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残缺的红月高悬于天空之上。
据说,上次人魔战争中,魔族之王临死前用神级的魔力诅咒月亮,使得它每月都会有3天变成红色。每当红月降临,人的心智将会被恐惧侵扰,魔物的凶性则将被彻底激发。冒险者在刀尖上舔血,大多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乐天性格,如今在血光的笼罩下也都失去了聊天打趣的兴致,一个个都沉默着,或紧张地对捕鸟装置做最后的检查,或握紧手中的武器,静静地等候队长的号令。
塞西尔压下心中的烦躁,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望向远处层层叠叠的森林。巨鸦属于三级顶尖的魔物,不仅身形敏捷,性格也小心谨慎,具有高度智慧,只会挑人类聚落松懈的时候发起骚扰,取得一些亮晶晶的宝物。塞西尔在进入山之前,也曾想过在平常状态狩猎巨鸦,然而无论准备多棒的诱饵、掌握多棒的风向,这狡猾的畜生也能压制住食欲。只有在红月的笼罩之下,它才会丧失理性,不管不顾地朝人类袭来。
神父从怀中掏出怀表。九时三十分。按占星术的结果,再过一小时,风向就将转变,气味将飘向森林。这样,巨鸦会如痴如狂地扑过来,而他叹一口气,向一旁待命的杰特招招手。后者立刻大声向周围的小冒险者们发号施令。
“后勤组停止整备,聚到之前指定的地方喝下魔力增益药!剑士组接受法师增益!法师组检查魔石准备……”
二十个冒险者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他们大多是塞西尔在进入山前便有的队友,配合默契,且基本都有一级实力,甚至还有三个二级剑士和两个二级法师。然而,相同等级之下,魔物由于智力不足,战力极其惊人,这点准备也就堪堪势均力敌而已。塞西尔叹息一声,走到离所有冒险者较远的一处空地。那里立着两个大大的十字架,绑着海勒和玛莎。男人的双手双脚被高强度的铁索捆住,女人的眼睛被厚厚的麻布裹住,嘴巴则被塞满了布匹。铁索自焰王国购买而来,足以困住二级剑士;麻布和布匹则用于封死法师的咏唱和视野。
前神父拿出那两管晶莹剔透的药剂,用法师之手将其上的护套取下,露出用于注射的锋利针尖。
“抱歉了。”
海勒仍沉默不语,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塞西尔低声咏唱几行短短的忏悔词,将药剂向着男人的脖颈处刺入。
然而,那锋利的针尖碰到看似柔软的皮肤,竟咔擦一声折断!前神父还未回过神来,海勒身上粗陋的麻布衣服忽然显示出精细复杂的纹路,爆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将塞西尔的耳朵几乎震聋!海勒大喝一声,浑身用力,将铁索生生扯断!他随手扯断身侧玛莎的束缚,接着轻轻握住还未能落地的一支药剂,两步追上身前的法师,一手扼住他的柔软的脖子,一手将药剂抵住他的脖颈。
“啪嚓。”
另一支药剂应声落地,玻璃碎裂,香甜的液体溢了一地。杰特等冒险者这才勉强从巨响中反应过来,忙拿起武器就要冲过来。海勒只是将手中的针管稍稍向里抵了抵,其他人便立刻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男人瞥了一眼身侧的狱友,她已经自己取出麻布,双手已然自由,还顺手给人质上了个致盲气体。他直直向一脸凶相的杰特瞪去,只是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运气不错,抓到这么一个好人质。那么,要刺进去吗?”
“你他妈敢!”
杰特暴怒,两只眼睛瞪圆,几乎要从眼眶中挣脱出来;他双手攥紧长枪,几乎要将那强韧的木质枪身生生捏断。面对这尊凶神,海勒只是感到心情一阵舒畅,随意地抬头望月,一副悠哉的模样。冒险者们忌惮他人质在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干瞪着眼。
寒风吹过。杰特积攒起来的怒气无处发泄,几乎要将他闷炸。这男人等不下去,主动开口。
“垃圾,你要怎样!”
海勒皱眉,右手处的法阵亮起。塞西尔顿时觉得一股巨力压迫向脖子,憋的满脸通红,手脚忍不住乱窜。
“搞清楚点,是你们先想将我当做诱饵弄死,这不过是正当防卫。行了,不想你们老大变成小糖人的话,都给我往后退500米,滚回聚落去,那样我自然会放了他。”
杰特听到第一句话,发现对方确实有理,怒气不由消了几分;然而他到底不是会好好讲公平正义之类道理的人,只知道尊敬的队长受到对方折磨,心里绝对没法咽下这口气。何况现在退却,这次猎鸦行动注定要无功而返,花了数枚金币购置的药剂、魔石、陷阱素材等等便打了水漂。正当他犹豫之际,退役小偷忽然看见队长直直地盯着他,并在目光交汇之后,立刻狡黠地眨了眨眼。杰特心中有所领悟,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向身后的队员们举起了右手。
“行吧。老子服了你。可要说到做到!”
看到副队长的手势,冒险者们纷纷退却。原本这些人以三面围攻的形势站在海勒周围,现在则纷纷退回了一边,减小了不少威胁。玛莎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甚至开始揉彻夜工作造成的黑眼圈。
海勒手中握紧针筒。
事情不对,杰特怎么会连个保证都不要,被自己随意两句话打发走?就不怕他海勒等人走了以后,这段神父的脖颈?虽然海勒本身也没打算真的给什么看得见的把握,然而对方如此轻率的行动,令他深深感到了违和。
海勒扫了一圈正在缓缓聚拢的冒险者。剑士不成问题,他们的攻击范围就那么点。若要将剑投出,那塞西尔会替他首当其冲。
关键在于法师。他对这世界魔法的了解太少了,完全无法想象攻击会从哪个方向、以怎样的形式袭来。
更糟的是,他的情况其实远不如看上去这么气派。昨天的测试显示,他的灵魂强度近乎无穷——玛莎说就是因为如此强大的灵魂无处安放,几乎凝结成实体加成了身体,所以他的力量才远比他人大——但魔力量却少得可怜,刚刚那下蜂鸣已经用掉了他本体的所有魔力,还顺带抽干了玛莎给他的七颗魔石碎屑中的一个。
“玛莎,警戒敌人的魔法,到时麻烦你抵掉。”
“啊啊。”
女人勉强打起精神。冒险者们渐渐退到一侧。如海勒所想,法师们似乎不经意一样,躲到了剑士们的身后。这样一来,即使对方偷偷咏唱,自己也没法看见。他紧张地瞥了一眼玛莎,后者伸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