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恩向前每走一步，脚板就会深深地陷入雪中，并在原地留下一道袖珍的印迹。
如果不是脚下的靴子足够保暖，他的脚丫铁定会冻得出血。
要知道这靴子还是克洛依特地找人帮他订制的，为此还专门找了个裁缝为他量了半天。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那位漂亮的小女皇可能是最近几年来对他最好的人了。
他不喜欢欠人情，所以他刚刚才为她的小情人出头，而不是出于所谓的良心。
倒不如说，「善良」这两个词完全和他搭不上边。
对于一个在人世间游荡了三百多年的幽灵来说，只有能够带来「利益」的行为才能提起他的兴趣。
对于面对羽鸽可汗这件近乎自 杀的事来说也是如此。
他抬起眸子，正好瞥见远处飘扬的战旗。
那是一面涂满红色的旗帜，上面还刻着一头纯白色的鹰。
这就是汐奈与羽涂的家族——鹰潭部族。
作为君临乌古汗国近百年之久的伟大部族，它的大名早已传遍世界，甚至连远在圣弗洛斯的布洛恩也知道它的存在。
但他依稀记得鹰潭部族可是乌古汗国中的改革派，之前主政的羽岳可汗更是个把握权柄几十年的老滑头。
在羽岳的坚决打击下，原先在商道上猖獗的乌古劫掠者一度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的商人——要知道，劫掠可是乌古人的传统手艺，要想说服民众放弃单方面的抢劫而选择对等的商品交换可不是容易的事。
但这样一个以温和著称的部族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个局面的？
而据他所知，羽岳可汗下台也仅仅是几个月前的事。
他很好奇，这个叫羽鸽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群已经习惯于经商的民众变为嗜血怪物的。
好奇心迅速膨胀，驱使着布洛恩不断向前走去。
可当他与旗帜之间大概仅有数百米距离时，一根箭却破空而来。
布洛恩不花太大力气躲开了这根箭，因为它就落到了自己的脚下——这显然是一种警告。
再靠近，瞄准的可就不是地面了。
看来即使透过白茫茫的暴风雪，对方也能精确地确定他的方位。
布洛恩老实地站定，随后举起了双手。
纷乱的马蹄声即刻从不远处传来。
布洛恩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被一顶长枪抵住了后背。
“别动。”
对方操着一口口音非常重的标准语，而且他还听出来那是个女性。
“我要找羽鸽可汗。”布洛恩诚恳地说道。
“可汗不想见你，侏儒。”
对方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不想见？
“我是安纳托西亚女皇，克洛依•莱茵娜的使者。”
“哦？原来是南方的奶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可汗大人只把你们当作征服对象。”
布洛恩感觉自己的脖颈凉飕飕的，显然对方把长枪抵在了上面，随时准备将其穿刺。
如果他不说出一些足以让对方信服的身份，那他的小命可就在这里交代了。
“那好吧，告诉你家可汗，卡梅隆王子——布洛恩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后，对方迟疑了会，之后，他依稀感觉到她把长枪缩了回去。
“卡梅隆？”
回应他的是一个少年的声音，那声线还有些稚嫩，但其中却蕴含着他也说不清的暴虐。
“精灵王子来这个苦寒之地做什么。”
很好，看来对方产生了兴趣。
布洛恩搓起双手，心中却又燃起另一番好奇。
即使对于人类最老的世代来说，精灵族也已是传说中的存在，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知道卡梅隆。
难不成是克里夫二世？
“当然是来为您提建议，尊敬的可汗，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您亲爱的侍从把长枪放下吗？”
可汗犹豫了片刻，接着大声说道：“放下吧。”
“是。”
就在这时，风雪即刻向四周散去，就像被剥离般的蛛丝般一缕一缕地消失。
布洛恩也顿时看清了附近的情形——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群骑手给包围了。
许多乌古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眼神，不过更多人则对他嬉笑作乐。
“看这家伙还没我胯 下的马高呢！”
“哈哈，听说吃了侏儒的心脏可以长生不老！”
那群家伙对着他挤眉弄眼，个个对他不怀好意。
而屹立在他们最中间的，就是传说中的羽鸽可汗。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布洛恩还以为他在梦境。
他还以为羽鸽会长得很凶，没想到与他心中勾勒出的样貌完全不同：他的脸颊白白净净，完全不像草原上的人，长相和汐奈还有点相像。一头棕色长发更是编成数个辫子，从背影看就像长发飘飘般可人。
如果不是他那强健如牛的体魄加以提醒，布洛恩可能真的以为他是个少女。
但当布洛恩将视线锁定在他的眼眸时，心中的所有印象都得到了印证。
暴虐、疯狂、残忍，无数的负面情绪似乎都沉落于他那深邃的绯红双眸之中。
布洛恩还从没看过如此邪恶的双眸，单是与他对视就能感觉到一丝寒意。
简直就像着了魔般。
就在这时，可汗身旁的红发女子突然挡到了羽鸽前方，将长枪抵在布洛恩的胸前。
“侏儒，尔怎敢直视可汗？”
布洛恩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位半路杀出来的女孩，她的样貌即使在阅女无数的布洛恩眼中也排得上名字——即便排行榜因为希蕾娜堡的美少女们而提高了不少档次，但她的容貌仍然可以说是倾国倾城。
而且，不同于南方的少女，她眉眼间还有着独属于草原血脉才拥有的狂野。
除此之外，那对美丽的蓝色眼眸也格外吸人视线。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她。
但布洛恩在来到草原后应该就没见过这么美丽的红发女子了。
是错觉吗？
“没听到吗？快给我跪下！”
红发少女的声音愈发凛冽。
但布洛恩可没打理她，而是看向羽鸽，脸上扯开一道微笑。
“可汗陛下，您宠妃的脾气还真大。”
话音刚落，少女的脸就涨成通红，手里握着的长枪也因为害羞而上下抖动。
“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可汗的侍从！”
少女提起长枪，而目标就是他的胸膛。
糟糕，气急败坏了。
布洛恩连忙抱住头。
但迎接他的却不是对方的穿刺，而是羽鸽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少女疑惑地看向可汗，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您为何发笑？”
布洛恩也小心地抬起头。
只见可汗抓起少女的颔部，还没等对方反应，他就已经吻上了她的嘴唇。
他大力地抱着少女的脖颈，就如同野兽般吸吮着少女的灵魂。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迅速席卷了这群骑手们。
激烈的接吻持续了一分钟，等到他放开少女时，他已经在她的脖颈前留下一道赤红的手印。
这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强制。
但少女却完全没有生气，而是用着崇拜的眼神看向可汗。
布洛恩则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位可汗。
他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对方来真的。
不……他要表达的是应该另一个意思。
“在这草原上，我，羽鸽可汗的命令就是绝对的——我想让谁和我睡觉，谁就得我和我睡觉，相应的，我要让谁死，谁就得死。”
羽鸽铿锵有力的话语印证了布洛恩的猜想。
他要给新来的布洛恩一个下马威，从而让他感到害怕，这在谈判中是很常规的套路，但他可不会就此屈服。
如果在提出条件前就认输，那可太丢人了。
“我已经见识到可汗的伟大了，那么能请我们去别的地方畅聊吗？这里也太空旷了吧。”
布洛恩环顾四周，周围都是一群虎视眈眈的骑手，留在这里只会更加危险。
得创造出两人能平等交流的环境才行，最好是室内、营帐之类的地方。
但羽鸽可汗却冷冷地指向一旁。
布洛恩循着他的指向看去，却瞬间呆住了。
只见那里有一排木桩，而木桩上有许多腐烂的人头。
羽鸽那低沉的声音恰好从身后传来，就宛如恶魔的低语般传入布洛恩的耳畔。
“那就是你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