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这么说的。”
一个清脆的女声,大约12,3岁吧。
“好的,好的,跟他说我马上就到。”
一个略青涩的男声,应该是刚刚15,6岁的少年。半梦半醒之间,夏帆努力倾听着这些音节,试图多获得一些信息。这些音节显然不属于汉语,英语或其他任何一种他知道的语言,但他却能准确地辨认出每句话的意思。
“……哦,你醒了。”
少年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夏帆面前。夏帆试图睁开眼睛,但觉得头晕乎乎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少年见状,随手抄起一桶冰凉的雪水,浇在夏帆头上。尽管对夏帆来说只是一点点的小刺激,倒也足够将他从迷蒙中唤醒。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形容可怖的人。少年的左半边脸俊秀非常,即使有些许脏污也难掩帅气。然而,他的右半边脸没有皮,眼珠也不知所踪,漆黑的眼窝里随意地塞着一颗玻璃珠。
整个房间小小的,充斥着血和污秽的味道。角落里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短发的女人,同样也被绑着,正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向这里。另一边,刚刚捡的盔甲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夏帆试着起身,发现手脚都被绑在了凳子上。尽管他发现这绳子自己完全可以轻易挣脱,但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
少年将一把生锈的小刀握在手里,直指夏帆。他瞪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囚犯的脸,一字一顿地低声威胁。
“接下来,我问,你答,不许多说一个字。”
夏帆手臂发力,随时准备挣脱束缚。同时,他摆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快速地点了点头。少年满意的笑了笑,一只手握刀,一只手拽拽地放在口袋里,发问。
“你是贾尔斯家的士兵吗?”
夏帆摇摇头。少年冷笑一声,将刀子抵在夏帆肩膀上。他指指房间角落里堆起来的盔甲。
“那你的盔甲上为什么印着他家的徽记?”
“纯粹穿上防身用的。贾尔斯家的一群士兵遭到了大鼻子怪物的袭击,我到了现场也被攻击,中途便找机会穿上了这盔甲,多少能有点防御作用。”
夏帆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无比,但喉咙却没有任何痛感。那一箭到底有没有射中自己?
“证明给我看。”
“……我被你们抓住的地方,北面约300米的地方,躺着其他士兵。或者,你也可以仔细看看那盔甲,上面有多处损伤,但我身上的对应位置则完好无损。”
少年沉默片刻,脸上紧绷的表情松了下来,转为一种略带歉意的笑容。
“我想也是。抱歉射你,并且把你绑住啊,我也没办法。怎么样,脖子还疼吗?我用了身上最好的治愈卷轴了。”
“……谢谢。现在放开我吧。”
“不行,现在是选举新院长的关键时刻,不得不对可疑人员加以管制。过两天就会放了你们的。”
来了。我要的就是信息。夏帆心中一喜。
“院长?”
少年面露难色,最后仍然做出回应。
“嗯,就是我们这片小聚落的老大。这地方是我所在孤儿院的院长创建的,他现在虽然已经去世,但名号也就这么流传了下来。啊,我马上有事,最多再能回答一个问题,快点吧。”
夏帆担心再问具体一点可能会让这少年产生怀疑,于是将话题偏开,转向了另外一个他更在意的方向。
“谢谢了。这里是哪里?地球的哪个方位?”
地球是用英语说的。
少年愣了一下。
“呃,焰王国北部,钢龙上颚附近?我没有读太多书,不太清楚地球是怎样的标记方式。”
“行,谢谢了。你叫什么?”
“凯尔,凯尔鲁伯特。”
少年随口回答,没再关注两个囚犯,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没有沉寂太久。少年的脚步声刚刚远去,角落的女人便嘎吱嘎吱地把凳子挪过来,笑嘻嘻地对夏帆搭话。
“我是玛莎,铁王国锻工协会五级匠人,你呢?”
夏帆仔细看了看女人。果然,这家伙手粗糙得很,还留有一些不知什么化学药剂留下的疤痕。她的衣服则是一件以黑色为主的简单长袖,虽然已经沾了不少污渍,但仍能看出来布料远胜过刚刚的少年。
“海勒,写文字的。”
他不打算对陌生人暴露自己的真名。虽然一直没照到镜子,不过自己的长相大概也变成了这帮西方人的模样,干脆彻底入乡随俗。另一方面,他不了解本地的职业有什么,就随便报了一个门槛低花样多的。
玛莎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接着怀疑地看着他。
“作家有什么事跑来这里?得病了?”
“为什么这么认为?”
“呃,不然呢?我看你身上空空,不像有带抗糖化药的样子。啊,我懂了,追逐艺术,外出取材?”
这女人说话过于自来熟,弄得夏帆,或者海勒一阵不知所措。但是,她好像常识一样随口抛出的几个词令他没法终止这段对话。
“嗯,我想写本百科全书,因此从远方跑来这里。您刚刚说的‘抗糖化药’是什么?我初来乍到,真的不清楚。”
“这座山的传闻早就传遍焰王国了,你入境的时候就该听到了吧,何况山的已经被封锁,想一无所知的进来也不容易,而且你这熟练的北地方言……。哎,算了,人总有难言之隐嘛。我是另有事情问你。”
话题被岔开了。海勒稍稍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已经知道这些均属常识,也就没必要太担心打听不到。
“行,请问吧,我这次不会隐瞒了。”
女人乐呵呵地笑了。
“谢啦。那么,你是从哪听说‘地球’二字的?”
海勒猛地一震。她知道这个单词?
“我现在正在想办法去那里!你知道它在何处?”
女人表情越发戏谑。
“去那里?听起来你很熟悉嘛,莫非那是你老家?”
“……没错,你知道吗?”
玛莎摆了摆椅子。
“我很想告诉你,但是要用来演示的东西被这里的人抢走啦。我本人只是个锻工,没有太多战斗力,去抢的话死路一条。怎么说,帮帮我我就告诉你?”
“……那东西长什么样?”
“嗯,一个挺可爱的白色手镯,上面雕刻着一柄小匕首。咋样,接不接受条件?”
海勒随手撑开绳子,在对面惊愕的表情下站起身来,揉了揉手腕,淡淡开口。
“我会去把东西取回来然后离开。你如果想要的话,就先把我想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出来。”
玛莎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
“嗯,那就麻烦你啦。”
答应这条件有一时头脑发热的成分,但也有考量在内。那少年凯尔对这词一无所知,玛莎则因为单纯听到这两个字就跑过来搭话,可见这绝非随处可见的常识。
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至于玛莎嘴里说的“必要的演示品”,他打算完全无视。文字的表达能力还没这么差。
海勒简单装了一把后,坐会原处,并努力将手绑了回去。玛莎很配合地沉默了一会,等他坐下以后自然地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我去交差的时候偶尔听见老板谈论这玩意。”
“你老板?”
“锻工协会七级匠人,北部分会长。啊,你若不知道的话,锻工等级就是魔法师等级,和它一样分九级,判定方法也差不多,能用到几级的魔法就算几级,只是俺们锻工一般只会一些辅助魔法。再往上的神级的判定也一样,做出特伟大的贡献就行。”
“他具体说了什么。”
“大概就是一些先锋队员在第三层的山腰处发现了奇怪的玩意,上面的东西不带任何魔力,旁边还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动物,以及人类的尸体。对这些尸体残留的灵魂进行检索以后,就听到了一堆词汇。专家解析了半天,大概确认了地球应该就是那个异世界的名称。啊不过,活体生物从来没有找到过。”
听到关键信息,海勒心中一震。不过……锻工协会的会长为什么要说这些?
“他在跟谁说话?”
“就跟你说了我是偷听的。”
“这种机密谈话会让外人随便听到?”
“哎,这就是私人手段了,你在意这个干什么?关键的东西我已经全说出来了,去履行诺言吧。”
玛莎不耐烦起来。
“不了。来源完全未知的话语也就没有真实性,没法当做交易的资本。”
海勒毫不在意地靠在椅背上。玛莎见状也装作毫不在意地靠在椅背上。
“骗子。算了,我不会再帮你什么了。”
看到对方有些生气的样子,海勒明知与对方交恶,心中却不由一阵愉悦。啊,来到这狗屎地方以后,总算发生了件开心事。
他这人从小到大没有任何能交心的朋友,父母亦天天忙工作无心照顾孩子,父亲偶尔兴头上来还会打他几巴掌。渐渐地,这男人就养成了对谁都能幸灾乐祸的垃圾性格。
海勒察觉没什么好多说的,便欲闭目养神,却看见玛莎的脸忽的变得一片惨白,同时小屋外模糊的喧闹声也戛然而止。
“咱俩可能没机会计较这些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