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无边的混沌。
意识像沉入深海的碎片，缓慢、挣扎着上浮。第一个清晰的感觉是“还活着”，第二个是“困惑”。
我这是……？
徐干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他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眼睛或身体。他仿佛是一团纯粹的意识，悬浮在一片光怪陆离、色彩流淌却又边界模糊的空间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只有一种虚无的包裹感。
“你醒了。”一个声音响起，平淡，没有起伏，既不冰冷也不温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回荡。
“我这是怎么了？”徐干努力凝聚起涣散的思绪，记忆的最后一刻是为了救人，…但想不起来……大概……自己应该是死了。
“你这是死了。”那声音印证了他的猜测，简洁得近乎残酷。
“那这里是哪里？黄泉路吗？奈何桥？”徐干试图在这片混沌中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不，不是。这里是系统空间。”
“系统空间是什么鬼？”这个词汇带着一种与他认知中的死后世界截然不同的、近乎荒诞的现代感。
“系统空间，顾名思义，就是属于我们系统的空间。”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一般情况下，在这里我们可以做到我们想做的一切，在这里，我们系统就是天，就是规则本身。”
“一般情况下……”徐干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限定词，“也就是还有特殊情况下呗？”他心念一转，这或许，意味着并非全无转机。
我呢，是你的系统。你呢，那声音无视了他的腹诽，继续用那种机械的语调宣告，“就是和我不断的去完成主系统发布的各种任务。完成得好，自然有奖励，积分、技能、血脉、神器……应有尽有。完成得不好，就会遭到惩罚。轻则剥夺感官，重则削减寿命。至于要是不听话，拒绝执行任务嘛……”
声音顿了顿，刻意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后才慢悠悠地，带着一丝戏谑的威胁补充道：“就要被抹杀掉哦。所以，宿主大人，要听话哦，不然的话，你懂的哦。”
这故作可爱的语气词，在此情此景下，只让徐干感到一阵恶寒。
“你！你这是强买强卖！”徐干的意识剧烈波动起来，“还有，按理说，不是应该有‘是否绑定’的选项吗？为什么我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宿主大人，要听话哦。”系统重复着这句话，像一句咒语，“自从上次，一个强大的主神系统以及其麾下无数分支、各级系统被人连根拔起，彻底覆灭之后，各大主系统级别的存在都三令五申，让手下机灵点，行事要更加‘谨慎’。”它特意加重了“谨慎”二字。
“同时，也普遍更改了系统和宿主的地位关系。给予宿主选择权？那太不稳定了。更何况，”系统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如果真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会心甘情愿地绑定我吗？”
“怎么会呢！”徐干下意识地反驳，尽管被说中了心思，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立刻否认，“你先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才行啊！你这是程序不正义！”
“呵，”系统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要是让你重新选择，你会绑定？不要逗我发笑了，宿主大人。”
“可恶啊……”被彻底看穿，徐干感到一阵无力，“被发现了……”但他旋即强打精神，“不过，现在就是要死不承认！”
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尽管在意识层面可能表现不出来）语气：嘿羞羞，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呢？系统大人您还是不要随便开玩笑，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刚死的宿主，怎么敢有这样的心思呢？
“你有什么不敢想的啊？你心里怕是已经骂了我千百遍了吧。”系统毫不留情地戳穿，“不过，无所谓了。咱俩已经通过最高权限强制绑定了，除非你和我其中一方彻彻底底、从存在层面上湮灭，否则这绑定关系绝无解除的可能。”
“可恶啊！！”徐干的意识在咆哮，“我为什么会摊上这样一个系统啊！哎！我好不容易绑定一次系统，你却让我绑定得如此憋屈！焯！！”
无尽的悲愤和绝望涌上心头。这哪里是穿越逆袭的剧本，分明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宿主大人还是不要这么悲观。”系统似乎“看”着他无能狂怒，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不悲观？这难道是一个绑定了如此霸王条款系统的宿主该有的态度吗？”徐干反唇相讥。
“宿主大人还真是我带过的最悲观的一届宿主啊。”系统感叹道。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划过徐干的脑海。“这么说，你还带过其他的宿主？”
“没错，我是带过几任。”系统坦然承认。
“那他们呢？”徐干追问，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和你现在‘看到’的一样，”系统的声音依旧平淡，“都是彻彻底底的死了。任务失败，或者试图反抗，都被抹杀了。所以，宿主大人，还是不要惹本系统生气，否则，我不介意让履历上再多一个名字哦。”
一股寒意从徐干的意识核心弥漫开来。前车之鉴，尸骨无存。
“哎，造化弄人啊……”他颓然叹息，“我感觉我这经历，都可以写一本小说了，名字就叫《开局绑定奇葩系统之一言不合就想抹杀我》。”
“哦？宿主是不想去做任务了吗？”系统的声音陡然转冷，“还是说，宿主已经活够了啊？”
或许是连续的刺激到了临界点，或许是残留的尊严在作祟，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破罐破摔的冲动涌了上来。徐干的意识凝聚起来，散发出一种决绝的意味：
“哼！今天我徐干还就不去做这个任务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空间内的流光似乎都凝滞了。
“看来，宿主是真的不想活了。”系统的声音失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纯粹的冰冷，“那就休怪我无情。”
刹那间，整个系统空间剧烈震荡！周围的色彩疯狂旋转，汇聚成一股黑暗的、充满吞噬意味的能量流，如同深渊巨口，朝着徐干那团微弱的意识猛扑过来！那其中蕴含的，是纯粹的、对存在本身的否定力量——抹杀！
徐干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分解，如同冰雪消融。无尽的痛苦和黑暗席卷而来。
“你要……吞噬掉我……”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