？
理查德不知道，自己对马修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
是嫉恨？
还是哪怕只有一点点，兄弟之情呢？
无论如何，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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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的身影离开了土坡。
地面的鸣叫声与散落的羽毛向雷轰丸袭来。
而后，影子遮住了雷轰丸的视线。
向上仰望的群鸡们发出了剧烈的鸣叫声。
无法持续激烈翅膀扇动的地面翅膀折断下落。
失速的地面快速地坠向地面。
从始至终雷轰丸都目睹了。
地面的确是飞了。但是为了这一瞬间，作为代价坠落在地面上。
当时，地面是怎样的表情，雷轰丸没能看见。
只是看见地面的漆黑身影从自己头顶掠过，而后摔了下来。
作为鸡的最初的飞行。由于失败导致的死亡的光荣是属于地面的。
雷轰丸只不过是胆小的鸡群中的一只而已。
“谁是地面谁是雷轰丸呢。”
“谁都不是吧。”
“但是。”
“总有一人会留在地面。”
“而且是永远。”
“只不过，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光荣。”
“正相反。”
“只会有那临死前的一刹那的，完完全全的耻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