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半夜吵醒我是有什么事？”
面对着羽鸽的反问，布洛恩紧紧地捏紧拳头，汗水自手指间的缝隙流出，黏糊糊地将手粘连在一起。
可让他如此紧张的压根不是羽鸽，而是背后抵着的尖刀。
不难想象，如果说错一句话，他就会被那把锐利的尖刀刺穿胸口，所以每句话都必须仔细斟酌。
在思忖片刻后，他抬起眸子，正对着躺在床上的羽鸽说道：“我认为我们还是得认真考虑一下元老的要求。”
听罢，羽鸽脸上的倦意彻底消失，随即坐了起来。
“可你明明叫我不用管她的，现在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看来这位年轻人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你对元老了解多少？”
布洛恩重新将问题抛了出去。
“唔……是一群隐居世外的高手？”
“错！是一群美貌的少女！”
这句话彻底将羽鸽搞懵了。
“抱歉，我不是非常了解她们的长相……”
“哼，怪不得。你要知道，她们虽然比你爷爷好老好几百年，样貌却停留在了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而那个年龄段的少女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就是玩弄少年的人心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挤了一下，看来身后的假奈莉对他的搞怪并不满意。
他连忙闭上嘴，然后悄悄地瞥了眼羽鸽，发现这个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少年正对他投来囧囧有神的目光，好像把他当成老师般崇拜。
布洛恩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看待，搞得他有些飘飘然。
在几天前，羽鸽就是以这种求学的态度才让布洛恩迅速放下了芥蒂，并源源不断提供给他各种建议。
况且他也相当识相，从发起和平会议到让奈莉代他去参与，布洛恩的想法可以说是完全嵌入了羽鸽的决策之中。
很难想象一国之主会如此缺乏主见，得靠一个和他认识不久、站在他对立面的侏儒来帮他出谋划策。
最可笑的是，布洛恩竟然还真的帮他想出了几个还说得过去的计谋。
如果说羽鸽对他的信任是出自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话，那他自己则纯属是没事找事。
又或许他真的是这么情绪用事的人，因为三百年来受到的白眼过多，以至于只有有人给他点阳光就能完全激发他的活力——大概这就是布洛恩唯一的弱点。
也正是因为这个弱点，他才会像现在这样被尖刀威胁着。
可恶的女人，早知道不救你了！
布洛恩挠了挠头，再次开口说道：“知道了吗？元老们很可能会因为你的忽视而发怒，甚至对你下手。”
“真是难以置信。”
羽鸽皱起眉头，仿佛真的相信了布洛恩的胡言乱语。
或者说他无论信不信也没用，毕竟元老的威胁就宛如一把利剑般悬在头顶，随时准备将其劈成两半。
“为了不被她们盯上，我就要顺着她们的意思？”
“对，起码不能直接视而不见，否则那群少女会醋意大发。”
布洛恩还不忘往里面添油加醋，能抹黑元老院真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我必须派个人质去他们那，而且还要与自由骑手达成停战？”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假奈莉突然发话了。
“没错，可汗陛下，在你们前往极北之地解决长冬前，一切敌对行动都必须停止——当然，也包括杀戮。”
“还真是苛刻的要求。”
羽鸽眯起眼睛，咬牙的声音清晰可闻。
对于差一点就能把自由骑手彻底灭亡的羽鸽来说，这些要求确实如同挑衅般恶毒。
“不过，您也可以趁机处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啊，陛下。”
布洛恩谄媚地弯下腰。
“据我所知，您的麾下还有不少儿童需要处理。”
“他们是族群未来的希望，我是不会害他们的。”羽鸽正色道。
“那你打算怎么转移他们呢？他们已有千人之众，光是供养就会花费很多物资。”
“呃……”
羽鸽顿时没了反驳的语气。
“依我看来，不如趁机早点与我方达成共识，将孩子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你指的是克洛依女皇治下的安纳托西亚吗？”
“我觉得只是养育几千个孩子的话，安纳托西亚还能撑得住，但人数好像不止几千个吧。”
“没错，我们想要把各个部落的孩子，大概有五万人都四散到南方的领地去，”
“五万可不是小数目啊，我想任何一个国王都会对如此庞大的外族抱以警惕心，毕竟有古帝国的前例在先。”
古帝国是因为吸纳周边蛮族过多才灭亡的——对于一些没脑子的人来说就是真理，布洛恩对这简单的思想嗤之以鼻，但庞大的异族确实是难题。
没有人希望招一群文化迥乎不同的族群进入自己的领地，毕竟那只会加剧统治压力。
“所以，用停战的功夫与其他国家交涉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布洛恩的总结相当有理有据，连假奈莉都连连点头，可羽鸽还是表示拒绝。
“等我灭掉自由骑手后照样可以进行交涉。”
“那么你觉得元老院会让你随心所欲吗？”
布洛恩的驳词瞬间让羽鸽哑口无言。
元老院才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群欲求不满的老女人们突然想到要介入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但有一点是可以知道的，那就是她们并不想让羽鸽就这么轻易地完成他的计划。
屠灭同胞，仅让小孩子活着，这个疯狂的想法就算再怎么血腥，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富有成效。
在长冬的影响下，绝大多数草原都已经抛荒，产出的食物根本承载不了这么多人口，如果不发动大劫掠，肯定会引发大规模内战，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削减人头。
但如果是布洛恩来做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发动大劫掠。
是让与自己有这相似样貌，说着同一种语言，共享同一片历史的同胞活下来，还是让一群未曾蒙面的异族活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为了同胞，他能毫不犹豫地杀害周遭的民众，即使他们只是在自己家里过着日子。
而对于精灵族的他来说，答案就更简单了。
为了让族人获得生存的权利，他宁愿反抗帝国的统治，而不是像他卑微的父亲一样屈服于凯撒的淫 威之下，为了所谓的种族和善而放弃所有反抗的机会，最终落得身死国灭的结局。
作为曾经就做出这种事情的屠夫来说，那群元老绝对不会出于人道的角度去阻止羽鸽。
那么就说明，她们对此有利可图……
布洛恩玩味地盯着羽鸽。
天知道这个年轻的可汗到底惹到她们什么了，才要受到如此的针对。
布洛恩竟然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些许同情。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羽鸽接下来的话彻底湮灭了他心中为羽鸽建构的良好形象。
“好吧，您说服了我，布洛恩大人，那么……就请您的弟弟屈尊去当这个人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