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在被战列舰主炮命中身体的情况下苟存性命。
哪怕是后方漫画里经常描绘的超级英雄，在16英寸主炮重达上吨的炮弹前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吧……
这道理我当然明白，所以我早已不抱还能捡回一条小命的奢望。
但……这是怎么回事？
我睁开了眼睛，四周仍是烈焰，我的身体依旧千疮百孔。
但我还活着……
难道那枚炮弹是哑弹？还是说它爆炸时只有冲击波命中了我，仅仅只是让我昏了过去？
我想要确定一下现在的时间，却发现怀表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提督府里的台钟也早已被炸成了散落的零件。
我猜测我很有可能是被炸昏了过去，又侥幸躲过了接下来的炮击，这才保住了性命。
但是，胡德到哪里去了？
“胡德？胡德？”
我撑着沙哑的嗓子呼唤着那人的名字，直到一阵炮弹的爆炸声压过了我的声音。
深海舰队怎么又开始炮击了？
按照我的估算，它们的火力储备并不足以支撑这么长的时间啊。
房屋倒塌崩裂的声音再度掠过了我的耳畔，我挣扎着打开了面前的港区监控，监控里却是一片雪花。
奇怪，我刚刚明明修好了一部分线路，难道是又被炸断了……
我抬起头来，从司令部外墙上的巨大破洞向港区张望。
出现在我眼里的，刚好是那座巨大的钢铁塔吊机被击中垮塌的一幕。
记得萨拉托加以前就喜欢坐在那台塔吊机上吹海风吧，还经常因此被她姐姐责斥……
等等，这座塔吊机……不是已经在不久以前被炸塌过一次了吗？
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切都有悖常理，而我此时能做的事，也只剩下了大声呼唤那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胡德？胡德！”
“提督……”
微弱的喊声在门口响起，我寻声望去，一个熟悉的少女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那是一张我不久之前还擦拭过泪水的精致脸庞。
“提督，快撤退吧……我帮您殿后……”
这句话，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胡德，你忘了吗……”我强装着微笑，“我们已经签订了誓约，我又怎么会丢下你逃跑呢？”
我认为我的声音绝不奇怪，但胡德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僵硬起来，脸上突然印了两片绯红。
“提督……你在说什么？我，我，我……我还没有和提督签订誓约啊，难道说……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提督……咳咳，快点走吧！”
看着胡德脸上的绯红之色，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被击垮的塔吊机，本应被修好的监控终端……这种种景象在我的脑海里连成了一线。
难道说……
我，回到了死亡之前的世界？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假设，剩下的可能即使再荒谬，也是事实的真相。
“提督……快走吧，我来帮您殿后……”
那么，我究竟回到了多久以前呢？
“胡德，现在几点了？”
我的问题确实有点不合时宜，但胡德还是用满是硝烟的手从舾装的储物箱里取出了怀表，回答了我的疑问。
“提督先生，现在是五点二十八分。”
这个时间，大概是我被炮弹炸死的十分钟前吧…我果然回到了过去。
但知道了这一点这又有什么用呢？
可恶，仅仅只是十分钟啊，如果再早一些，我也能对未来做出些新的改变吧！
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连装炮发射声，驱逐舰队果然按照预定的计划发起了反击，不过炮声很快就稀疏了下去……这次反击和上次一样，落得了失败的命运。
也许，悲剧的结局真的是不可逆转的。
和上次一样，我帮胡德揩去了泪水，和她签订了誓约。
和上次一样，我的港区在炮弹中被炸得粉碎，而那面象征着荣耀的提督旗也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和上次一样……港区，沦陷。
但这一次，我并没有被炮弹炸成灰烬。
我最终抛弃了荣耀，只想要让我和胡德能够活到最后。
上一次，我固执的坚守荣誉，却最终落得了尸骨无存的下场。
提督确实不会抛弃他的舰娘，但难道明知会死还要拉着舰娘们一起送死就是一个尽职的提督该做的事情了吗？
我抓住她的手，想要和她一起撤入港区后的逃生索道，但胡德拒绝了我，回头踏入了布满硝烟的港区。
在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眼中的失望。
最终，她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直面炮火，以一个荣耀的姿态战死在燃烧的港区之中。
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流着泪，丢掉了逃生索道的钥匙。
继而，我回过头去，冒着炮火冲过了胡德的尸体，也冲过了无数战死舰娘的遗骸，最终冲上了港口的岸防炮位。
我费劲全力地扳动了炮闸，难以想象，一个平时就软弱无力的普通人，是怎样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将一枚重达近百公斤的炮弹塞入炮膛的。
对着深海舰队离去的身影，我开了唯一一炮，落空。
在整个炮位被返程的深海舰队攻击机炸成废墟之前，我靠在水泥板上笑了出来。
至少，这一次，我死在战斗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