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开始讨论？”诺雅交叉抱起双手。
“没错，事不宜迟嘛，正好大家都在场。还有，既然要开作战会议，我想有必要让参与的人都入座。贝拉，坐下来吧。”佣兵队长说。
伊莎贝拉面无表情地重新回座。
佣兵队长又向张宇城搭话：“那边的小兄弟——”
“他不参加这件事。”诺雅直接切断了他的话。
“哦？”对讲器里发出了饶有兴致的声音。
坐在诺雅对面的伊莎贝拉挑眉：“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他带到这里来，却不让他参加行动？”
她才和眼前的这个两人联手逃离异兽的追杀，看到诺雅把张宇城带到这里的时候，她无意间就认定了这个一年级新生是来继续帮助诺雅的。
“他本来就只是因为意外卷进这件事，这一次也只是来陪我出席谈判而已，你们不会人手匮乏到要拉新生来帮忙吧。”诺雅平静地说。
张宇城站在原地没有说话，这件事诺雅已经事先和他说好了。
“原来如此，只是以防万一过来作陪的吗？”佣兵队长说道，“虽然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还真是人手不足。原本我们这边潜进联校的人就只有三名，现在一名队员已经被干掉了。所以我们这边的人手，其实就只有我们两个而已。”
“你们两人，加上手头的装备，都对付不了一名异神兵？”诺雅眉头轻皱，盯着对讲器。
这句话的意思很容易听出来，她找上“地平线”的人只是因为眼下他们足够可信，但如果他们连足以保护她的实力都没有的话，所谓的可信就一文不值，这场交易就得重新考虑了。
“呵呵，那倒不至于。如果只考虑一个变种人‘驯兽师’，就算加上他能操纵的异兽，正面交手我们的赢面还是很大的。不过殿下，聪明如你，应该也已经想到了吧，我们的敌人很可能不只是一个变种人。很显然的，派出异兽袭击你的‘驯兽师’是知道你的身份才下手的，而且就像我们看准时机执行绑架行动一样，他也是选择了最佳的时间和地点发动了袭击。我想要不是和我们的行动撞到一起，他早已经得手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佣兵队长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敌人的情报网已经渗透进来了。”短暂的沉默之后，诺雅回答。
“Bingo！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力。”佣兵队长在对讲器的另一头打了个响指，“不仅如此，在你们杀死‘耶梦加得’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他离开了现场，极有效率地切断了这个基地的应急电力和通信线路，还破坏了无线通信基站。要做到这一切，不事先把这个基地摸得一清二楚是不可能的。有两种可能，第一种，那名变种人像我们一样，作为间谍亲自混进联校。不过对于‘新人类战线’的恐怖分子来说，这是很难的做到的。首先，变种人根本躲不过常规体检的审查。”
“异神兵是经由基因技术和人体改造诞生的，所以生理上的各项指标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的力量和反应速度都远超常人，血压和心率会高很多。另外，他们的免疫系统也异常强大，对各类毒素和病原体都有很高的抗性。还有那种怪物一样的身体自愈能力……所以其实只需要验个血，就能确定一个人是不是变种人。”伊莎贝拉补充道。
“不过，以‘新人类战线’的生物技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没有办法骗过体检。但即便是那样，他们也没有混进联校的渠道，应届生和外聘人员需要提供清楚的履历和档案，而进修生则需要有盟国军方的推荐。所以，第二种可能性才是最高的。”佣兵队长继续解释，“那就是联校里面有和恐怖组织私通的内鬼，而且，恐怕就在这个基地里面。这也正是你会找上我们的原因不是吗？”佣兵队长继续说明。
张宇城站在一边默默听着。这些推论，诺雅早已经和他说过了。诺雅之所以没有去寻求基地警卫帮助，就是因为基地里有内鬼这种可能性。
眼下基地的通信线路和基站全灭，而亚特兰蒂斯作为一个海底国家，完全没有卫星通信技术，也未曾和哪个国家签过租用合同。此刻赫兰岛无法和外界联系，这就意味着即便诺雅公布身份，基地的管理人员既没法确认，也没法向外求援。最保险的方案是将她送出基地，然而这座刚建起没多久的基地里却没有能足够扛住台风的直升机和船只，整个基地只有亚特兰蒂斯引以为豪的深海潜艇可以出动，但根据公告基地仅有的两艘潜艇正在外面执行货运任务。
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无论是通信还是电力的修复都需要大约一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赫兰岛基地与世隔绝。那名异神兵制造出这个局面的目的很明显，他是要在这期间重新解决掉从手里逃脱的目标。
在这种情况下基地警卫能做到的，就只有派出人手在这段时间里将诺雅保护在基地的某个地方。而对诺雅来说，选择这个方案不亚于一场赌博，因为她不能确定那个可能存在的内鬼在联校里处于什么位置——有可能那个人是学生，也有可能是警卫中的一员，甚至可能是基地的管理人员。
如今基地进入完全戒备，正牌警卫人手不足，就连高年级学生和进修生都出动了，基地三分之二的人口都担任起了警卫的角色。即使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不高，她也不会轻易选择这种赌博，因为要押上的筹码实在太大了。她押上的是自己的命，一旦押错，内鬼混进了保护她的警卫当中，她几乎是必死无疑的。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有信心搞定一个异神兵，却没信心对付一个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的内鬼？”诺雅再次提出质问。
“那如果说，我们已经对那个内鬼的身份有了一点头绪呢？”佣兵队长说。
这句话让诺雅脸色微变：“说来听听。”
“你们从贝拉手里逃走之后她就向我汇报了，在警卫抵达之前，我先一步到了现场。我检查了我们负责盯梢的那名队员的埋伏地点，现场只留下了血迹，我想尸体应该是被‘驯兽师’用异兽处理掉了。不过我还是发现了一件重要的线索，现场有源石狙击枪打出的痕迹。”
张宇城瞪大了眼睛，他猛地想起了那名狙击手。
佣兵队长的话还在继续：“为了这次绑架行动，两个星期前我们在基地里设置了几个摄像监控装置，赴这场谈判前我一直在检查那两个小时里的录像，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画面。贝拉，拿给她看。”
伊莎贝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薄片状物体摊开——那是一部被俗称为卷轴板的超薄屏幕终端，她点亮屏幕操作，然后调出了一张视频截图。
照片里是一片雨幕，雨幕之后是从远处拍摄的某间宿舍的走廊，一名穿着生物学院样式制服的女生站在一间寝室的门口。从色调看，这是用摄像头的夜间拍摄模式拍下来的。
“这是半个小时前在你的房间门口拍到的，丫头。”伊莎贝拉对诺雅说明，伸手放大了视频截图，视频的清晰度不低，竟然拍下了那名女生的侧脸，“这是个海底人，她在那个时间试图拜访你的房间，在确认房间里没人之后就离开了，你认识她吗？”
诺雅仔细盯着照片，摇了摇头。
“这个人——”张宇城突然出声。
“哟，小鬼你认识她？”伊莎贝拉抬起眼睛看他。
张宇城点头：“我逃出隧道的时候，在废楼区边界的仓库附近撞见过她，她是一名狙击手，当时她端着狙击枪，在盯梢旧实验馆的方向，我从仓库跑出来的时候还差点被她宰了。”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加上这句证词，线索都串到一起了。”片刻的沉默后，佣兵队长说道，“我们可以推断出来，这个女人，手上持有着来源不明的武装，在你们遭受袭击的前后出现在废楼区，并对现场进行了狙击。在你们从隧道逃脱后，她尝试和殿下你接触，寻找你的下落，不觉得她很可疑吗？”
“你们刚才说对她的身份有头绪？”诺雅问。
“没错，其实我们这边在调出这张照片之后就着手开始调查了一下，幸运的是我们很早以前就复制过联校数个学院的在读人员档案。”佣兵队长说。
“你们在这所学校还真是渗透得挺深呐。”诺雅看着对讲器冷冷地说。
“呵呵，我们好歹也是专业的谍报人员。”佣兵队长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贝拉，把档案给他们看。”
伊莎贝拉从终端调出了另一张图片，图片的内容是用间谍相机拍下的一张纸质档案，纸张的右上角上贴着证件照，里面是一名表情严肃的海底人种女性——正是那名神秘的狙击手。
“凯提·朵兰·埃苏，二十四岁，亚特兰蒂斯王国军推荐入读海心联校生物学院的进修生，没有科研背景和学历，曾经是隶属于陆军特战队的贯杀狙击手，后来被调入王国情报局，两年前被授予一级军官。”佣兵队长讲解起档案的内容。
张宇城轻轻皱眉，档案里的这个女人确实是疑点重重，她是完全的作战人员出身，却在进修的时候进入了偏科研的生物学院。而且亚特兰蒂斯的一级军官，大抵算得上其他国家编制里的中尉，既有军衔也有资历，又是一名开发过能力的贯杀狙击手，照理已经足够在前线学院担任教官了，有什么必要来进修？
“不过，最有趣的地方还是她的推荐人名单。”佣兵队长继续说道。
伊莎贝拉很适时地屏幕，把图片里档案右下角的一个签名放大出来：“她的第一推荐人，是王国情报局的穆拉·雷德亚·阿特兰七级军官。”
盯着屏幕诺雅突然怔住了。
站在她背后的张宇城也吃了一惊，这份惊讶源于屏幕中这个三段式名字的最后一段。
阿特兰，是海底国家亚特兰蒂斯王族的姓氏，也是诺雅真正的家族姓氏。
“没错，这个女人，是你的王兄，雷德亚王储殿下的直属部下。”佣兵队长在对讲器的另一头幽幽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