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度与爱丽丝汇合的时候，克洛依发现她已经累得坐在地上喘气。
看到她这副模样，克洛依只感觉有些心疼，但嘴上又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心实意，于是叉住腰，将身子微微放低，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
“哼，现在满意了吗？”
但爱丽丝完全没有理会她话里的嘲讽语气，只是简单地抬起头瞥了一眼她。
“我很满意哟。”
说完这句话后，爱丽丝又沉下头去，任由克洛依在她头顶指指点点。
“你帮助了这些人，之后他们反而会来伤害你哦。”
当初在君士坦丁镇的时候，克洛依就是这么被那群沦为奴隶的仆人们伤透了心。
他们将她称之为「冷血的魔女」，却全然不顾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曾经为他们的自由在谈判桌上据理力争过，等到瘟疫蔓延的时候，她也时时刻刻在想着他们的安危。
直到最后的最后，他们还异口同声说出要烧死她这个「魔女」，甚至想要付诸行动。
被他们挠伤的伤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人们都说克洛依不记仇，恰恰相反，她很记仇，而且专记那些莫须有的仇怨。
若卡洛曼的子嗣因为她杀害了父亲而感到愤怒，或是娜菲因为她杀死了兄长而感到悲愤，那她都会老实地接受来自他们的怒火。
结果这些本该最有冤屈的人没来找她寻仇，反倒是她觉得不应该有问题的地方处处留仇。
而对于这些乌古人也是如此。
如果克洛依现在说出她们此行的目的，那些人想必立刻会心生怨恨，纵使最终目的是为他们好。
一言蔽之，好人难做。
克洛依抬起头，看向乌黑无光的天空。
不知道这片天空的神祇能否为祂的子民们指明一条新路。
一条比原序者、元老院以及她自己构想的还要好的路。
亦或许……祂已经降下了属于自己的使者，只不过他的手段格外极端而已。
正当她还在思考着未来的时候，爱丽丝突然站起身，接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长冬会吞没所有事物，克洛依，乌古汗国是第一个受难者，但绝不是最后一个，他们的未来就是我们的未来。”
还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宣言。
克洛依哈了口白气，随后认真地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我想问你件事。”
“嗯哼？”
在见到克洛依这副求问的态度之后，爱丽丝叉起了腰，脸上更是笑逐颜开。
“终于想到问你家爱丽丝了？行。”
显然长时间把她晾在一旁已经把她憋坏了……
“如果长冬危害力真这么大，那人类文明是怎么存续下去的？”
按照爱丽丝的说法，岂不是每来一次长冬人类就要灭绝一次？怎么想都不可能，不说别的，上一次寒冬就在三百年前，结果人类到现在也还活着好好的。
爱丽丝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但她很快就稳定了心神，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悠长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因为之前有人在保护我们。”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声源看去，却看见了一个瘦削的老头。
“羽戎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克洛依有些惊讶地喊道。
“您方才说要去找个盟约见证人，可老夫非常好奇那人是谁，于是斗胆跟着来了，请您见谅。”
与方才那个飞扬跋扈的小老头不同，如今的羽戎就像换了个人般温文尔雅，对待她甚至还用上了敬语。
“而且您也不用加大人，你我都是一国之主，您甚至还是尊贵的女皇……而且即使安纳托西亚法理来源不正，您也比我这个被废的可汗高一级。”
“女皇……？”
爱丽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立即看了眼克洛依。
可她的长相还是诺林•希蕾娜，甚至连声音都还是男声，完全没有被称为「女皇」的任何理由。
见到爱丽丝这副疑惑的模样，羽戎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夫人，我可不曾想过您的丈夫竟然是位美若桃花的美丽少女，如果能再年轻几十岁，我可能就要横刀夺爱咯。”
“喂，你这个色老头！”
克洛依愤怒地看向羽戎。
可就在这时，爱丽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抵在了羽戎的脖子前。
“别想动她的主意。”
她的声音透露着刺骨的杀意，甚至让一旁的克洛依都为之发颤。
然而，被刀架着的羽戎只是笑得更大声了。
“玩笑话而已，元老不必当真。”
“元老……？”
爱丽丝放下匕首，先是惊讶地看了眼羽戎，又瞄向克洛依。
“不是我说的哦。”
克洛依连连摆手，老实说，就连她自己都惊讶于羽戎的淡定。
“纵使在这个苦寒之地，「公主」的名号仍然响彻云霄，我很荣幸见到您，卡里古拉元老。”
话音刚落，爱丽丝放下的匕首又压了回去，甚至快要戳破羽戎那树皮般的肌肤。
“别叫我公主。”
她的语气愈发冷淡。
看到她真的想要杀自己，羽戎连忙举起双手。
“好的好的，请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
“喂……爱丽丝，收手吧，还有，羽戎，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
克洛依攥紧拳头，看向那位神秘的老头。
本以为这家伙就是个落魄的老可汗，只能带着被遗弃的老人和妇女小孩在这片草原上苟且求生，但他的口吻却完全不像是个失败者的模样。
她可绝不允许这个世上有第二个克里夫在她面前出现。
在她和爱丽丝的双重威压下，羽戎终于选择了坦白。
“好吧……这些都是诺林•希蕾娜，也就是我那女婿告诉我的内容。”
“诺林？”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那时候的诺林……也就是威廉吗？
“正是，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知道很多世间的秘密，包括元老院和长冬，还传授给我很多统治的道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同意我家小涂和他一个破落贵族结婚。”
“听起来像是那家伙能做出的事。”
克洛依讪讪地笑了起来，直到爱丽丝猛地用手肘戳她才停下。
糟糕，由于汐奈的缘故，不小心把威廉也看作是了自己的盟友，但其实那家伙就是个大坏蛋！
她干咳两声，然后看向身旁的爱丽丝。
“那我正式来介绍一下，她就是爱丽丝•费边•卡里古拉，是老不死的古帝国元老之一！”
“老不死就没必要了吧。”
爱丽丝一脸和善地看着她。
不小心把她对元老院的厌恶移到了爱丽丝身上了，这可不行！
出人意料的是，为她打圆场的竟然是羽戎。
“嗯嗯，如果是卡里古拉元老的话，想必能作为我们盟约的见证人。”
“你们又背着我达成什么盟约了？”
爱丽丝的怒火已经肉眼可见了。
“呃……当然是搞垮羽鸽的事！”
在听到这句话后，爱丽丝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然而，羽戎却突然站了出来。
“两位大人，恕我直言，羽鸽虽然干下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但他仍不是罪魁祸首。”
爱丽丝疑惑地蹙起眉头。
“还有谁比他这个杀害数十万人的魔头邪恶的？”
面对爱丽丝对自己孙子的指控，羽戎只是叹了口气。
“他只是工具，而教唆他这么做的人正是我最宠爱的孩子们——羽兰和羽涂，他的父亲虽然与我政见不同，甚至密谋篡位，但终究想把孩子引上正途，可最终却被弟弟妹妹杀死，只能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孩子代替他们挥下屠刀。”
“等等，这我可没听说呀？”
克洛依长吸一口气，那美艳的绯红眼眸则将羽戎彻底吞噬。
先别说素未蒙面的羽兰，羽涂不就是汐奈的妈妈吗？汐奈的妈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爱丽丝也紧紧抿住嘴唇，显然这件事的内幕和她所了解到的相差甚远。
见到两位美少女都不信任他，羽戎干脆坐到了地上，接着无力地摊开手。
“那么，就请你们两位来听一听我这个可怜老骨头的家庭往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