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朦胧的人影逐渐显形，在玻璃上迷迷糊糊地勾勒出一个男人的剪影。
而在看清对方面貌的那一刻，克洛依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颤了一下。
致命的沉默瞬间支配了周遭的环境，连自己的喘息声都是那么沉重。
打破沉默的是在一旁调笑的威廉。
“认识这个年轻的孩子吗？”
他先是对着克洛依挤眉弄眼，接着迅速退到了陌生男人的身后。
“他是庞培的长子，就是你今天夺舍的那一位。”
也就是说，眼前的人就是克里夫的先祖？
克洛依上下打量了这个男人的长相，发现他和克里夫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不过也对，都过了三百年，血缘应该早就稀释了不少。
不过威廉的紫色眼眸都能传到汐奈这里，这还是他被绿了的情况下，诺曼庭家族的血缘还真是薄弱啊。
克洛依正想出声嘲讽，但突然想到这只是爱莉希雅的录像，自己的话根本传达不到当时的人身上。
趁着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对方率先开口了。
“布鲁图，你背叛了我呀。”
克洛依感觉自己的膝盖立刻弯了下来，视野也陡然下移，才发现自己已经以一种极其恭敬的方式跪倒在了地板上。
她发觉自己的嘴唇在颤动，但声音却没有传进耳朵里。
这可能是爱莉希雅故意为之，因为片刻后，凯撒就对她伸出了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温和不少。
克洛依立刻抓住了他的手，就这样被他拽了起来。
虽然凯撒看起来很年轻，但他还是足足高了她一个头，这让她非常不爽！
为什么妹妹有一天会比她高呀！
“无所谓了，反正我的计划还是回到了正轨。”
言罢，凯撒就笑眯眯地看着威廉，而威廉也投之以微笑，可在下一秒，凯撒却一拳砸向威廉。
威廉轻而易举地闪躲开了这一击，又瞥了眼已经出现碎裂的墙面，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亲爱的妹妹，又怎么了？”
凯撒缓缓地将拳头收了回来，而方才锤烂的墙面还留存着烟雾。
“住嘴，「赝作」，你才不是我哥哥。现在给我说清楚了——是不是你纠合庞培的那个逆子，里应外合让帝都沦陷的？”
赝作？凯撒竟然这么叫威廉？
只见威廉轻轻地用手抖开肩膀上的灰尘，然后笑着看向凯撒。
“你身居野外，对国家大事还挺了解的嘛。”
“逃难的公民都快填满我的庄园了，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
凯撒冷冷地扫了眼威廉。
“如果不是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回地狱里去。”
听着凯撒如此激烈地骂威廉，克洛依竟然感觉到一丝爽感。
没错，就应该狠狠地骂这个坏蛋！
“我起码把你的得意门生们给带出来了，不是吗？比如我旁边这位，以及你那位心心念念的洛恩小姑娘。”
威廉自豪地抱起胸。
“爱丽丝？她去哪了？”凯撒急切地问道。
爱丽丝？
克洛依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真没想到在这里都能听到她的名字。
“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比起这个，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话音刚落，威廉就握住了克洛依的手，并将其高高地抬了起来。
“我把当时参与行刺的所有人都给聚集了起来，她们有的是为了捍卫共和，反对你这个独裁分子，也有单纯是看不惯你解放奴隶的做法，但无论如何，她们在事后都被清出了元老院，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们反而借着这个机会逃过了帝都的屠杀。”
凯撒冷哼一声，接着看向窗外。
“为提高奴隶的待遇奔走的志士死在了奴隶的刀剑之下，而那些奴隶制死硬派却逃过了一劫，真是何等的讽刺。”
“所以帝国毁灭了，而你我依旧存在。”
威廉按住了凯撒的肩膀，对他轻轻一笑。
“是时候回归了。”
“我现在除了诺曼庭庄园，以及庄园里的几百名食客和流民外一无所有，本来还等着卡西娅来接济我，但她却没了音讯……还是说，你能带给我什么？”
“我把那群反对你的人组成了一个秘密的组织，名为「原序者」，她们一天天只想要复兴帝国，你大可借着这个旗号指挥她们。”
就在这时，凯撒突然摸了摸爱莉希雅的脸蛋。
“布鲁图……是她们的领袖？”
“没有什么能比亲手终结独裁分子的人更有号召力了。”
“她太单纯了，不适合担任这种高职位。”
克洛依抬起头，盯着凯撒，嘴唇微微颤动。
“单纯的是你。”
下一秒，她周围空间就开始扭曲，将凯撒和威廉的身影都给吞了进去。
等她再度睁开眼时，眼前的人突然又换成了安洁，原先的屋子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头大厅，而她就站在其中最中央的位置。
只见安洁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袍，正对她单膝下跪，而她的身后还跪着数百个与她穿着相似的人。
她们都是原序者。
在理解完这个事实后，她下意识地咽了口气。
不过她们的脸庞还未变得现在那般枯老，个个都如元老那般年轻貌美，这也让克洛依心安了不少。
但安洁的下一句话却将她的意识给吸了回来。
“帝国已经彻底毁灭，新建立起来的国度也不讲道义地把我们边缘化，元老院更因为我们干涉凡间的事务而与我们决裂，之后该怎么办？我们需要您的指导。”
那当然是自己单干！凭借原序者的力量，她们完全能够和元老院那群老处女分庭抗礼！
克洛依刚想发表一场演说，却发觉自己根本发不出声，只能作罢。
可爱莉希雅本人却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只见她转过头，而身后是一团炽热的篝火，接着她便纵身跳了下去。
痛觉立刻传遍克洛依的全身，迷离之中，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已经很久都没见过的人。
凯撒——不，是妹妹！
妹妹就站在火焰的中心，还朝她伸出了手。
而克洛依也伸出手，试图牵上她。
而就在手指相接的一瞬间，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顿时贯穿了她的全身。
这……这是……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回荡在她的心中。
“阻止……我……长冬……大征服……让这个世界……继续存续下去……”
片刻后，克洛依突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火焰中驱逐了出去，整个人掉回来大厅中。
她惊魂未定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上面根本毫发无损，甚至感觉比之前更光滑了些。
突然间，大厅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朝着篝火奔去，就像集体自杀般骇人。
在这个疯狂的浪潮中，唯有两个人不曾动弹。
安洁惊恐地看着同僚们的疯狂行径，显然已经开始找寻着逃脱的方法，而另外一个人……
克洛依抬起头，恰好与那人的视线相对。
朗基努斯正静静地盯着她，眼中燃烧着混杂惊喜和仇怨的复杂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