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舒适的淡橙色灯光浮于桌面，在小艾那世间罕见的彩虹色眼眸中旋出一道致命的火花。
艾奥法萝•奥列璃•卡拉卡拉——貌似有人在汐奈心中轻声呼唤出她这拗口的全名。
究竟是谁呢？
等到她意识到答案之前，她的思绪已经被另一个人给吸了过去。
只见奈莉、那个威风远大于侍从的少女突然站起身，力度大到把椅子都踢倒在地，可等大家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却反而害羞了起来。
在片刻的尴尬后，她才对着小艾喊道：“元老院别想教我们做事！我们的祖先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奴役，现在别想再爬到我们身上作威作福。”
面对这仿佛暴风骤雨的质问，小艾只是冷淡地摇了摇头。
“不然等你们把自己的同胞屠杀干净？”
她那冷若冰霜的回应瞬间塞住了奈莉的嘴巴。
“可只有这样才能求得我们族群的生存……”
奈莉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
不，还有另一条道路。
汐奈吞了口口水，努力地将自己的思绪整理成清晰地线。
长冬——那是持续至少十年之久的寒冷岁月，神明似乎特别乐于折磨祂的造物，以三百二十五年为周期为这个本就悲惨的世界添上一层绝望的幕布。
在长冬之下，太阳闪耀的日子屈指可数，绝大多数都被灰蒙蒙的云朵给遮蔽，能够温暖大地的热量也急剧消失，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作物与家畜的集体湮灭。
对于人类来说则更是一场的彻底的悲剧，缺少粮食的人类足以褪去一切礼义廉耻，只剩下身为造物的本能——汐奈就曾在受战火蹂躏的圣弗洛斯见到过一群穷苦农民为了争夺粮食而自相残杀的局面。
而上一次长冬就发生在古帝国毁灭前夕——即使是历史知识极其匮乏的汐奈也对此了解一二，毕竟那时可是他们的祖先挣脱锁链的时刻。
那么，当时的人们是怎么度过长冬的呢？
——「大掠夺」。
通过长达数十年的征服，祖先们成功用刀剑与战马为他们这些子孙取得了生存空间——开辟了一大片可畜牧的南方边境，而原住民们则被屠杀殆尽。
也正是那之后，他们乌古人就被其他国家认为是一群野蛮人而置之不理，除了想要挣大钱的商人们之外几乎没有外人前来。
但乌古汗国的书籍可不会记载不利于祖先的内容，所以这些血腥的历史几乎都是她从兰舅舅讲的故事中得知的。
而在长冬再度来临的今天，乌古人完全可以循着老路再走一遍。
可羽鸽偏偏选择了另一条更加崎岖的路，一条自我牺牲的道路。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眼眶中盈满泪水。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她们可怜的族群到底该何去何从呀……
这个国度简直就像被诅咒一般，被作为神明的弃子而悲惨地屹立于北地之巅。
就在这时，小艾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竖起食指，像是在给她加油鼓劲，接着扫了眼在座的诸位，朱唇微启。
“所以我才来到这带来第三条道路。”
“哪里可能会有第三条道路？征服或被征服——这就是人类社会的铁律，而可汗选择了征服自己，这也是我折服于他的原因！”奈莉捂着自己的胸口，仍然不饶人地喊道。
“那可不一定，既然你们的苦难是由长冬引起的，那把长冬解决了不就好了？”
这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顿时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解决……寒冬？”
妈妈按住颔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喂，为什么大家都在认真思考这种完全没有道理的话？
最近以来积攒的苦闷与方才欲望的余韵顿时涌上心头，让她不忍说道：“怎么可能呀，那可是延绵许久的规律诶！怎么能说改就改？”
虽然她知道元老们都掌握着她根本理解不了的能力，但这已经突破了不合理的范围了吧。
“不战法则也持续了快两百多年——照样被我们给轻松解决了。”
可小艾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咬紧牙关。
听到这句话后，刚才沉默不语的羽涂抬起眸子，冷冷地说道：“恕我直言，元老大人，不战法则乃是元老院自己设下的规矩，处罚也来源于诸位元老们，可长冬却是神明的怒火。”
“没错没错！难不成你们比神明还厉害吗？”
刚才反驳被得无话可说的奈莉也恢复过来，指着小艾大喊。
本来应该分野明显的自由骑手和可汗势力突然形成了一股统一的力量，共同质问起小艾来。
但汐奈却能明显地从小感到出一丝不安。
可汗势力的不安来源于对罪孽的恐惧与懊悔，如果真有力量能够阻止长冬的到来，那迄今为止杀害的这么多条生命又该如何解释呢？
而自由骑手方的不安却让汐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照道理，有办法能直接解决长冬对于自由骑手来说应该是万全之策，但她分明从妈妈的眼眸中看出一丝失望。
她这亲爱的妈妈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而对于来自双方不约而同的质疑，小艾只是摆了摆手。
“我们当然无法阻止长冬，只能延缓长冬——或者说让它在正确的时间点出现，而这正是元老院派我来的缘故。”
“正确的时间点？”
汐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感觉心中已经填满了困惑。
“没错，按照正常周期计算，现在离长冬应该还有十年时间——我的同僚们一致认为这是由于有某种原因催化了长冬的到来。”
“某种原因是什么？”
妈妈蹙起眉头，困惑充斥她的脸蛋。
“经过我同僚们的推算，问题出在「极北之地」，那里是一切问题的来源。”
极北之地？
汐奈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不就是天空之神的神谕中提到的地点吗？难不成祂这次也灵验了？
“您确定吗？但那里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是无人区了。”
妈妈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正是人迹罕见之地才会出现异常，我确信那里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场所。”
小艾的眼神中充满坚毅，让妈妈也无言以对。
“但是……元老大人，这不就意味着，可汗大人做的所有努力都是无用功了？”
沉寂了许久之后，克里夫那充满嘲弄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迎接他的却是一记大大的巴掌。
啪！
“不准你这么说可汗！”
奈莉指着克里夫的脸颊，肆意地喷泄无处安放着的愤怒。
嘿嘿，克里夫今天算是挨了两下耳光了吧？
看到克里夫被打，汐奈莫名地感觉到一股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准确来说，她喜欢看到任何人被打。
当她意识到自己有这种癖好的时候，她还只能通过鞭打马匹来满足自己的卑劣欲望。
可在认识克洛依之后……她便完全释放了欲望。
抛开那些桃色的幻想之后，汐奈完全能理解奈莉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在成为刽子手之后，有人告诉她「还有更好的办法」，任谁都会发狂。
就连奈莉都这么害怕，如果羽鸽本人知道了后又会怎么样呢？
彻底打消汐奈顾虑的，是小艾的下一句话。
“虽然这么说很扫兴，但即使是元老院也无法逆转长冬，即使我们成功了，现有的温度也将继续保持，直到真正的长冬来临为止——正如羽涂所说的那般，可能只有神明才能挽救这片悲惨的土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