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连一艘驱逐舰都不剩了。”
“呵呵，黎塞留，你开什么玩笑……”
黎塞留从不开玩笑，这点我也知道。
但我，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环顾四周，在这狭小的难民帐篷里，除了我和黎塞留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不过，我看到了简易桌上的一袋金属贴牌。
我再熟悉那东西是什么不过了，在港区还在的时候，我每天都能从舰娘们的胸前看到那张东西。
她们用这张金属牌领取每日补给，分配宿舍的床位，可以说，这张金属名牌就是舰娘们的身份证和ID卡。
但除了提督之外，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它还有一个另外的功能。
……那就是统计阵亡人数。
我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吊针，蹒跚着走到了桌边，抓起了那袋沉甸甸的金属。
“提督，不要看了……”
用力一提，袋中的所有的东西都倾泻在了简易桌上，看着铺满了满满一桌的闪烁金属，我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宛如窒息般的悲哀。
“威尔士亲王，战列舰，状态：已牺牲。”
“声望，战列巡洋舰，状态：已牺牲。”
“列克星敦，航空母舰，状态：已牺牲。”
……
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舰种，同样的后缀。
在经历了无数次轮回之后，我本以为我已经拥有了对抗绝望的能力，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在面对如此沉重的现实时，我内心深处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抽出左轮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上一个六连发。
但现在的情况却实在不适合自己做出这样轻率的决定。
如果说这里就是自己在死后所来到的时间点，那么比起自己之前所推测的，死后时间可能不仅仅只是回溯，也会迟后。
这就意味着自己很有可能会来到一个不管干什么都无能为力的世界……虽然痛恨“轮回”这种无休止的折磨，但如果真的失去了这唯一努力的途径，我相信我必定会彻底崩溃。
而此时，黎塞留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提督，在港口遇袭之后，你昏迷了半个月。”
“昏迷……你是说我并没有死？！”
她没有说话，估计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吧。
毕竟她不知道在我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就算我说了，她们也绝不会信……这就是在过去的无数次回档中我得到的宝贵经验。
不过这也好，至少说明我还没有动用那种死亡回溯的能力……我还是有继续拯救所有人的希望的。
强压住立刻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枪的冲动，我继续听着黎塞留的叙述。
“那次港口保卫战，我们几乎已经打赢了战斗……但在战斗的最后时分，一场灾难性的意外却发生了。”
我注意到黎塞留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于是我再度伸出了手，握住了她布满烟尘的纤细手掌。
“谢谢…提督……”她的声音一时小的微不可闻，但随后又坚定了起来：“在我们即将将对手驱逐出港区的时候，突然有一些原本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同伴……变成了深海舰队的一员。”
“你是说：舰娘转变成了深海舰姬？”
“是的……”黎塞留沉重地点了点头：“在这种状况下，我们的防线迅速垮塌了。混乱之中，还幸存的舰娘们也一时无法找到您身处的位置，于是我只能代替您下达了全员撤退的命令，幸好在撤退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已经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的您，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在从港区撤退后，继续沿河向后方撤退，谁想本以为深入了内陆就高枕无忧了，但队伍中仍有人不断变成深海舰姬……等到走回这座城市时，除了我，队伍里已经不剩任何一个人了。”
她在诉说这一段时，语气异常平静。但我却从这平淡的语气下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悲哀和绝望。
我无法想象黎塞留是如何独自背负着我走过了这漫长的道路，更无法想象她在发现周围的同伴一个又一个地变成敌人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志坚持着她继续前行的。
“但是……当我们走回这里时，却发现后方也变成了一片炼狱。”
“一夜之间，人类的防卫体系全面崩盘，深海舰队顺利地从内河和海峡长驱直入，将所看见的一切都变成了废墟。”她低垂着头，“我不知道人类还有多少抵抗的力量，反正，在来到这里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一个站在人类这边的舰娘。”
她再度哭了出来，但这一次，她的哭声要远比之前悲切。
如果说我承受的是一次次经历绝境的悲哀的话，那么黎塞留承受的，就是整个世界同时崩塌的痛苦。
不用说其他的，单单想一下，在其他舰娘相继变成敌人的情况下，人类这边剩余的舰娘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恐怕全体拘禁都算好的了。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黎塞留依然为自己找到了一处栖身之所，甚至还找到了药品和医生来帮助始终处于昏迷中的我。
为了这曾经简简单单的小事，她又做了多大的努力，她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呢？
这一点，我并不清楚。
但我至少知道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于是我用力地抱住了黎塞留的身体。
……
这一次，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