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莉丝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毕竟她在记事之前，父亲就已经销声匿迹了，众所周知，帝国的元老阶层是母系社会，所以她一直在母家生活。
她的父亲大概和其他贵族男性一样，是入赘进来的，他应该长得不丑，毕竟露莉丝都长得这么英俊。
露莉丝和妈妈长得不是很像，妈妈很明显是那种可爱的类型，身材娇小，放到舞会里还以为是哪家走丢的孩子。但露莉丝小小年纪就长到了一米六，现在更是有一米七，在洛恩女人里可能不算高，但帝国的女人普遍比较娇小，在女人堆里，她就是鹤立鸡群，在剪短头发之后，也有很多人认错她的性别。
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那么男性化，也有小女生的一面，而她那男性化的一面显然是出自她的父亲，这么来看，她的父亲应该很英俊吧——这不是自恋，这是万千被露莉丝迷倒的女性的一致评价。
也难怪妈妈对他一片痴情了，即使死了三百多年还对他这么念念不忘，甚至……让妈妈说出那种话。
“你是认真的吗？”
露莉丝漫不经心地回复着，毕竟在她心中，让死人复活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即便把她作为活祭品也不可能让爸爸复活。
虽然这么说，但她有听莉莉丝大人提及过，克洛依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让濒死的人重获新生，她毫不怀疑克洛依能做到，毕竟在她眼里，克洛依是仅次于莉莉丝大人的存在。
但是，即使是她也做不到让人起死回生，这是对信仰的亵渎。
她活了三百多年，一路向东流落到了许多国家，包括圣弗洛斯，艾蕾迪斯，安纳托西亚和黎凡特，以及许多已经湮灭在历史潮流里的小国家，见证了许多神奇的事情，但是没听说真有人能复活的。
“认清现实吧。”露莉丝正色道，她这时连妈妈都不叫了，说明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妈妈就为了那些乡野村夫才会信的传闻，对她做出这种事吗？
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无力。
她之前有时候会听到村里的老人被骗子骗走了过冬的物资，当时她还觉得离自己很远，没想到自己老妈也有一天会被骗。
如果是三百年前的她，或许会因为这件事情绪崩溃，但是她已经见识过了那么多人和事，比起撒这些毫无意义的气，她更希望妈妈能醒悟过来。
想到这，她便再度看向妈妈，对她说道：“我知道您很想念父亲，但是他已经离开我们了，按照礼教的观点，他说不定已经转世成别的人了。”
不对，如果以三百年为跨度的话，他爸爸应该已经转世了几十次了吧。
露莉丝突然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毕竟如果她真笑出来，妈妈绝对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搞不清楚情况的人是你，我的女儿。”
马可优雅地揉着自己的手，精致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人们总是愚蠢到觉得，自己所知的就是真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露莉丝，我之前叫你要多读点书，看来你是在洛恩人那生活太久，被那群野蛮人的野蛮习性影响了啊。。”
不是，她被处刑之后就被流放到了底层，连活着都难，让她怎么静下心来读书？
在露莉丝的立场上，她应该立刻扇马可一个巴掌才对，但是她忍住了，毕竟她很清楚这次来的目的。
她只是想见见自己的妈妈，仅此而已，长达三百年的流放已经让她的感情淡漠了许多，她已经决定要放下在帝国那段不堪的时光，好好在人间活一回。
“妈妈，我建议你多出来走走，书本的知识终究是过期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不妨走出来自己看看——被我们瞧不起的洛恩人在三百年内建起了新的房屋，推行了崭新的政治制度，还有着和我们相似的文化和艺术，三百年前他们还是一群在森林里住着的野蛮人，却做出了我们帝国人一千年才做完的事。”
“无聊的洛恩诡辩。”
马可冷冷地扫了露莉丝一眼，似乎「洛恩」这两个字是她的禁忌。
“该不会父亲就是被洛恩人杀害的吧？”
“他……是作为给洛恩人启蒙的传教士被派过去的，但是送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尸骨了。”
提到爸爸，妈妈一下子就软了许多，尤其是讲到尸骨的时候，她全身都在颤抖，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
“那群野蛮人把他扯成了两半，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那些洛恩人不遵循神的教诲就算了，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杀掉他……”
说到这，露莉丝突然有印象了。
在她三岁的时候，露莉丝依稀记得，妈妈曾经带她参加了一场典礼，但是幼小的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记得妈妈哭得特别凶。
听家里的仆人说，妈妈以前没这么宅，虽然也喜欢读书，但也没到足不出户的地步，但是自从爸爸死后，妈妈就很少出门了，整天都住在图书馆里，即使处理元老的事务也是如此，除非是那种决定国家方向的重要会议，否则她绝不会出门。
原来，妈妈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想如何复活爸爸了吗。
不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如果您一开始就想献祭我，那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至少，露莉丝从妈妈身上感受到的爱应该是真的，每当她被同学欺负，妈妈都会抱着她轻声安慰，她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很少出门，妈妈就把她抱进图书馆带她看骑士小说，她就坐在妈妈的大腿上，听着妈妈那柔和的声音为她讲解那些帅气的骑士。
如果妈妈真把她当成祭品，那大可不用这么亲近她。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妈妈在说谎，妈妈根本就没把她当成是祭品！
她昂起头，却发现妈妈正看着自己入神。
“你真的很像他……每次看见你，我都能想起他。”
马可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背，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如果他还活着就好了。”
“……请您认清现实吧。”
她的爸爸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妈妈追寻的只不过是他的幻影而已。
就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希望，妈妈就故意让露莉丝受刑吗？
露莉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