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广场中心地下停车场，留着银色短发的女人端坐在被黑色隐私玻璃隔绝了外界视线的厢式车内，眼睛专注地盯着车载屏幕。
海底人。
她开口对着戴在耳边的通讯器讲话：“……我看到你在移动，报告一下目标动向。”
“目标已从地下广场进入万达广场A座，十七分钟前有观察到目标在智能手环使用支付功能，初步推测目标准备前往位于五楼的影城。”通讯器另一头的男人压低声音报告。
“女孩呢？”
“在他身边。”
“从目前的行为看只是普通的假期出行……保持监视。”女人简短地下令。
“长官，真的不需要调一个去看着公主殿下吗？”对方谨慎地询问。
“不需要，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张宇城，在公主殿下身边执行护卫任务的是调查部的司瑞安执行官，他是变装的好手，你们这点伪装在他附近待太久会被看出问题，被调查部撞见我们的行动会很尴尬。””女人面无表情地说。
“明白。”对方回应。
女人把身体靠在座椅上，微微阖眼，在脑海中确认所有任务的细节。
三天前，大西洋底亚特兰蒂斯境内，王国情报局
身着军装的青年男子端坐在办公桌后，双手各持一叠纸质报告，红宝石一般的双眼在两份报告上交替扫视。
许久，他开口了：“这就是事件的全部报告？”
“是的，殿下。”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的女人回答。
男子把报告放到桌面上，抬起眼睛。他很年轻，却有着沉稳的眼神。
亚特兰蒂斯第一王储，穆拉·雷德亚·阿特兰。
“这一份是诺雅交给联校的事件描述。”雷德亚瞥了瞥左手边的报告，“按她的说法，她在旧实验馆首次遇袭，是在她附近秘密执行护卫任务的朵兰现身带领她逃离现场的，其间前线学院的一年级学生张宇城被意外卷入。事后敌人完全切断了基地的通信渠道，朵兰判断敌人在联校内存在身份，选择让她藏身到教学区办公楼内。次日晚上他们遭遇敌人，‘驯兽师’进入朵兰所在的第二教学楼，诺雅遭到生物兵追击。所幸当时有两名担任临时警卫在附近巡逻的进修生赶到了现场，分别于办公楼顶和第二教学楼下方隧道内和异**战。最后在混战中朵兰牺牲，张宇城抓住‘驯兽师’撞破窗户从四楼跳下，诺雅从办公楼顶用从进修生那里借来的源石手枪将‘驯兽师’击毙，联校的调查证实对她进行暗杀的‘驯兽师’是前线学院的三年级学生时越。”他概括完报告的内容，然后对着下属问道，“妮萨，你去过现场，对这份供述，你怎么看？”
被唤作妮萨的军官背手正步：“公主殿下的描述和现场勘察的结果存在出入。她声称在两次遇袭中是朵兰一级军官保护了她，但所有的现场中和朵兰使用的枪械型号对应的弹孔一共却只有四处。在地底隧道中他们曾经遭遇Ⅲ类异兽‘耶梦加得’，照理来说朵兰如果在现场的话应该会用狙击枪迎击，但他们最后却使用了手雷。另外按照报告，次日朵兰是在第二教学楼内遇敌的，但在现场还是没有她使用的武器留下的痕迹，反而是在地下隧道内发现被她所用的源石狙击枪击毙的异兽。还有，在声称办公楼顶保护了公主殿下的进修生伊莎贝拉·亚当斯，在其他警卫赶到现场的时候并没有跟着公主马上出现，被她击杀的异兽尸体有被处理过的痕迹，她本人声称是用瞬爆弹的手枪，但尸体检查的结果并不符合她的说法，其中一只异兽断成了两截，而基地给临时警卫的装备做不到这一点，两名临时支援的进修生都没有及时和警卫处联络……类似的疑点还有很多，属下认为公主殿下在报告里动了手脚。”
“说谎的诀窍是在一堆真话中掺进一点谎言，而不是在一堆谎言中掺真话，小丫头想糊弄过去的事情有点太多了。”雷德亚轻轻勾起嘴角，“真正和她一同行动的应该是那两个进修生才对，他们是什么背景？”
“俄罗斯军方进修生，女的原籍新西兰，去年入籍，男的是俄罗斯人，但也是去年才入伍的。在赫兰岛基地解除封锁后两人被推荐方召回，一周前联校收到了俄罗斯方面的退学申请，理由都是定期体检出了问题。和他们两人同期被推荐进入联校的进修生还有一人，在这次事件中失踪。”
“佣兵？”雷德亚立刻讲出了自己的猜测。
“临时入伍就被推为进修生，可能性很大。”
“联校遍地是通过进修生名额安插的情报人员，大家心知肚明。不过雇佣兵来做这种活的倒是稀罕，真亏诺雅能想到利用他们……”雷德亚冷冷地说，“我想像得到把他们安插进来的人原本是想做什么，看来拜特兰的王室还真是被人看扁了，外交部怎么说？”
“修洛部长有通讯留言，他说他会‘妥善处理’交涉事宜。”
“‘驯兽师’的尸体怎么处理了？”雷德亚又问。
“尸体在赫兰岛被采样调查，委派了一名生物学院的教授负责，这几天应该会出结果。”
“哪个教授？”
“杨以琼，中国籍外聘教授，东亚分校生物学院的副院长，是公主在学院里的导师。”
雷德亚闻言皱眉：“我看到那个‘驯兽师’也是中国籍，怎么会让外聘教授做尸检？”
“当时在那里的人员当中她是唯一合适的人选，赫兰岛基地恢复通讯后调查部的人就把尸体带走进行独立调查了，不过她那边应该会先出报告。”妮萨顿了顿，“而且那名‘驯兽师’虽然是中国籍但却是应届生，是联校这边负责招生和审查的。”
“我们的审查把恐怖分子放进来了，真叫人笑不出来……在尸检结果出来之前这件事只能先放着。说实话，比起进修生和‘驯兽师’，我对张宇城更感兴趣，按照诺雅的报告他有资格秘密申请一个二等军功——足够让他提前一年毕业获得军籍。他参与了整个事件，却没有留下口供。”
“他在事件中受了重伤，昏迷了两天，醒来后他声称因为脑震荡的关系无法回忆起事件的细节，基地警务处没能得到他的口供，赫兰岛解除封锁后他自主要求转回中国疗养。”
“他身上有一些疑点。联校的调查报告里有写到事件中他和朵兰都在第二教学楼里，作为一级军官的朵兰死了，他这个一年级应届生却活了下来。发现朵兰尸体的现场，也就是他和‘驯兽师’撞破玻璃跳下的房间里，有激烈搏斗的痕迹，此外他还和潜伏在联校里‘驯兽师’是室友关系。”雷德亚将右手边的报告翻到中间的一页，上面缩印着事件中主要人员的档案。
“您的意思是？”妮萨问，她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雷德亚的意图。
“调查他，允许你抽调两个人。”雷德亚简短地下令。
“明白，我会着手安排。”
雷德亚的视线还在那份报告上，他看着这一页的右下角，属于凯提·朵兰·埃苏的档案。
许久，他开口问道：“朵兰一级军官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遗体昨天被运回，烈士勋章的申报已被批准，预备明天通知家属。”妮萨郑重地回答。
“给她追加皇家勋章。”雷德亚轻声说，“还有，安排一下行程，明天由我前去通知家属。”
“殿下您不必——”妮萨连忙劝说，却被雷德亚竖起手指打断。
“她是在执行我下达的任务的时候牺牲的。”雷德亚神情肃穆，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妮萨看着他，片刻之后微微躬身：“明白了。”
雷德亚把手肘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诺雅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殿下现在正在准备度假，昨天她用特别手续办下了旅游签证，调查部的司瑞安执行官同行。”
“这丫头……刚出过那种事情就敢往地上跑。”雷德亚的嘴角泛起苦笑。
“是否有必要派人手？”妮萨询问。
“没必要，有莫拉在足够了。”雷德亚摇头。
妮萨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可是殿下……”
雷德亚没等她说完：“我知道你对莫拉有成见，不过我们能派出人里面没有一个资历能比得上他的，相信他吧。”
“明白。”妮萨把本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他们的行程有查到吗？”
“今天晚上她会搭乘前往美国的定向艇，在当地转乘飞机前往中国。”
“中国？”雷德亚下意识地再次看向报告，视线钉在左上角张宇城的缩印档案上。
他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伸手把整叠报告挪近过来。方才他重点浏览了报告的主体内容，并没有仔细查看人物档案上的细节。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妮萨，目光如炬：“张宇城入学协议上的担保人是杨以琼？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需要调查，从档案内容看来张宇城的父母均已过世，不排除杨以琼和他有亲属关系。”妮萨回答。
雷德亚想了想，竖起一根指头：“追加对杨以琼的调查，查明她和张宇城的关系。”
“明白！”妮萨庄重地行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