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霜感愈发高涨，如同刀剑般朝着克洛依刺来。
她抱紧胸部，嘴里哈出一道雪白的凉气。
从安纳托西亚带来的御寒衣物远远无法抵挡长冬带来的寒气，如果不是汐奈刚才送给了她一件布衣，她可能会在这里活活冻成冰棍。
但她脚底下的爱莉希雅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袍子，而且仅存的热量还随着从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而不断往外散失。
老实说，这可怜的家伙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如果不是在她往前走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脚，她都以为爱莉希雅已经是个死尸了。
可她虽然格外虚弱，力气却相当大，让克洛依寸步难行。
她难道还想着要阻止克洛依杀掉朗基努斯吗？可她明明被那家伙背叛了很多次诶！
眼前的朗基努斯却愈行愈远，马上就要消失在参天大树的阴影之中，可爱莉希雅仍然不愿意放手，急得克洛依干脆准备变成蝙蝠飞走。
可正当她打算启唇咏唱咒语时，爱莉希雅却突然开口了。
“不要……她会把你杀掉的……”
克洛依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躁，冲着地上的爱莉希雅叫道：“你以为我比她弱吗？”
朗基努斯虽然能模仿各种元老魔法，但那家伙当初也是露西亚的手下败将，而克洛依可是露西亚的母亲，力量比起女儿来说更强，而且她手上还有尼禄，朗基努斯的奇技淫巧可对她无效！
面对克洛依自信满满的发言，爱莉希雅只是颤抖地举起手指，指向了远处已经破损的龙骨。
“朗基努斯……刚才自己说过，她引爆了龙骨……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说明她体内的力量可能比我们所有原序者加起来都强。”
“什么意思？”
克洛依俯下身子，看向已经开始失血到说胡话的爱莉希雅。
“还有她……是她教唆凯撒组织那场闹剧般的刺杀，也是她在威廉旁边献策，推荐他组建起专攻元老的原序者……她似乎总能预见事情的发展，这次也一样……”
爱莉希雅怔怔地盯着朗基努斯远去的背影，眼神逐渐迷离。
“不……你阻止不了她的……我花了三百年都没看清她的真面目。”
真面目？
克洛依不认为朗基努斯的真面目有多难寻找。
她从一开始可能就是那个单纯透顶的枪兵。
半年前，当她告诉克洛依她在名字前有个「小」的真相时，她还意识不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以为这只是又一个被现实蹂躏的可怜人。
但直到直到她为了汐奈将匕首刺进卡洛曼的心脏里，又为了保护希蕾娜堡里的人葬灭了数百名士兵，更见到了与她相似的大流士，最后，在那个夜晚与朗基努斯面对面之后，她才了解到那家伙的真意。
她只想要为家人复仇，为苦于循环的家人复仇，为导致她家人死亡的存在复仇。
为了向那名为「神明」的存在挥下屠刀，她就得继续活下去，让她已然腐烂的身体再度焕发新生。
就这点而言，克洛依或许差点就要走上与她相同的道路。
假若她的寿命有限，就跟大流士那般，可能真的会和他那样不择手段。
没错，只要为了妹妹，她甚至不惜掀翻整个世界。
——至少在见到大流士之前，她一直抱有着这样的想法。
可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同时也让她不禁开始反思起来。
以妹妹之名，她就能轻易剥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的性命吗？
当时的克洛依对此深信不疑，正如朗基努斯那般。
她为了家人而向神明复仇，不惜牺牲世界上的所有人，这与之前的克洛依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克洛依才在刚才犹豫了，还给那个幻术以可乘之机。
但这次克洛依会干脆地了结朗基努斯的性命，让她那焦躁不安的灵魂永远安息。
想到这，她就坚毅地抬起头，看向庞大的爱丽丝树。
话虽如此，但朗基努斯已经跑没影了，找她可能还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
而等到那时，她可能早就干完自己该干的事了。
就在她为难的时候，爱莉希雅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我……我的力量正随着长冬而消退，已经跟无法往常那样用火焰再生了……”
克洛依瞥了眼爱莉希雅，她已经陷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悲局面。
“那你想我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爱莉希雅闭上双眼，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发颤。
“不，我的同僚们可将所有的力量都传输到了我身上，我才得以短暂地恢复成三百年前的状态……我不能辜负她们的愿望。”
克洛依叹了口气，接着蹲下身子，抚摸着爱莉希雅那冰凉而素静的脸颊。
“还有一个办法，但……”
话音未落，爱莉希雅就再度睁开双眸，碧绿眼眸在大雪纷飞中就像宝石般耀眼。
“来吧。”
毫不犹豫。
这便是布鲁图，刺杀凯撒之人的觉悟。
克洛依凑近爱莉希雅的头，与此同时，她也在心中默念着那段禁忌的咒语。
“吾乃高贵的血族，生于黑夜之中，却行于光明之下，以鲜血先祖之名，为猩红之月献上这位圣洁的少女，请能将神恩赐予被选中之人。”
她顿了顿，接着就咬向她的脖颈。
鲜血之印就此结成。
克洛依立刻退了下来，接着开始观察她的动静。
自那个老爷爷消失后，她就再也不敢向别人提起初拥这一事实。
她好歹在之后问过同为吸血鬼的拜耳托莉丝，才知道初拥的对象有概率直接承受不住力量而自爆而亡，而且这还是每一个吸血鬼都知道的常识。
只有她这个一无所知的最古真祖乱初拥人，还将那位老爷爷给活生生地害死了。
朗基努斯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在知道有爱丽丝树的途径后就立刻抛弃了她的初拥，选择了更为安全的方式。
所以她也害怕会害死爱莉希雅。
看着躺在地上的爱莉希雅，克洛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不要……求求你了，不要死！
可在片刻后，爱莉希雅就睁开了双眼。
带着那抹绯红色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