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是一具尸体。
一具剑士的尸体。
最先倒下的，脖子上有针眼的尸体。
海勒警惕地站在不远处，拾起一块石子，将其当做弹药打在了尸体的侧腰。后者毫无反应，好像在证明自己就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海勒的想法很简单。
有一个内奸——这点先不说，他高度怀疑那个治愈术士其实通过糖化病换过脸——那么就会有第二个乃至第三个。最可疑的当然就是地上这具尸体。又扔了几块石子，确定尸体真的是尸体以后，他小心翼翼地走进，然后用力，试图将它的脸撕下。
成功了。确实有高度糖化的特征。
“……你先别看。”
海勒深吸口气，屏住呼吸，将尸体的肚子刨开。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里面没有内脏。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泛黄的花朵。他忍住恶心，低头靠近这粉嫩的容器，努力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幽雅花香萦绕在自己周围。他再审视一遍花篮，发现越接近脖子处的花朵越黄，而下腹部的几乎是纯白的。
果然如此。
那个针管里很有可能不仅仅是什么糖化剂，而是某种特效的药剂。它可以与这尸体肚子里的花朵发生某种反应，让它发出对糖化生物极具吸引力的无色无味气体。要按他穿越者的见识，或许是信息素一类的玩意。
“就是这个引来了兽潮？”
玛莎不知何时转过头来，盯着这些即将枯萎的花瓣，脸上依然是那副苍白的样子，也不知是魔力枯竭还是惊吓导致的。
“大概没错。我找不到其他理由解释为什么这里有一具这样的行尸走肉。”
“把它扔到远处，或者烧了就行了吧？”
玛莎已经抬起手来准备施法。海勒伸手阻拦了她。
那么简单就好了。他思索片刻，将一脸疲惫的塞西尔叫过来，简单交代了下情况。后者露出些许惊喜的表情，然而很快被疲惫压了下去。海勒不由腹诽这家伙的精神真是比想象的要脆弱不少，已经连着做了不少错误决定。至于嘛，难道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就没有失手害死过几个同僚？这行当能这么安全吗？莫不是那死者是他的亲人或者夜晚玩伴？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专业知识方面应该不会出岔子。
“这人显然不是刚刚才死的，却一直活动了那么久，你们了解这玩意是怎么回事吗？”
“死灵魔法。”
两人异口同声地报出了这个不详的名字。近十年来，魔法发展神速，然而这门技术实在太过于违反伦理，很容易制造出一连串的社会问题，所以一直被人类的三大国度列为禁忌，一旦被抓住轻则坐牢，重则死刑。不过，没人可以抵御扭转生死的诱惑，因此相关的资料一直在各种穷山僻壤被不断暗中研习。
海勒不知道这类常识，顺着自己的思路提问。
“这里有谁会这个吗？”
“没可能！生死领域属于禁忌中的禁忌，我们这没人有渠道接触。”
“没办法。那你知道死灵法师对死者的操纵能到什么程度？最多可以操纵几个？能做出怎么样的行为？”
两个人都做回忆状。数秒之后，玛莎给出了回答。
“我没法下断言。高阶死灵法师可以操纵数以万计的亡灵大军，制作掌握各种剑技的亡灵骑士，而低阶的法师可能连最下层的骷髅兵都只能用一两个就被抓起来，差距非常大。”
“……亡灵的行动模式和人类的差异大吗？”
“我以前做神父时见过一些死者，大多行动僵硬，有跟生者一目了然的差别。不过，法师可以通过类似于驭兽的方法控制死灵，那样他们便可如生者一样活动，有的甚至可以施展魔法。”
听完两人的回答，海勒叹口气。
信息又少又模糊。看着男人纠结的神情，塞西尔还是没忍住出声。
“照刚刚的说法，这具尸体就是源头吧？为何不立刻将其烧毁？”
“……开下静音。”
“咦？哦。”
玛莎自觉地将周围的声音屏蔽。正准备解释的海勒有点无语，他明明是说给神父听的，这人又下意识地浪费自己的魔力。男人不再多纠结，伸出三根手指。
“理由基本有三。第一，我没法确定烧毁以后兽潮就会离去。燃烧是剧烈的反应，期间或许会放出大量刺激糖化生物的东西，让此地被一举攻陷。而且，即使这个香水源被消除，我们这帮摇摇欲坠的糖人也是糖化兽们的好点心，他们不一定会立刻退去。”
“烧掉不行的话，把它移走不就行了？”
玛莎提问。海勒摇摇头，向她解释。
“之前你们告诉我的，移走需要耗费大量魔力。这本身倒没什么，毕竟接触危机是第一要义。但是跟第二个理由结合起来，高昂的试错成本就成了致命的问题。”
海勒捏住自己的下巴，表情严肃。
“我没法确定肚子塞满白花的死灵只有这一具。敌人很狡猾，很难想象他会只安排一具尸体。当然，他可能只能操纵这么多尸体，或者仅仅有一人份的白花，不过若把贾尔斯家当做敌人，这种假设未免太过乐观。就这么贸然移动尸体，结果就是耗费掉最后的魔力，然后被糖化生物吞没。”
说到这里，男人不由露出紧张又困惑的神情。
“最后的一个理由是一个不确定因素，是我的一个困惑。死灵法师给这具尸体打了药便放弃了他吧？这是为什么呢？让他继续像人一样行动，直到我们被全灭再自杀不是更好的选择吗？那样的话，我也根本没机会找出白花。可能的理由多如牛毛，但是我找不到可靠的证据。”
神父叹息。
“明白了。你应该也有想法了吧。”
海勒犹豫地看了神父一言。该告诉他吗？这人看上去沉着冷静，实际上为了同伴可以发疯。
……这描述太矛盾了。算了，要让所有冒险者听话，仅凭他刚刚的一句指令大概没办法，必须得先取得他的首肯。
“啊啊，没错。敌人能操纵的尸体上限不会很多。既然如此，最坏的办法也可以让大部分人活下去。”
“你的意思是？”
“制造巨大的烟幕，辅以猎象者，用最后的魔力做一出爆发。接着，整个团体分为四部分，四散逃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