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汐奈才回过神来。
外界的寒冷空气已经开始渗入房间里，冷得她打了个寒战。
如果不是感受到这刺骨的寒意，她可能到现在还沉浸于方才的冲突里。
对，长冬再也没办法得到终止，她们乌古人也彻底完蛋了。
如果布洛恩说的是真的，羽鸽的杀戮只是为了达成献祭的条件，那他的努力以及数十万乌古人的性命也白费了。
想到这点，深邃的绝望就开始支配她的身心。
最后的希冀促使她咬紧牙关，看向前方互相挽着肩的布洛恩和绸瑰。
假如……假如刚刚她没有犹豫，而是直接冲上去从布洛恩手中把树苗抢回来，结局会不会迥然不同呢？
当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一股寒冷的恐惧就顿然涌上她的内心。
没错，这代表着要放弃绸瑰，即使小克洛依真的有救她的方法，但在天寒地冻的极北之地，她能够以如此虚弱的姿态离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小矮子不笨，他肯定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来抢树苗的。
但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他心中乌古人几十万人的性命都不如绸瑰一人。
眼见着那两人渐行渐远，她心中的光芒也逐渐消失。
事到如今，再多的思绪也在心中化为了一声叹息。
乌古汗国完了。
就算有孩子们能在南方寻得立足之地，但届时，他们很可能已经把属于乌古人的荣耀与过去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而他们的子孙后代就将变成他们父母看不起的奶人。总而言之，乌古先民传承了几千年的文化在此刻就要断绝了。
诶，真奇怪，汐奈明明都不被乌古人真心接纳，为什么要为此感到惋惜呢。
她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单纯觉得很可惜。
即使她被很多人冷眼相待，但她可是在这片土地上度过了足足十年的时光，还曾和朋友们在草原上开宴会，在兰舅舅的怀里听着古代乌古人的英勇故事，甚至完成了乌古人的成年礼，获得了属于自己的马匹。
她与这些草原上的人们共呼吸，共体感，早已融为了一体，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抛下温暖的安纳托西亚来到这片苦寒之地。
没错，她已然是乌古人了。
可一想到她脚下的这片草原很可能即将成为新的极北之地。人们开宴会的地方、住的营帐、乃至证明过他们乌古人存在过的所有事物都将被抹杀，她的族群也将被奶人们吸收，从此消失在史册上，她的心脏就砰砰直跳。
不行……不可以！她不要这样！
她还想和往常一样驰骋在这片大草原上呢，还想和兰舅舅和羽鸽一起狩猎，还想带着小克洛依她们来这里玩耍。
没错，鹰潭氏族的乌古人没有放弃一说！
“只有身怀荣耀地战死，对吗？”
听到这句话后，汐奈着实愣了下，才看见小艾缓缓站起身，与方才痛哭的小姑娘不同，此时的她此时又恢复了冷静。
“小……小艾？”
“这是一个故人曾经对我说的话，他也是你们鹰潭部落的父系始祖。”
话音刚落，她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而我则是你们的母系始祖，小汐奈。”
“什……什么？”
汐奈没听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小艾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接着用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嘴唇前。
“乌古人还没完哦，还有机会。”
听到这句话，汐奈立刻激动地凑向前，却被她用手给挡了回去。
“别着急，我好不容易演场戏才把那个精灵给支走，现在露馅可就全完了。”
接下来，她带着汐奈来到了另一边。
这里比她们刚刚所在的房间坍塌不少，已经完全成了一片废墟，甚至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就在这时，小艾指向天花板，汐奈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场面。
比方才更加宏伟的树木赫然出现她眼前，那葱郁的枝条就像还有生命似的在生长。
“看到没有，另一个树苗。”
“这是……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两个树苗？！”
一股下意识的厌恶感顿时充斥她的内心，惹得她连连退后。
“这就是庞培的孩子们，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叫克洛依，而这个则叫……”
“卡洛曼。”
不知为何，汐奈的嘴唇自动地动了起来，可她却意识到了这个相当恐怖的事实。
等等，卡洛曼？！
她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属于那个死去的艾蕾迪斯皇帝，而他也和克洛依一样是最古真祖，那岂不是……
“没错，他们就是庞培的双胞胎小儿子和小女儿，出生开始就作为「容器」被供养在这，只为了满足凯撒那扭曲的欲望。”
小艾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接着轻盈一跳，将那棵树苗给取了下来。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汐奈拉住小艾的衣摆，急切地对她问道。
双胞胎什么的……难道克洛依还有个哥哥吗？
“说了你也不懂，总之，现在乌古人有救了。”
小艾将树苗高高举起，眯起眼睛。
“不愧是爱丽丝树，即便力量已经被吸走了，里面还拥有着一点点生命力。”
“我不懂，既然有两个树苗的话，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表现出那么悲伤的模样呢？”
搞得刚刚汐奈也相当担忧，甚至都打算放弃绸瑰了。”
“那个叫布洛恩的小子可没你想得那么冷静，结果也如我所料，如果一个树苗还不足以救那个女孩，他绝对会把两个树苗都拿来救人。”
小艾将树苗按在手中，眉头却微微皱起。
“不对……这树苗里面的生命力已经快消耗殆尽了。”
“这话什么意思？
“与上一棵不同，这里面的生命力已经快被吸干了，这是得有多强的欲望才能做到这点啊。”
小艾眉头紧皱，随即从腰带里抽出一把尖锐的匕首，接着二话不说就将其对准自己的胸口。
“喂，你想干什么？”
汐奈连忙拽住她的手臂，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生命力不够……难不成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献祭？
“我刚才忘记说了，所谓的献祭就是无稽之谈，生命之树真正想要的是我们元老的性命。”
“性命什么的……你在开什么玩笑？”
“只有汲取元老的生命，这些贪婪的树苗才会获取活力，而你所看到的这两棵生命之树就是我母亲和我妹妹，她们先是被原序者杀害，又被用到了这个地方……”
惊讶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思绪了。
“不行，你不能就这么死掉！”
汐奈努力拉住小艾，但她小小的体内却有着无比的怪力，怎么拉也拉不动。
“不要阻拦我，汐奈•希蕾娜，在见到母亲和妹妹后，我就已经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了。”
眼见着匕首尖即将插进小艾的胸口，汐奈猛地闭上眼睛，可她马上又想到了一件绝佳的理由，于是再度睁开双眸。
“你……你难道不想报仇吗？向害死你家人的那群原序者们复仇？你就这么看着那群凶手逍遥法外吗？”
但小艾那苍白的小脸上只是扯开了一道微笑。
“所以……我现在就在为她们复仇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