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依亲手杀人了。
不同于以往坐视着别人动手的情形，这次她可是紧紧握住了匕首，也和卡洛曼那次无意识的行为不一样，她现在明显对卡菈本人抱有恶意。
她提起匕首，眼见着滴下来的鲜血愈发猩红，理智也顿时回归。
“我干了什么……？”
克洛依缓缓地从卡菈那尚存余温的身体上站起来，双腿也不觉地发软。
这位当时还和她有说有笑的宫廷教师，竟然就这样悲惨地死在她的手下。
卡菈，更准确地说是那具曾叫做卡菈的肉块，如今正横躺在克洛依的脚底。
“抱歉……”
她已经不忍去看卡菈了，明明还有更好的解法，但她刚才却因为卡菈的发言而失去理智了……不，这一点也不像她。
“不是你的错。”
莲在不知不觉中凑向前，轻轻地抚摸着克洛依的肩膀。
“是她先动的手，何况你也听到了，她承认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真是如此吗？不……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这一切？说不定我们误会了！我们必须去一趟爱丽丝塔。”
克洛依猛地从莲的控制中挣脱出来，然后指着远处的爱丽丝塔。
莲叹了口气，然后低沉地说道：“我们还有必要去吗？我记得卡菈说过她把里面的人都杀害了。”
“我……我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里面还有活人。”
她刚才又嗅了嗅，爱丽丝塔里果然多了许多陌生的血迹，看来卡菈真的将他们赶尽杀绝了，但还有一处血迹正在移动……显然有某个人还活着。
“……以你那吸血鬼的嗅觉？”
莲蹙起眉头，语气里带有疑惑。
“要相信我这个暗夜领主的判断。”
话音刚落，克洛依蹲下身子，提起卡菈的尸体然后搬到了角落里，起码不至于太显眼。也算是慰藉她心中的负罪感了。
虽然她罪大恶极，但直接杀了她真的好吗？
至少在亚弗洛斯……处死罪犯都要以《爱丽丝法典》作为依据，而她的行为完完全全属于动私刑。
她再三以法典的名义阻止人们的争斗，结果自己却逾越法典，如果她连自己定下的规矩都能打破，那她实际上就已经失去下限了。
待到克洛依再次站起身时，莲已经在前方等着她了。
“你不等我？”
“我还以为你要向神明祷告一番。”
克洛依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戏谑，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信神。”
莲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必须得有信仰，无论你信的是旧神还是新神，亦或是黎凡特那群说不出名号的杂牌神……总之，不信神的人是可悲的。”
“还轮不到你来说教我，活了三百岁的老太婆。”
克洛依撇撇嘴，然后快步跟上莲。
“我的长寿是神赐予的，因此我对神抱有深深的崇敬，而你呢？”
莲的语气冰冷到足以冻伤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平时会不会因为太过于冷漠而被孤立。
克洛依理了理杂乱的头发。
“我认为神不存在。”
“作为神选竟然不信神……你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她就是旧神……而妹妹则是新神，整个世界只不过是奥古斯都和她们兄妹的赛场。
但这句话显然不能在这里说出来，否则莲指不定会对她产生恶意。
莲看到克洛依一言不发，自己也不再说话，两人就什么沉默地走到了爱丽丝塔前。
她还挺喜欢莲这种性格的……毕竟她自己就是那种与世无争的人，只要别人不触碰到自己的底线，她非常乐意与他们共享欢乐，无论是克里夫、卡洛曼还是西琳，她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一副老好人模样。
或许是因为打工人当久了养成的习惯……但她就是不喜欢打打杀杀，大家一起在希蕾娜堡开开心心地住着不好嘛？
只可惜，作为神选的她注定会带来腥风血雨。
她踏上一级又一级的阶梯，当来到弗朗克那层的时候，从门缝里渗出的血液已经说明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想我们应该不用进去了吧？”莲冷冷地说道。
“嗯。”
克洛依狠狠地锤向门，然而无济于事，本来活着的几十个幸存者已经全数消亡的事实就如同这猩红色血液般渗入地板。
可恶，明明已经找到药了，但卡菈为什么还要杀尽感染者？
“她……卡菈……真的这么怕瘟疫传播嘛？”
“她是她们家唯一一个活着逃出帝都的人……他们都死于收容感染者，她与其害怕瘟疫，不如说是害怕人性。”
克洛依叹了口气，双腿继续往上爬。
“上面还有谁？”
莲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克洛依。
“南希。”
她衷心希望那位醉心于研究的宫廷医师还活着，倒不说是她们之间产生了爱意，而是南希是唯一一个掌握灵药的人，如果连她都死了，那灵药可就断绝了。
“南希？我记得是那个宫廷医师吧。”
“你难道不认识她？”
克洛依疑惑地挑眉，她这句话的语气仿佛就在询问一个不熟悉的人一样。
“我和她不熟，毕竟之前是她父亲管事。”
“她父亲是怎样的人？”
“庸才。”
丢下这句简短的话后，她跟着克洛依来到了南希的房间前。
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实验室，绝大多数空间都留给了实验工具，那三天里克洛依还占着房间里唯一的床，天知道南希是怎么睡觉的。
大门并没有关，克洛依得以轻易地进去房间内部，地上随意地洒落着各种器皿，而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更是说明这里也遭受过卡菈的入侵。
“……要杀就杀吧，这里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一个虚弱的喊声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克洛依下意识地向声音传来的位置望去，南希正捂着自己的盔甲，鲜血顺着大腿流了满地。
“南希，你果然还活着！”
克洛依欣喜地跑向她。南希还活着算是为数不多能让她露出笑容的消息了。
“克……克洛依？”
南希捂着大腿的伤口，但一点也无济于事。
莲凑向前，静静地打量着南希的伤势。
“她受伤了，但幸好没砍中要害。”
“这就给你包扎！”
克洛依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没有可以包扎她的道具。
“绷带就在往右数第二个柜子上，旁边就是消毒药……”
南希微弱地竖起手指。
克洛依立刻跨到了南希指定的位置前，慌乱地找寻着她要的急救品。
这可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她没把握住，剩下的自由民可都没药可治了！
好在她很快地就找到了绷带和简陋的消毒草药，然后迅速给南希送了过去。
“帮我把草药覆盖在伤口上面，好在我穿了盔甲，否则我就会被那个该死的家伙当场杀掉了。”
克洛依将草药仔细地涂在了南希身上，而莲帮忙将绷带绑在她伤口处，消毒草药的疼痛立竿见影，南希立即咬着牙叫出声。
“疼吗？”
“不疼，不过真可恶呀，那个卡菈借着吃药的名义接近我，然后偷偷刺了我一刀，幸好我穿着厚厚的盔甲，否则我就横尸于此了。”
“她已经被我杀了。”
克洛依的声音低沉到只有贴着脸才能听见。
“干得好。”
南希点点头。
莲站起身，问道：“不过她就砍了你一刀？那家伙可是把弗朗克收留的难民都给杀了，有着如此强烈杀意的她又怎么会让你活下来？”
“什么？”
南希猛地跳起来，这一突然的动作使得她刚刚止住的血又要流出来了。
“很意外吗？那家伙就是要把感染者都杀掉。”
莲昂起头，碧绿眼眸就如同猎人般盯着南希。
南希又坐到了地上，表情显得格外失落。
“我知道了……难怪她看到弗朗克后就追着他跑了。”
“弗朗克？”
克洛依眨了眨眼，一点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
那家伙竟然还活着？
南希捏住自己的大腿，用尽仅存的力气抬起头。
“快去找他……答案应该就藏在他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