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两人便抵达了白龙城。夏瞳放眼望去,城市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白龙雕塑。然而,与雕塑的宏伟神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整座城市的萧条景象:街道冷清,建筑破损,居民稀少,一派令人心酸的衰败之感。
侦察兵沉默地领着夏瞳前行,最终来到一座通体由白色石材筑成的城堡前。与城市的冰冷氛围不同,这座古堡奇异地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进入城堡,穿过几条长廊,两人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停下。侦察兵恭敬地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房间内,一位身着华服、气质沉稳的老年白龙正端坐于书案之后。
“您好,我叫夏瞳。”夏瞳上前一步,依照礼节说道。
“夏瞳?”老白龙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仿佛在记忆的尘埃中搜寻一个古老的名字。他的目光仔细地端详着夏瞳,从她独特的雪白长发,到那淡金色的威严竖瞳,再到龙角那熟悉而尊贵的轮廓……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共鸣,如同沉眠的火山般开始苏醒。
突然,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体因难以抑制的激动而剧烈颤抖,他伸出手指向夏瞳,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与狂喜:“您……您是!您是夏瞳大人!
“我?等等……您是不是认错了?”夏瞳不解地指向自己。
“你是白龙王的母亲!”老白龙语气笃定,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夏瞳彻底愣住,白龙王的母亲?这从何说起?一旁的侦察兵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白龙王的母亲!老朽绝不会认错!" 老白龙再次肯定地说道。
夏瞳迅速冷静下来,联想到之前黑龙提及白龙王已失踪许久,她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老白龙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当年,您将治理国度的重任托付给白龙王,言明要去完成一件关乎重大的要事,自此便音讯全无。直到约两百年前,白龙王得知您可能在人类国度的消息,她毫不犹豫地亲自前去寻找,结果……她也一去不返。”
“所以,这如何证明我是她的母亲?”夏瞳依然困惑。
“请看这个,”老白龙转身,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张保存完好的魔法影像,“这是白龙王一直珍藏的,与您的合影。”
夏瞳接过照片,画面中是两位容貌相似的白龙女性。当她看清其中一位的样貌时,心中剧震——那正是她当年创建后便疏于打理的游戏小号“初叶”的模样!而另一位……赫然是她自己大号“夏瞳”的样子!
原来如此! 她瞬间明悟,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她的大号与小号并非简单的游戏角色,而是早已存在并拥有独立意识的个体!小号“初叶”成为了白龙王,而她自己,则被视作白龙王的“母亲”或者说……力量的源头?
“……emmm,”夏瞳理顺了思路,接受了这个设定,“看来这的确是我。我想起来了。”
“您终于回来了!”老白龙热泪盈眶,“您可知白龙王陛下如今身在何处?”
夏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在寻找答案。”她随即简略讲述了自己如何发现连通黑龙岛的传送门,以及之前在人类城市的经历。
“那传送门竟是黑龙王为接引魔族、入侵人界所建!”老白龙面色凝重,“我们此次派遣侦察兵,正是为了调查此事,没想到被您先一步洞察,还救下了他。”
“嗯,既然与我有关,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夏瞳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决心。
“如今您归来,白龙族便有希望了!”老白龙情绪激昂,“我们必须阻止黑龙族的阴谋!不知您是否愿意相助?”
“没问题,”夏瞳颔首,“就当是……为我那‘女儿’守护她曾在意的一切。”
老白龙深深鞠躬:“感激不尽!白龙族……终于等到转机!”
就在这时,窗外骤然传来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嗡鸣,仿佛远天的闷雷,却又带着令人牙酸的能量摩擦声。紧接着,是城内此起彼伏的、无法抑制的惊恐呼喊与尖叫!
“来了!”老白龙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手中的古老卷轴“啪”地一声落在桌上。
夏瞳眼神一凛,瞬间闪至巨大的拱形窗前。只见远方的天际线,一片浓重的、不祥的“乌云”正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遮天蔽日!那不是云,那是无数振动着黑色肉翼、鳞甲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幽光的黑龙!他们队列森严,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庞大的数量带来的阴影如同死神的披风,迅速笼罩向白龙城。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重的威压让城堡内的烛光都为之摇曳。
“看来他们是不打算给我们任何喘息之机了。”老白龙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沉重,眼前的军团规模远超他的预计。
“你们留在此地,不要外出。”夏瞳的语气却依旧平静,仿佛窗外只是迎来了一场普通的暴风雨。她甚至没有回头看老白龙和侦察兵一眼,目光如炬地锁定着空中那不断逼近的黑色潮汐。
“是,大人!”侦察兵的声音带着颤抖,但更多的是对夏瞳那匪夷所思的平静所产生的信赖。
夏瞳不再多言,她推开沉重的窗扉,外界混乱的声浪与凛冽的气流瞬间涌入。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出,娇小的身影在空中优雅地翻转,一对巨大的、流转着纯净白光的龙翼自身后豁然展开!她如同逆飞的流星,径直冲向那几乎要吞噬天空的黑暗。
最终,她孤身悬停于黑龙军团的正前方,白色的身影在无边的黑色背景衬托下,渺小得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却又挺拔得如同定海神针。
黑龙军团的冲锋势头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敢独自迎战。阵列分开,一名体型格外魁梧、身披暗色重甲的黑龙指挥官越众而出,他猩红的龙瞳锁定夏瞳,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充满了轻蔑与杀意:
“白龙族,是无人可用了吗?竟派你一个小姑娘来送死!你们派侦察兵毁我前哨,伤我同族,今日,便是你们族群覆灭之始!黑龙王陛下有令,这片纯净之地,该用你们的鲜血来染红了!” 他巨大的龙爪指向夏瞳,咆哮道:“碾碎她!让白龙族在绝望中哀嚎!”
“杀——!!!”
震耳欲聋的咆哮汇成一股音浪,黑色的龙潮再次涌动,最前排的数十只黑龙张开巨口,暗影龙息如同毁灭的洪流,率先向夏瞳喷吐而来!紧随其后的黑龙战士们则亮出利爪与附着黑暗魔法的武器,从四面八方朝她发起了俯冲,誓要将她撕成碎片。
面对这足以令天地变色的联合攻击,夏瞳只是漠然地眨了眨眼。她叹息般冷哼了一声。
“嗡——!”
一股无形却浩瀚如海的威压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自她体内迸发,瞬间将她包裹,那对龙翼化作了纯粹由光构成的、几乎要灼伤眼睛的巨大光翼。她悬浮在那里,仿佛一轮降临于人间的金色太阳。
那些汹涌而来的暗影龙息,在触及这金光的瞬间,如同冰雪遇上烈阳,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蒸发,未能伤及她分毫。而冲锋在最前面的黑龙士兵,在闯入金光领域的那一刻,感觉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且绝对坚韧的墙壁,巨大的动能被完全吸收,庞大的身躯被死死地定格在半空中,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剩下瞳孔中瞬间被恐惧填满!
“仅此而已?”夏瞳淡漠地扫视着眼前这些被“凝固”的敌人,以及后方仍在不断涌来的黑潮,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波澜,“连让我热身的资格,都不具备。”
“不要怕!她只有一个人!耗也能耗死她!全军压上!”指挥官在后方声嘶力竭地怒吼,更多的黑龙如同疯了一般,前仆后继地涌来,魔法弹、诅咒之光、物理冲击,各种各样的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那团金光,却都在其外围徒劳地湮灭。
夏瞳终于不再静止。她缓缓地、优雅地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白色睫毛在金光映衬下如同圣洁的羽扇。朱唇轻启,吐出了仿佛蕴含着宇宙法则、令空间本身都为之震颤的音节:
“——时尽雨。”
技能发动的一刹那,以她为绝对中心,一种更为极致的“静止”降临了。
一切都凝固了。
咆哮的黑龙,飞射的魔法,翻涌的云层,城内惊恐的表情,甚至空气中飞扬的尘埃……所有的一切,都被剥夺了“运动”的概念,定格成了一幅宏大而诡异的立体画卷。世界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色彩(除了那团金色),只剩下绝对的死寂。
在这片唯她独动的领域里,夏瞳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瞳孔已不再是淡金,而是化为了两颗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纯粹金色,冷漠地映照着这个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世界。
她平静地抬起右手,那柄缠绕着初源法则、通体流转着符文光辉的龙枪【破晓】,无声无息地在她手中凝聚成形。
然后,她将枪尖,看似随意地,指向了那片密集的、静止的黑色军团。
下一刻,神迹(或者说,神罚)上演。
无数个夏瞳的金色幻影,仿佛从无数个平行时间线中被同时召唤而来,凭空出现在每一个黑龙士兵的身侧、背后、上方!这些幻影与她本体容貌一致,手持同样的光之龙枪,动作整齐划一到令人窒息。
没有呐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最简洁、最精准、最高效的——刺击。
“噗!”“噗!”“噗!”……
利刃穿透甲胄与血肉(尽管在时间恢复前,这声音并不存在)的闷响,在概念的层面同时迸发。每一道幻影的出枪,都必然伴随着一名黑龙士兵心脏被贯穿的“果”。这场屠杀,在过程发生之前,结果便已被注定。
“结束。”
当时空的枷锁被解除,当世界的齿轮重新开始咬合……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被无形巨镰扫过的黑色麦田,刚才还充斥天空、气势汹汹的黑龙军团,此刻如同被喷了杀虫剂一般,成片成片地、无声地从天空中坠落。他们的眼中还残留着冲锋时的狰狞或攻击时的疯狂,生命的气息却已彻底断绝。仅仅一击,视野所及之内,天空为之一清!只剩下零星的、幸运地位于阵列最后方的几只黑龙,僵在原地,如同被石化般,用极致恐惧的眼神望着那个金色的身影。
城下的白龙族民,城堡内的老白龙和侦察兵,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大多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觉金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随后,那令人绝望的黑色军团便已土崩瓦解,化为漫天坠落的尸骸。
“这……这就是始源之龙吗…”侦察兵喃喃自语,身体因激动和敬畏而微微发抖。
老白龙热泪纵横,朝着空中那道如同创世神祇般的身影,用最古老的礼仪,深深地、五体投地地拜伏下去,“天佑白龙族!秩序不灭,白光永存!”
而夏瞳,静静地悬浮在重新变得空旷的天空中,冷漠地俯视着下方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她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对杀戮的厌恶,只有一片绝对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在她此刻的感知里,这些强大的黑龙战士,与游戏世界中那些刷新、倒下、再刷新的NPC数据,似乎并无本质区别。消灭他们,与清理掉一些碍眼的程序错误一样,只是一种必要的操作。
脆弱,而又渺小。如同尘埃。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周身那映照天地的神圣金光随之收敛。她转身,甚至没有多看那些幸存者一眼,便向着那座洁白的城堡平稳地飞去,将这片刚刚被死亡洗礼过的天空,以及由此引发的、必将震撼整个龙族世界的巨大风暴,平静地留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