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诺雅就猛地回头看过来，满脸都是讶异。
“嗯？”伊莎贝拉也是相当意外，整整两秒才反应过来，接着喜形于色，“哎哎，不错啊小鬼！我还以为你铁定要犯怂呢。”
诺雅突然站起转身，一把扯过张宇城的衣襟。
“笨蛋，你干嘛答应他们？”她压低声音说，一脸焦急，“这件事很危险的，不是你该插手的啊！”
相较之下张宇城倒是显得异常冷静，他对着诺雅轻轻摇头：“我知道，我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我自己。”
诺雅愣了一下，无意间松开了手。
“小兄弟很有勇气啊，难怪贝拉会提议拉你到我们组织。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像是在担心张宇城变卦似的，佣兵队长忙不迭地插话进来，“就由我们三人精诚合作，来保护公主殿下的周全，那么接下来就由我讲一下计划的细节……”
“请等一下。”张宇城突然打断。
“你有什么问题？哦对了，你可以叫我艾德，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战友，不用拘束。”佣兵队长自来熟地报上了一个男性名字的昵称，不过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个假名。
“好吧，艾德先生。”张宇城微微苦笑，“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请说。”
“关于异神兵，你们知道些什么？”
“哦？你是说那个袭击你们的‘驯兽师’？”佣兵队长很自然地以为他是想问行动相关的事情。
然而张宇城却摇起了头：“不，我的意思是，所有的异神兵……变种人，他们的出现，还有演变，所有关于他们的事情。”
“你是想问我手里是不是有公众不知道的关于变种人的情报？”佣兵队长这次听明白了。
张宇城点头，“地平线”在这场战争的初期就开始被各国雇佣，活跃在对抗变种人的前线，而这些潜入了学院的佣兵显然是来自于“地平线”的谍报部门。
他这一问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感到些许诧异，因为这个问题和他们面对的这个局面实在没有太大的关系。
不过佣兵队长倒是没有多问：“这个嘛……说实话我在组织里的职位并不算高，接触不到太机密的东西。而且我估计这方面的情报，组织所掌握不会比成员国的正派情报部门多。我就讲一下我所知道的，可以吧？”
“好。”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异神兵其实是正常人改造过来的，首次投入应用，是在九年前，‘亚特兰蒂斯冲突’的最后一年，当时派出试验性维和部队的有五个国家，在冲突结束后才宣称拥有这项改造技术的则是两个，一共七个国家。这一项技术的出现有相当大的疑点，制造异神兵的技术，即便是现在的眼光去看也是完全领先于国际学界的，但是却完全找不到相关的初步的研究内容。而且那么多国家会同时独立研究出这么相似的技术，如果有人相信这纯粹是巧合，那他的脑袋肯定被门挤过。总之这项超越时代的生物技术就像基督山伯爵的财产那样横空出世，凭空出现在好几个国家的手里。从理论上讲，这种突破性基因改造技术可以用在军事，也完全可以用于医疗，它可以攻破当今医学上的很多难题。而且，从收益和舆论两个方面讲，没有理由不这么做。但是当时这七个国家没一个这么做过，大多数情报人员都认为当时这应该是一项连这些国家都完全掌握的现成的外来技术。”
“外来技术？”张宇城下意识地重复。
“比如说，外星人的科技。”
无人回应，现场鸦雀无声。
“我不是在开玩笑。”注意到冷场的佣兵队长急忙解释，“这是一个在学界和情报界都相当主流的猜想，有一项关键的证据支持，好几年前就有研究机构在分析异神兵和异兽的基因时，发现了未知的片段，和学界所知的地球生物的基因都不同。当然，也有一派人猜想这些基因来自于地球，毕竟亚特兰蒂斯的存在已经让生活在地表的所有人都充分地意识到这个星球还存在着没被探索过的地方。”
“异神兵最初属于这些国家的军队，军方持有技术，但是异神兵叛变之后七国军方都对外声称丢失了这些技术的相关情报，公众舆论一直默认他们还在隐瞒事实。”张宇城说。
“我明白你想问什么，可惜这种机密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我们只是个佣兵组织，搞情报玩不过正规的军方机构，所以我没法给出准确回答。但我可以告诉你军方的发言不一定是完全在扯淡，从我接触过的情报档案看，‘黑色一日’……也就是七国异神兵集体宣布脱离政府的那一天，在那天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很多和异神兵开发计划相关的细节知情人——包括军官、研究人员和许多政界的大人物，都遭到了暗杀或者绑架，有的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军方保存的相关文件连同备份都遭到了窃取和销毁。很显然变种人在反叛之前做足了准备，他们自己就是军方内部的相关人员，要做到这些不难，更何况军方恐怕根本预料不到全体变种人官兵同时变成恐怖分子这么扯的事情。而且，从军队的角度出发，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还把秘密掩盖起来，我不觉得有什么意义。或许关于异神兵的最核心的情报大概还真就只捏在‘新人类战线’的手里。”
“那这些变种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黑色一日’过后的第二周，发起了暴动的所有异神兵部队就发布了联合公告，宣称他们成立革命组织‘新人类战线’，旨在推动全人类的进化。他们认为在生物学上人类种群早已经不受自然选择的影响，因而进化变得缓慢，要继续进化就得靠基因技术。他们要求国家接受全民基因改造的计划，就是制造异神兵的这种改造技术，好让整个人类种群得到飞跃性的发展。如果政府不愿意接受就成立能接受的政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些玩意每个学院的通识时政课都有讲吧，你没好好听么？”
“我当然知道，我是问真正的意图，不是这种听来就是骗小孩的鬼扯。”张宇城认真地说。
“嚯，看来小兄弟你还是蛮聪明的。”佣兵队长的声音透着笑意，“没错，基本上所有的情报部门都认为‘新人类战线’的目的不可能仅限于此。用基因技术改造全人类，涉及包括伦理在内的许多问题，听起来有些激进，但也不是非得用战争才能让人接受的事情，但他们却像发了疯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先动手，就好像那是什么必须达成的神谕……事实上收集一下这几年的战争资料就不难发现，异神兵的行为模式真的和狂热宗教组织十分类似，至今盟军这一边没能完全掌握异神兵的核心情报，很大的原因就在于这里。异神兵在确定自己会被俘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自杀，就算被完全控制住了行动也不可能招供，而且因为生理结构不同于常人，催眠暗示、自白剂、测谎仪器和脑电监视在他们身上效果都很有限。目前盟军手里大部分关于他们的情报，都是靠对尸体和其他样本的解剖分析获得的。他们这种行为模式很让人费解哦，被招募成为异神兵的士兵有着各种各样的背景和经历，宗教信仰也不尽相同。而且隶属于不同国家的部队之间几乎都没有过接触，但他们却会联合在一起，忠实地投身于相同的目的，就好像被集体洗脑了一样，这个问题很可能就出在制造异神兵的技术里。”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有些疲惫地补了一句：“好了你还有问题吗？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讨论学术问题……”
“最后一个，异神兵的基因……能遗传吗？”张宇城想了想，轻声问道。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不过我倒是可以准确地回答你——不能。”佣兵队长直截了当地回答，“首先，异神兵原来都是正常人，要彻底改造一个发育完全的高等生命体的全部细胞其实是很难的。对军方来说，只是提升士兵的身体能力，就是感官、肌肉力量和反射速度之类的就够了。所以异神兵接受的基因改造，其实只涉及一部分关键的器官，并不涉及生殖系统，我估计也不会有哪个机构蠢到做这种只会提高改造基因外泄风险的事情。严格来说所有的异神兵并不是什么变种人，他们只是身上有一部分器官携带了基因经过修改的细胞而已。或者可以把他们归类为嵌合体，他们身上有两套完整的细胞基因，和这类似的自然案例也是有的，异卵双胞胎在发育早期融合成一个胚胎，最后诞生的婴儿身上就可能会有两种基因不同的细胞。”
“可是，在战争开始之后异神兵有了很大变化。”
“确实，异神兵在发动战争后的这几年里面，逐渐提高了对自己的改造程度。现在的异神兵和当初完全不同，可以变化出特殊的形态，可以说比起人类更像是怪物，还分出了各种各样的品种。但至今还没有人捕获到生殖系统被改造过的异神兵，至少我所掌握的情报里是没有。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亚人倒是不一样，亚人是提取异神兵的改造细胞用克隆技术从胚胎开始培育的完整的变异体，而不是嵌合体。从理论上讲这样制造出来‘人类’全身都是基因改造过的细胞，可以遗传。但亚人是被紧急制造投入战争的兵器，他们被植入了快速生长的基因，再配合上药物，不到一年就会发育完全，他们身体能力超过异神兵，但存在巨大的生理缺陷，他们没有生殖能力，也没有完整的学习和思考能力，智力水平还不如黑猩猩，只能靠植入大脑的芯片像机器人那样行动……你满意了么，小兄弟？”
张宇城点点头，没有再提问。
“我有点好奇，你问这些做什么？”
“……个人兴趣。”张宇城冷淡地回答。
“嗯，可以看出来。你的生物学科分数出奇的高呢，明明其他理论课只比及格线高一点。”佣兵队长笑着说道。
“你们查了我的档案？”
“没错，既然准备拉你组队，当然得了解一下你的基本信息，我觉得这很正常。”
“那你们有查到什么问题么？”
“没有，你的档案很正常很清白，完全没有任何疑点。”佣兵队长用轻佻的语气回答，“所以我想我们完全可以彼此信任，合作愉快。”
“和一个不肯露脸的人彼此信任？”张宇城挑眉。
“哦？比起我们整个兵团最漂亮的贝拉，你更喜欢和我这种糙汉同桌聊天？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口味倒是不轻啊。”佣兵队长游刃有余地用玩笑接下了对方的话。
伊莎贝拉已经懒得搭理自己的二货队长了，气哼哼地别开了脸。
“本来想讲解一下作战的细节，不过我现在改注意了。我们现在需要在预定的藏身地点布置监视装置和陷阱，时间有点紧。而且我们在学院里都是进修生，晚上都被警务处布置了巡逻任务，没法在这里留太久，还是明天重新碰头的时候再说吧，来贝拉，把东西交给他们。”佣兵队长把话题拉回正题。
伊莎贝拉拿出两个无线耳塞放在桌上：“这是小型无线联络器，一人一个，你们把这个塞到耳朵里，可以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络。明天我会通知你们集合地点，到时候再配发其他装备。”
“等一下，我要提一个条件。”诺雅突然出声，她认真地盯着伊莎贝拉的眼睛，“你们明天也给我准备一份武器。”
“什么？”伊莎贝拉诧异地回看她。
“给我准备一份武器，最好是源石枪械，可以的话给我弄一把狙击枪。”诺雅重复道，还是一脸平静，“既然你们采取了远距离保护的方案，我就得有武器自保才行。”
伊莎贝拉很快就想明白了，诺雅是想参与战斗，只要有狙击枪她可以反过来掩护镇守着狙击点位的保镖们——准确地讲，她应该是想保护主动参与到这件事来的张宇城。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抱怨：“源石狙击枪？丫头你还真是会要东西，那玩意要我们怎么搞到手啊？”
“没问题，去基地的武器库偷装备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了，那里我们熟！”佣兵队长倒是答应得爽快，对讲器里还隐约传出了他拍大腿的声音。
那轻松的语气，全然感觉不到他是要去戒备森严的武器库偷东西，反而像是在给正在勾搭的女孩买廉价的小礼物。
伊莎贝拉瞪大眼睛去看那个对讲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诺雅轻轻点头：“那就好。还有，你们刚刚说明天再碰头是说现在我们要分开的意思？那在你们布置好藏身点前我要先待在哪里？”
“……啊哈哈，这个问题嘛，我们当然也是讨论过的。”片刻的沉默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佣兵队长发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声，“那个……呃，贝拉由你来说吧。”他毫不犹豫地把问题抛给了下属。
伊莎贝拉对着对讲器白了一眼，然后把脸转向两人。
“小鬼。”也不知为何她没有直接回答诺雅，而是向张宇城搭话，“你是一年级，按道理讲应该有个三年级的室友对吧。今天夜里基地进入全面警戒状态，所有的高年级和进修生都被警务处指派了临时的巡逻任务，前面的几个小时是全员参与，凌晨三点开始变成换班制，你的室友再怎么早也得那个时候才能回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宇城一愣，隐隐地感觉出这话头不对劲。
“回头记得戴好联络器。在我们发出集合通知前，就先由你来保护这位公主大人了。”伊莎贝拉的脸上渐渐浮现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做好准备工作前，我们得先把公主藏到最难被想到的地方。我想那个变种人再怎么思维独特，应该也不会从男生宿舍搜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