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依紧跟在莲身后，穿过一道又一道坚固的木门。
头顶上那灰暗的穹顶极为遥远，仿佛高过飘摇的云层；一层又一层的石梯从穹顶螺旋而下，宛如通往天国的阶梯；多么精细的图纸都难以承载这完美绝伦的结构，唯有神明可以丈量如此巧夺天工的作品。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爱丽丝塔的内部，确实给她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很难想象这些安纳托利亚人是怎么把它给建起来的。
安纳托西亚人……那些奴隶主们都住在爱丽丝塔里，与外界的茅草屋划出鲜明的界限，就像外界的「城堡」和「村庄」一样，住在里面的人是贵族，而外面只不过是奴隶。
在希蕾娜堡的人们到来之前，这座城镇究竟又存在多久了呢？
“这里壮观吗？”一旁的莲突然开口说道。
“啊，嗯。”
克洛依愣了片刻，先不论她究竟有没有被爱丽丝塔的结构所惊艳到，但莲只是区区一个带路的仆人，竟然敢主动和领主搭话？
然而，还没等克洛依琢磨出莲究竟在唱哪番戏的时候，莲就用小碎步跳上了数层台阶。
“您知道吗？这座塔已经伫立超过三百年了哦。”
“哈？”
克洛依喘了口粗气，这地方的历史竟然有这么久吗？
从露西亚那里，克洛依得知这里是夏莉娜创造的空间……先不提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总之她把这里变成了个临时难民营，专门负责收容从安纳托西亚逃来的人们，但……三百年的历史？难民们三百年前就已经在这里繁衍生息了？
“这里是夏莉娜创造出来的空间……对吧？”
“是夏莉娜女皇。”莲撅着嘴纠正道。
克洛依可从来没承认过夏莉娜是女皇，哼，她才应该是女皇，这可是利奥亲自承认的。
但她可没心思去和莲摆道理，而是继续问道：“为什么她能维持这么久的空间？难道她本人活了三百岁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夏莉娜大人的能力是从她母亲那里传来的，而她母亲的能力则是由她的外祖母传来的，应该算家族传承吧？”
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家族传承？
算了……这不是重点，就把它当作某种魔法吧。
如今最重要的果然还是那位弗朗克。
螺旋阶梯虽然长，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一直走上顶层。
弗朗克的住所在塔的底层，这说明他的地位不高，他本人只是个男仆，再往上还有侍卫和管家，甚至还有家庭教师和主教——这些难民都是夏莉娜的身边人，总人数不超过10个人，然而就是这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却能奴役半个希蕾娜堡。
“我们到了。”
莲在一扇大门前停下脚步，每层都有这样类似的设计，而大门背后就是每个人各自负责的楼层。
“这里是……”
“弗朗克大人负责的楼层，他现在是帝国的财政总管，请您以对应的礼节与他交谈。”莲淡淡地说道。
“了解。”
了解个毛。
就这个总人数不超过100人的小镇里都被夏莉娜整出了完整的行政班子，连弗朗克这个大字不识的男仆都成了财政总管，留里克爵士估计都比他称职，起码留里克会懂得贪污，而这家伙估计连少算几个零都不会，他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他那还算机灵的口舌了。
无论如何，他也是实权者，而且是那群男人里唯一一个不会一看到克洛依就走不动路的家伙，其他人估计脑子里都在想着各种龌龊的想法，那个已经年近古稀的主教最为离谱，一看到她就直流口水，连掩饰都不带掩饰。
很难想象分配给安纳托西亚人的女奴会遭到怎样的下场——好在露西亚在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时，加上了一条绝对不能玷污女奴的贞洁，否则这座塔铁定会成淫 窝了。
“我先走了，大人。”
莲微倾身子，转眼间就走下了楼梯。
克洛依看向莲远去的背影，心里勾勒出另一个人的面庞。
她们真的好像……
无论是那金色的头发还是碧绿的眼眸，甚至连说话的语气和气质也都很像。
不，绝不可能，那家伙已经弃自己而去了。
那个与保守派合伙把她丢在这个被遗忘的地方等死，如同囚犯般被关起来，同时也曾是她心之寄托的人。
她不愿想起那人的名字，于是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然后用力敲弗朗克的房门。
“等等，不要进来！”
略带慵懒的浑厚嗓音从门后传出，但克洛依可没心情和他周旋了，于是他轻轻地推开门，发现一个身材高挑的棕发少女正站在自己面前，她留着长长的头发，深褐色的眸子热切地盯着克洛依，脸上还画着浓妆，以平常人的眼光来看算长得不错的，但比起克洛依差距还是很大。
“你谁啊？”
克洛依连忙捂住嘴，这可不是礼貌的用语，好在对方并没有在意，而是伸出手，邀请克洛依往房间深处走去。
她迷迷糊糊地走在房间里，这房间的布置和自己房间没啥区别，墙上挂满女式内衣和胖次，衣柜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洋娃娃，空气里弥漫着香水的气味。
等等……这问题分明很大！
“这不是弗朗克的房间吗？！”
在她的印象里，弗朗克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面容粗犷，脾气暴躁，站在她身边就像美女和野兽一般，但弗朗克竟然会住这种房间？是莲带错路了吧？
“哼。”
一道声音从少女身上传来。
“你在哪？”
克洛依朝着少女探去，然后戳了戳她裸露的肚脐眼。
那声音好像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你该不会被吃掉了吧？”克洛依无厘头地说道。
“我没被吃掉！”
“少女”气得重重地跺起脚来，然后马上捂住嘴，好像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等等……这家伙该不会是……
克洛依的视线从“少女”脚底看向脸庞，但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和弗朗克有任何相同点的地方。
弗朗克皮肤粗糙，少女肤若凝脂，他其貌不扬，但少女却美得闭月羞花，最重要的是，他胸前平坦——毕竟是男的，但少女的胸部却汹涌澎湃。
“你是不是把弗朗克给藏起来了？”
“少女”眉头紧皱，一句话也不肯说。
弗朗克的声音确实是从这个“少女”的嘴里传出来的，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克洛依叹了口气，然后抓着“少女”的手，将她带到床边的水池前，死死按住她的头，连续洗了十分钟的脸，当她再度抬起头时，弗朗克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了克洛依的面前。
“……麻烦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弗朗克虽然露出了真容，但脖子以下还是一副少女的模样，就像壮汉的头安在少女的身体上不和谐。
他叹了口气，然后坐到梳妆台前，拨弄了接近半小时。
半小时后，那个美丽少女又重新出现了。
克洛依总算是看出来了，这分明是著名的东方邪术——化妆啊！
“这都是化妆的功劳……？”
弗朗克点了点头，这次他一言不发，让克洛依得以把他看成是真正的美少女。
“为什么要这样子？”
“因为我想变得和你一样漂亮……”
弗朗克将手指相抵，眼神羞答答地看着脚底，这楚楚可怜的姿态和雄浑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让克洛依感觉自己仿佛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漂亮？”
“其实我自幼就喜欢穿女装……但在我父亲狠狠地打骂我后就再也不穿了，但见到您之后，我就感觉我心中的精魂又熊熊燃烧起来，等清醒过来后……我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好吧……看来弗朗克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而且症状还比其他人更严重。
克洛依叹了口气，找了个椅子就地坐下。
“真有趣，我想这座无聊的小镇里终于会有新话题了。”
“求求您，不要跟别人说，万一给别人知道……我这辈子就完了！”
知道你还告诉我。
不过弗朗克的性格就是这样，凶狠狡诈，但是缺根筋……适合利用。
“我记得当时你好像还凶我啊，说要把我狠狠地按在地上强 暴。”
当初克洛依带着一群自由民出走时，他还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甚至放话说要亲手把她撕烂，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面。
“我保证不会凶你了。”
“真的？”
克洛依可不相信他，准确来说是不相信所有人。
“我……我发誓！”
“我对你凶不凶我不感兴趣……你知道的，你们这群家伙给我的仆人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我马上就释放我手下的这群奴隶！”
弗朗克举起双手，他的腋窝满是腋毛，看来还没剃干净。
顺带一提，克洛依的腋窝没有毛，倒不是她剃的很勤，而是它根本不长，其他部位也是一样，这可能就是吸血鬼的特殊体质。
“不光是你，我要释放所有奴隶，然后带着他们一起逃出这里。”
话音刚落，弗朗克的脸色就变了，本来他的脸抹了**，现在更是像死尸一般煞白。
“大人……我可不敢……我只是个小小的男仆。“
“你是夏莉娜任命的财政总管，有实权不说，还掌握着整个聚落的财富……我需要你。”
克洛依挑起弗朗克的下巴，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
“大人，我……我真不知道您的意思。”
弗朗克冒出冷汗，话语也变得断断续续。
“听说你的珠宝不见了？还找到我的人身上？”
“都是我的错！我才发现它们就在我的箱子里……这次也是想跟你好好地道歉，我马上叫查士丁尼召回命令！”
“不，不用了，不如把心思放在你的同胞上吧，听说你们安纳托西亚人很团结。”
克洛依邪魅一笑。
而弗朗克则目瞪口呆，显出一副惊诧的模样。
“您的意思是……”
“把丢失珠宝这个事件嫁祸给他们，我看那个主教就挺适合。”
“您是要我当卧底？女皇陛下知道后会杀了我的！”
克洛依按着弗朗克的脸颊，绯红眼眸盯着他那被天使般的妆容塑造成的美丽脸庞。
“真正的女皇会奖赏她的忠臣们财富、领地和地位，而不是让他在这片被遗忘之地当一个打发弱智的财政总管，你说对吧？弗朗克女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