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时候，九色区还不算是“法师学院”，但依然有一个毕业制度，每个“学员”的培训时间也要短得多，比起在现在详细周全地像是个高等学府的培养流程，那时候的培训更像是一次仪式，类似于在新兵上战场之前教会他们使用枪械的办法，顺便教育他们拿起枪械时要背负的责任。
这是由法师引起的灾祸，所以也只有法师能够解决。
被征召的法师们大都来自世界各处，他们（我们）都是各自拥有绝活正式法师，已经学会了运用大气中存在的魔力来制造奇迹，这其中大部分的人甚至认为这是一次类似于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似的大冒险。
至少也应该是莱夫·埃里克松那种级别的发现。
现代法师历98年。距离第一位脱离传统序列的现代法师站立到世界舞台上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98年。
法师战争元年。到处都是元年，无时无刻不是元年，在法师战争笼罩下的每一片土地，都处于乱序的时间线里。
只是在主观上，法师战争已经离得很远——就像是现实和暗面一样遥远。
有些可笑的比喻了。
打开一栋废墟的门，外边的墙壁上爬满了污迹和扭曲的藤蔓，推开门后，虽然关着灯，却有一股伴着热气的炖肉香味扑在脸上。
一派寂静，房主人显然不在室内，他给自己留了一顿晚餐当做冒险回来的犒劳，然后夜光手表似乎忘在桌上，正清晰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2012年1月3日，17:31。
*
九色区。
有关于世界末日的传言在这里也逐渐传开，甚至真有些胆大的学员向自己的导师问起诸如“创造一种足以毁灭世界的法术之可能性”的问题。
“I don’t want to set the world on fire……”博辉海自顾自哼着歌，一边把邮箱里的提问邮件划入垃圾箱，这也是个好奇心过剩的学员，再一瞥，三年级，大概是刚刚考取正式法师执照后的余热作祟。
毁灭世界的法术啊……当然是有的哇，但是抛开剂量谈效果都是耍流氓吧。博辉海自顾自考量着，却也开始设想，用他那远比一般学员来的宽阔的法术知识库来比较。
最简单的办法大概是魔力震爆，这是个单纯把魔力用作破坏用途的极端法术，以魔力作为牵引力，将范围内的所有原子重新排列，比喻一下的话，相当于一颗巨大的爆米花在高温下炸开。一次过百单位的魔力震爆就能毁掉一栋大楼，当然若是对魔力输出和法术操纵达到大师级别的话，大概能把零点零几单位的魔力震爆拿来……切除肿瘤。
然而魔力在根本上是由地球本身供给的，如果这个法术的目的是毁灭世界的话，大概在法术模型还没有构建出来的时候就会被魔网强制终止吧。
至少是千亿级别的魔力当量。博辉海想象了一个大概的数字，在心中在这个法术边上打了一个叉。
随即他看向手里的东西——那个已经“死去”的数天使人偶残骸。
暗面坠落，这个灾厄般的法术又擅自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是个特别的法术，也是个“黑暗”、“无止境”的法术，它和别的，通过魔力驱动的法术不同，它不会自行消散，唯一让它停下的方式就是将其本身摧毁，若是放任它永无止境地吞噬下去，大概就能实现“末日”了。
虽然只是“人类的末日”，无论是暗面还是现实，终究还是这个地球的所有物。就像是这个星球总是同时存在白天和黑夜一样。
要说解释的话，驱动暗面坠落这个法术的是暗面魔力，和自然的魔力不同，暗面魔力来自于法师本身，法师的内心。
那名为无尽的“人之欲望”。
漫无边际的联想戛然而止，门外想起了敲门声，极有标志性，一响接着一响，间隔分毫不差。
他打了一记响指，办公室的门应声打开。
爱勒贝拉穿着一身她似乎偏爱着的纯白连衣裙站在门外。
“啊，很抱歉让你自己到这来，但你大概能看出来吧，为了我手上这个玩意，我一时半会没法来开这里。”
少女三两步走入室内，顺便把背后的门带上。
“你花费再多的魔力也不能让它恢复原状了。”爱勒贝拉站到博辉海的桌前，那浅红色的眸子里像是有数据飞速流泻，“这个自律法术已经彻底死亡了，你再怎么用回溯术，也只是在魔力的浪费下重复其死亡的过程而已。”
她的指尖恍若带有某种力量，在划过桌面的同时撕开了魔力和术式构成的网络，让这个办公室内布置的“要塞”运转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你果然拥有这种力量，还有你之前用了‘死亡’这个词。”博辉海抬了抬眼皮，启动了要塞自行修复的功能，“在我等学者法师的概念里，自律法术的凋零，最初的确用的是‘死亡’一词。”
“很正常，因为和魔网长期连接的我，看到的比你们更多罢了。那么，老师您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有关于超魔体质的研究么？”
“不不不，那方面的研究已经明令丢进垃圾桶了，而且对于超魔体质我已经知道地够多了，这次突然让你来，还是想请你帮个忙，借用一下你刚刚展现的力量。”
“那是奇迹刻印的力量，虽然我在不久前勉强能够使用，但在魔力虹吸和破坏法术的方面，我的哥哥（南天）比我更加擅长，你应该找他才是。”
这时少女看到博辉海脸上有些窘迫的表情。
“实话说我并不想让南天知道我想要做什么，我生怕这个实验会影响他。”要塞术士扬起手中的人偶，运用了法术“回溯术”的力量，暂时让它回到了完整的状态。“你知道的，一旦让他知道了数天使，南天就会变得有些……奇怪。”
这是两人皆知的，而且谁都不知道，在那暗面中，那两者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一番战斗。
于是少女点了点头，“那么，让我帮你保密？”
“至于保密这回事，我觉得还是等实验结束后在讨论比较好。”
博辉海将人偶递给少女，“那么让我们开始吧，请你破坏这个人偶表面的法术，并非‘回溯术’而是附着在这个人偶漆面上的另一个法术，它是由暗面魔力构成的自毁法术，我没法做到不摧毁人偶本身摧毁它，或许能从它想要掩盖的东西里知道一切我们两人都想知道的秘密，比如说南天。”
“我想，只是你想知道而已，我个人是无所谓，无论他原来是什么，我都会在他身边。”如此说着，爱勒贝拉启动了封存在体内奇迹刻印的力量。
不同于以往的血色刻印，这一次出现在少女背后的是那惊鸿一瞥的金色轮盘——奇迹刻印，南天存放在少女体内的禁忌刻印，奇迹的实体。
在那光芒的笼罩下，就连“要塞”也出现了几近崩溃的驱使，博辉海皱着眉头不断将魔力结晶投入盘中，维持要塞的稳固，那个巨大的计算终端一边要维持“要塞”的运转，一边还要维持“回溯术”，这也是这些日子来为什么它始终处于高负荷的原因。
那人偶原本纯白光洁的外表终于浮现了紫黑色纹路，那是法术本身，而无论它是什么样的法术，魔网魔力也好，暗面魔力也罢，在奇迹刻印面前都一视同仁。
实验结束只是时间问题。
人偶表面的纹路消去，而后则像是裂纹釉般的花纹，等到漆面自然剥落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实验无疑是成功的。
在这自我毁灭的伪装之下，隐藏着某个秘密。
而少女却转身离去。
“你真的不打算见证么？你绝对有这个权利，我保证。”
博辉海不解，少女展现出了不一般的执拗——她拒绝目睹最后的结果，就像是自己拒绝再次触碰“超魔体质”这个项目一样。
“我说了，我对南天的秘密没有兴趣，况且这样的话我倒是想问，你真的不想研究一下我身上的秘密么，毕竟我应该算是‘编号之外的超魔体质’啊。”
“不，真的，我已经知道的够多了。”
两人都是和最开始一样的回答，因此博辉海这番邀请便不欢而散。
某种意义上，也是爱勒贝拉的。
【你所知晓的，远远不够。】爱勒贝拉在心底想着，而魔网则忠实地在底下做出注解。
【比如说，如何在短短几天内创造出一个超魔体质。】
金色消去，而少女的背后，那六个血色的轮盘依旧若隐若现。
当然她也不会知道，此时占据博辉海脑海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惊愕的念头。
在那漆面剥落后，里面的组成依然是白色，甚至在奇迹刻印下，原本勉强保持完整的人偶终于再次破裂。只是那最关键的一块就在博辉海眼前。
所有的，都只是为了掩藏这块碎片上的讯息。而这仅仅是三个数字。
“003”
……
*
“于是……你就是我的补课老师？”南天觉得自己眼皮抽动，有种想把眼前这家伙吊打一顿的冲动。
“啊，别惊讶，就算是三年级也是有特殊授课权利的，尤其是我，我在咒语学这门课的成绩始终是年级最高。”
安东尼就坐在南天面前，脸上挂着几滴冷汗，因为他已经看见南天手上的青筋了。
于是他只能飞快表明来意。
“补课老师当然不是我，但是和我也没差多少，我只是来的比他早了一些，任务也完全不一样”
“那就有屁快放。”
对于这个人南天毫不留情。
“那个，我是个信差。”
“我可从来不知道我在哪里还有个需要寄信联系的朋友。”
“有的，只不过你可能不愿意看见他，现在也看不见他。”
“少卖关子，说罢，从哪里来的，信在那里？”
“信不在我这里，我只是来报个信的。”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揍出去？”
这番吓地安东尼赶忙从椅子上跳起来。
“因为那个地方只有你才能去，而且我真的只是个信差而已。”
“我可从来不知道你还有副业。”
“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这家伙像是卖关子一样凑近了南天的耳朵。
“因为我的业务，连通这里和暗面，你收到一封来自暗面的来信，不对，是两封。”
……
如果一开始南天只是想用拳头把这家伙揍出去，这一次，在汗毛倒竖的同时，南天真的有了动用法术的想法。
用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杀伤性法术——暗胧。
当然能不能用出来，则是后话了。
“每个星期日的凌晨，光芒转为青蓝之时，暗面将在你面前展开安全的一隅。”
安东尼严肃地说道，好像真的有那么点职业道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