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从墙上的钩子上取下一件深红色长袍，然后套到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在雄伟的胸围被盖住后，违和感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克洛依松了口气，没想到假小子模样的南希竟然这么有料，心中的嫉妒简直都快流露于脸上了。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你刚才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南希不知不觉中已经凑到了克洛依的跟前，她俯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就如同一只灰色的猫咪般乖巧。灰色眸子可爱地一眨一眨，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诶？”
克洛依愣住了，她这是想做什么？
“以你刚才的架势……是想找我吵架？还是单纯想揍我一顿出气呢？难不成……是想办了我？”
南希说最后一段话的时候眼睛刻意别开了一会。
“办？”
克洛依差点把血喷到面前这位莫名其妙的少女的脸上。
南希挠了挠脸颊，只见一抹绯红悠悠地荡漾在她的脸上，绽出冷艳的花火。
“呃？不知道吗？这在我们安纳托西亚语的意思就是……”
“不要解释啦！而且你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
克洛依连连挥手。
“你不知为何突然暴躁……我敢肯定这是药的副作用，作为宫廷医师，我必须把副作用熟知于心，否则受害的可就是患者了，为此我想了解你心中到底燃起的是何种欲望，究竟是愤怒欲、征服欲，还是情欲？这对我真的很有用！”
南希握紧克洛依的手，眼中充满希冀。
而克洛依却不想和她对上视线。
她想让所有安纳托西亚人赎罪，为此选择最先向南希动手……这种话她怎么能说得出来。
南希明明什么也没做错，既没有把跟在她身旁的米可视为奴隶，也没有加害其他人，现在更是为了拯救所有人而来回奔走，克洛依又有什么理由降罪于她呢？
如浪涛般的负罪感涌上心头，让她不禁沉下脸来。
“嗯？为什么不肯说，难不成真的是情欲……那服药后的患者们可不就糟糕了？等等，说不定可以提取出成分然后转卖给青楼！”
南希显然嗅到了商机，于是攥紧双拳，脸上满是期待。熹微的烛光照亮她的面容，为她染上一层淡橙色的光芒。
之前克洛依一直把她当做男人因此没注意，现在看起来她也是个十足的美人，眉眼间似乎还和莉莉丝有点相似——毕竟她身上也流淌着卡罗琳之血嘛。
她心意一动，然后握紧南希的手。
“谢谢你。”
“谢我？”
南希显得有些惊讶，接着将自己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之上，露出认真的神情。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毕竟这场瘟疫就是由我们带进来的……就当这是为我的同胞们赎罪吧。”
“赎罪……吗？”
克洛依闭上双眸，只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心中沉了下去。
不，不是这样的，南希的善良只能为她自己带来救赎，但主教和卡菈的罪孽却无法消除。
“非常抱歉，但你无法替其他人赎罪……”
一切罪恶的来源——夏莉娜可还在她房间里大闹特闹。还有她自己……身为领主却对领民不管不顾的罪孽也需要她用接下来的时间去偿还。
南希睁大双眼，然后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也是，毕竟我们做的太过分了……但你估计没办法遂意了。”
克洛依眉头轻挑，眼眸冷冷地盯着南希，说道：“怎么回事？”
“我们的人也损失惨重，存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从前天开始主教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卡菈则在一天前就消失不见，唯有弗朗克还能够勉强维持秩序，但他今早也染上了瘟疫，我一会还得马上给他送药，否则我们可就完了。”
“你们完了……但我们可不一定。”
克洛依站起身，看向被封上的窗户。
只希望自由民们还活得好好的，这是她唯一能祈祷的事了。
“虽然我不是很想跟你说这件事，但你的自由民们情况也不容乐观，虽然待遇比奴隶好很多，但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我们不是还有你的药吗？”
克洛依扫了眼南希，那可是她用身体换来的药呀！
“可量产需要时间……我怕有些人撑不住，尤其是幸存的奴隶们。”
南希抓紧身上的长袍，眼角微微抽动。
“他们在哪？”克洛依急忙问道。
“弗朗克的房间里。”
“什么？”
语言已经难以解释她的惊异了。
“是弗朗克让他们去的，在房间呆着里起码有暖气和充足的食物，不会和其他奴隶一样活活冷死，最反对让奴隶进去避难的卡菈也已经不见踪影了，所以他完全没有阻力。”
“所以……他被感染是因为……”
南希点了点头，说道：“和一窝感染者睡在一起不感染才怪。”
克洛依倒抽一口凉气。
“看来安纳托西亚人不都是我想的那样无可救药。”
“如果能让你这么想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南希站起身，走向桌子，然后一手拿起一个灰色小袋子。
“这个给你，里面都是我刚配好的药丸，先把它们拿去给弗朗克他们吧……注意一天之内只能吃一颗。”
克洛依接过南希手中的袋子，然后往房门走去，即将打开门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喂，不是说一天只能吃一颗吗？那试验的时候你怎么一下子喂了我好几颗？”
南希调皮地眨了眨眼。
“这样能加快试验效率嘛，何况你的身体又不会死亡。”
“你想说什么？”
克洛依蹙起眉头。
“纵使在遥远的安纳托西亚，我父亲仍然很好地将卡罗琳家族的历史告知给了我，我也因此得知了你的存在，克洛依小姐，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传言，但知道最近才听说你在那场罪恶的婚礼上刺杀了卡洛曼……我一开始见到你时还不敢确定，直到在试验中我才发觉你的特殊。”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现在瞒下去也已失去意义。
克洛依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南希。
“不要和别人说哦。”
“只要你答应和我合作就行，一个不老不死的试验品，嘿嘿……”
“你做梦。”
甩下这句话后，克洛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希虽然本性善良，但却在某种地方有着自己的偏执呢。
爱丽丝……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弗朗克的房间门前，上面突兀地划上了一个白叉，这代表着里面住感染瘟疫的人，在之前，这无疑代表着死亡。
但她现在已经无所畏惧。
克洛依一脚踢开门，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以神之名……”
“求神饶恕我……”
“我愿献上所有……治好我的病吧……”
克洛依一进门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大厅中，他们手牵着手，个个面黄肌瘦，皮肤苍白，他们也都有着另一个共同点——嘴里都念叨着神明的祷词。
而在他们中央，弗朗克正穿着教士服跪在地上，手里握着一个十字架，脸上的表情就犹如神游般奇异。
克洛依没有吱声，而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的仪式。
而在身为现代人的她眼中，他们的行为实在愚昧不堪……如果敬神有用，黑死病又是如何将横扫欧洲的呢？
不过在疾病超过人类所及的能力之后，他们所能进行的也只有祈祷了。
如果她不是不老不死的吸血鬼，如果她没有现代的记忆，如果她在瘟疫中也失去了一切……那她会不会和这些人一样陷入宗教的迷思中呢？
克洛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知道她此时拥有与神明并肩的权能。
“大家……”她开口说道。
“你是谁？为何打扰我们的祈祷？”一个人低声问道。
“克洛依……你怎么在这？”
弗朗克瞪大双眼，语气里满是惊讶。
“就是那个把瘟疫带来的魔女？”
“不……是我们的主人。”
“她抛下了我们……把我们留在这个地狱之中……”
“我的朋友都死了……”
“弗朗克主教，把这个魔女赶走！”
每句话都足以刺穿她的心灵。
克洛依将手里的袋子攥得越来越紧。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她想逃走，逃避这些人的目光，逃避这场瘟疫，逃避犯下的自己的罪孽……
不行，不可以。
她缓缓地抬起头，双腿几乎在发抖。
她已经逃避了数十次……但至少这次，她必须为自己赎罪。
“我给你们带来了灵药……”
“魔女……烧死这个魔女！”
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然后一群人猛地向她扑来。
就在这时，一个矫健的身影闪到她身前，替她把这群失去理智的可怜人猛地推走。金色的长发在空中挥舞，就如同纯金般闪亮。
克洛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莲•查士丁尼？”
“哟，我来晚了吗？神选。“
莲撩起头发，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