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叹之夜。
布洛恩已经许久没听说过这个名词了，三百年的时光足以忘却一切，多少英雄传说经过几十年也会变味，人类正是如此健忘的物种。但对于他，以及那些有着近千年寿命的同胞来说，悲叹之夜就宛如发生在昨天。
他们高洁伟大的种族眨眼间就变成了故事里的传说，避世独立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尊重与敬畏，而是毫无怜悯的屠杀。
布洛恩至今都还记得那天的火烧得有多旺，几乎把整座森林都给烧尽了，街上不是被焚尽的尸体，就是被强 暴的女精灵毫无希望的躯体，人类的破坏力在那天晚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布洛恩本该有因此而怨恨全人类的理由，实际上，当他拖着弟弟从废墟里爬出的时候，他确实想杀掉眼前的每一个人类，强 暴每一个人类女性，就跟他们对自己家乡做的那样。
然而，当他和弟弟费尽气力爬到外面，即将被身后的火焰吞噬的时候，他却被一个人类女性给救起来了。
那个人类女性还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简直就像一对误入屠宰场的母女，她不仅给他们干净的水，还指引他们往安全的地方跑去，那个小女孩还为他和弟弟的安全做了祷告。
布洛恩一度要对人类的印象改善了，以为不是所有人类都那么残忍，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那天遇到的人正是主导这场屠杀的人，尤里乌斯•凯撒和她的养女爱丽丝•卡里古拉•费边。
下令屠杀卡梅隆的人竟然帮他逃离困境，这真是何等的讽刺。
为了理解凯撒的行为，布洛恩足足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来思考，到最后他才得出一个比较正常的结论，那就是因为凯撒要在爱丽丝面前树立一个好榜样。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布洛恩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类，证实了自己的观点，人类并非全都是残忍狂暴之徒。在他们之中也有善人：比如在他们挨家挨户乞讨的时候，为他们提供住所的老妇人，以及在帝国追兵赶来时挺身而出的陌生男人，甚至还有看到他们这副惨样而回心转意的刺客。
但无论如何，他对凯撒的恨意都有增无减，在知道她被同僚刺杀后，他还萎靡不振了一段时间，毕竟他一下子就失去了复仇的目标。
之后，他的仇恨很快转移到帝国上，结果帝国又转眼间被洛恩人给推翻了，但是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无论是刺杀凯撒还是毁灭帝国，他都没有做出任何贡献。
他也追查过凯撒假死的可能性，但是无论是元老院还是世俗势力都没有再出现过凯撒的踪影。
但是，就在现在，凯撒竟然就活在自己面前？
布洛恩昂起头，打量着这个和凯撒完全一点也不像的女人，摇了摇头。
“你疯了，凯撒早就死了。”
“我没疯，我就是凯撒，你不是很想杀我，想到日夜难寐吗？那就赶紧刺穿我的心脏吧。”
玛莎的眼睛开始充血，语气也越来越激动，然而她的这番举动却让布洛恩愈发怀疑了。
就在这时，涅尔瓦突然挡到了布洛恩身前，对玛莎说道：“玛莎，别犯傻了，你根本不是尤里乌斯•凯撒，对不对？”
布洛恩也不相信这家伙就是凯撒，先不说外貌，她这样子可一点也不像凯撒，那家伙再怎么说也是统御帝国的人，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被抓住，而且凯撒以理性著称，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个疯子一样吵闹。
玛莎当然知道悲叹之夜，毕竟她和他们精灵关系密切，据说曾经还想阻止凯撒动手屠 杀，只可惜没成功，布洛恩还想因此感谢她。
然而玛莎却笑出了声，接着对布洛恩说道：“布洛恩，你是第一个求救的时候说出「我要杀了你」，而不是「请救救我的人」。”
此话一出，布洛恩的心脏顿时停跳了，因为她说出的内容正是布洛恩当初向凯撒求救的话语。
当时他可不想着有人能救他，在看到对方是人类后，他就想放狠话后再被对方打死，至少让他死的有尊严一点，而不是像个蛆虫一样被火烧死。
这段对话毫无疑问只有当时的人才知道，不，绝不可能。
他强撑着笑容，颤抖地看向玛莎。
“是爱丽丝告诉你的吧，没错，一定是这样，毕竟那时候她也在那。”
虽然他不确定那女孩能不能记这么久，但是只有这种可能了，毕竟凯撒早就死了啊。
但是玛莎说的下一句话却彻底击碎了他的骄傲。
“我看到过你们精灵族的权杖，上面有很多宝石，很漂亮，我还把其中最大的一颗送给爱莉希雅当礼物了。”
如果说之前那句话可能是偶然从爱丽丝那听到的，但精灵族权杖只有凯撒一人才可能知道，毕竟精灵族权杖平时都被封在宝库里，只有用献祭一名王室成员才能进入，凯撒很可能就献祭了一个家伙，然后抢走了其中的内容。
凯撒再怎么说也不会在爱丽丝面前献祭一个无辜的人，所以这应当是只有凯撒才知道的情报。
也就是说……凯撒真的是眼前的……
在布洛恩想到这点的一瞬间，他的手臂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按住了。
“给我住手，布洛恩王子。”
涅尔瓦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飘浮不定，显然连她自己都不可能确定。
而眼前的玛莎看到了，不禁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何必呢，让他杀了我不就行了？布洛恩应该等了这天很久了吧。”
“没错，整整三百年。”
布洛恩冷冷地盯着玛莎，但是却根本无法对这个仇人做些什么。
除了被控制住手臂所以动不了邪念之外，他还是难以相信玛莎就是凯撒，毕竟玛莎曾经当过他的家庭教师，所以他也知道玛莎的品性，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冷酷无情，但是仍然有着自己的底线，她只会对自己厌恶的东西下手。
她出手颠覆的城邦也大多是那些压迫民众的城邦，而且只对贵族下手，从不伤害无辜的百姓，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不可能对卡梅隆动手。
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是……
如果，眼前的玛莎不再是玛莎了该怎么办？
布洛恩不知道，只能昂起头，看着这位曾经的老师，企图从她的眼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然而，他却只从玛莎的眼中看到了虚无。
正像布洛恩此时的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