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世界。
繁星给自己设置了二十五分钟的定时器。他要在这个时间限制里完成一项工作，而之前博辉海答应还给他的东西便是这项工作的基础。
博辉海交给繁星的是数据库的访问权限，因此当繁星以自律法术的形式载入博辉海的系统后，能阅览博辉海保有的一切数据，准确的说应该是博辉海和过去“繁星”两人的记录。那其中大部分是现代法术的研究报告，法术灾祸的处理办法，以及魔力特性的目录——比如说魔力性质“雷”，魔力性质“排斥”等等。
他已经检阅了有关“魔力造物”和“暗之心”的条目，确保在自己和系统离线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出现太大的认知差距，更加重要的则是，“分析数据”才是自己真正的长处，博辉海留在系统中的大多只是经过初步处理分析的原始数据，更加深度的分析，只有等到“繁星”重新回归以后才能重启。
现在就是时候。“繁星”
第一部分的关键词是“账号”和“赏金论坛”，他因此得到了数十个赏金论坛的账号，比如说“轰杀王牌06”、“隐性序列17”之类像是某人小号一般的账号，赏金论坛不关注在账号的名头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因此也会有投机之辈专门注册一些知名法师的名头——博辉海的称号尚在他们的选择列表中。但这都无妨，能够影响到账号有效性的只有它们完成的委托数。“繁星”扫了一眼账号上的数据，均是有相当一笔信用点的存款，博辉海分别用这些账号完成了一些委托，赚取了一些信用点，每个账号都只是浅尝辄止，这些账号的特点均是——信用点足够兑换相当一部分的酬劳，但同时也没有达到会引起注意的程度，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那些浅浅涉足法师世界的佣兵——他们通常能完成一些活，甚至比一般的法师要更加出色，但真正的法师委托绝不会考虑他们，佣兵往往只是法术的使用者，他们绝不可能构建自己的法术模型。
说句题外话，这些佣兵基本都是“安德刻印”的使用者，他们足够狡猾也足够谨慎，迟迟没有被治安局发现，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试想到现在法术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够随随便便学会的技艺，学会给自己的电脑安装程序并且使用它，永远比学会如何设计程序要来的简单。十分简单的道理。
好，现在是回收这些账号价值的时候了。
“繁星”在网络空间里打开了一连串的窗口，均是赏金猎人论坛的主页，他一一登录博辉海的账号，在信用点界面点击“信用点转让”，弹出一个需要填写转让方向的窗口，虽然转让的信用点不会被记录在个人的委托记录里，单纯是一种信息货币，但“繁星”想要的就是这么单纯的效果。
他在每一个输入栏了都填入了同一个账号，按下确认后，一个包含了法术和信息技术的程序正在运转，赏金猎人论坛的计算并不单纯在网络上，在这个城市的某处，各个账号都代表了某个小型的法术，而信用点在法术模型中的体现便是魔力的大小，当“繁星”按下确认，这些账号对应的小型法术都运转起来，它们急速的“衰弱”，魔力在隐形的通道中流淌，汇入同一个终点。
“繁星”撤去了其他所有的窗口，只在面前留下了唯一的那个，属于他自己的账号。他看着账号名下的信用点数字不断上升，直到突破了某个位数的限制。
“你受到了‘画伯’的注视。”在网页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还跳出了一个只有“繁星”这个账号能够看见的提示，“坛主‘画伯’上线，并添加你为好友。”
见状，“繁星”的虚拟形象——那是粽发天然卷的男孩，终于露出了微笑，他知道画伯一定不会修改论坛的隐藏规则，而这位带着神秘色彩的坛主也并非如传闻所说一般销声匿迹，他（她）（它）一直在以某种形式观察着整个论坛，或者说依靠这个论坛上面流动的信息，他就能监视整个城市的法师世界。而当论坛中出现了某个设定中的变化时，他便再次披上“人类”的外皮，以居高的“坛主”账号重现人间。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画伯”真正的身份，一位法师，一个疯子，一个天才。
——也许上面的说法都是错误的，“画伯”从来没有单一的身份，这位人偶师给自己创造了不计其数的备份，但现在正和“繁星”进行通讯的，无疑就是“画伯”本人。
“我认得你，机灵的家伙。”画伯说道。
“激活坛主账号的办法有好几种，我选取了其中最容易的方式。六位数的信用点增长便会激活坛主账号，但从来没有过人用这种方法来让你苏醒。并不是他们能力不足，而是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委托，你给论坛系统设定了限制，那里永远不会出现高于四位数报酬的委托，除非，除非像我这样，用点数交易的方式进行汇总。”
“但是。”画伯几乎同时回复了消息，“系统每三秒刷新一次，在三秒内所有数值增加均视为一次变化，同时一旦某个账号的信用点超过目标数值的三分之一，它便会被自动剔除备选序列——你可以理解为开发者的任性，但你的确是完成了这个挑战。”
“你设置的这个限制是为了筛选。”繁星说道，“筛选一些特定的目标，他们通常具有多个论坛账号，并且每个账号都具备了一定的点数，所以他们通常都是为某些人管理账号。”
“不错。”
繁星继续分析——
“而且系统每三秒进行一次判定，同时必须用信用点数量小于一万的账号进行交易才能触发这个机制，所以需要同时开启几十个账号完成交易步骤。因此要达成这个条件，这个账号的主人必须是拥有，或者管理了几十个这样的账号，同时具备了在法师网络空间里进行数据操作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必须身处在法师世界，具备电脑级别的操作能力，拥有大量的有效账号，这个范围几乎只会指向一个类别，而且我猜你已经成了它们的同类，我猜的对么，自律法术·画伯阁下？”
繁星迎来了一阵沉默，他知道自己不会猜错。将人格暂时沉默，只是让思维能力存活在数据空间里，等待某个被激活的时间——他自己就深切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于是繁星相当清楚，画伯一定是能够帮他完成这项工作的最佳选择。
“你完成了挑战，某位拥有‘自由意志’的自律法术。我现在将称呼你为‘繁星’，我们是同类，同类便要互相帮助，说出你的愿望，‘人偶师’会帮助你完成它。”
“我的愿望，不如说是我想要让你帮助我的是……”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接下来只需要完成第二步，“借给我一具现实的身体。”
“唔……看来你下了很大的决心，专门属于自律法术的载体，虽然我可以借给你人形的外壳，那也绝对不是人类。‘繁星’啊，你确定你要走出这决定性的一步么？”
即便是在数据世界中，繁星依然需要深吸一口气来说出下一句话。
“对于我而言，这并没有多少变化，但对于那个人来说，如今已经不是我呆在这里就能够替他解决问题的境地了。”
“我很想问，这是否是强加于你的任务，但是介于你是通过了考验的，自由的自律法术，我只能去相信你的判断。你的载体正在解锁，并将你的坐标设为目标点。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繁星。我将会再次沉睡，之后的取舍将由你自己拿捏，是复活，还是继续存留，取决于你的意志。”
“画伯”沉寂了下去，留给繁星的只有一长串数字，它对应一个能够启动空白的载体的密码，自律法术可以把自身载入其中，获得在现实世界自主运动的能力。
是的，就像是那个东西。
“繁星”心里想着之前从博辉海的记录中看到的那些东西。
数天使。
或许先前博辉海有过承诺，他能够不必演变成那样扭曲的东西。但这终归是“繁星”自己的选择，毕竟他是拥有“自由意志”的自律法术。
嗡嗡声。如同闯进了蜂箱。他感到周围是一股汹涌的魔力，而自己本体则在魔力涌流中沉浮，在愈来愈大的巨响中，仿佛来到了某个宣泄口……
接着是梦醒般的恍惚感，一瞬间仿佛意识被重新读写，似乎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但好在最重要的东西还原封不动，魔力格式，法术列表，还有除却这些之外有关过去的记忆。
随即这个声音沉寂下来，从而“繁星”的意识被什么东西从一片杂乱讯息中组成的混沌中打捞上来。四周则是那种相当熟悉的……魔力流动的细响。
“恭喜你，手术很成功。”站在手术台旁边的男人摘下口罩，但他不再面对他的病人，而是面对着另一边的电脑屏幕进行数据核对，在屏幕的后方，连接着一堆巨大的器械，“准确的说，法术再生术很成功，这并不是手术，抱歉，‘繁星’我没能拯救你。”
“你没必要自责。”说话的是个隐藏在消毒幕布后的女人，“在那么剧烈的魔力爆炸下，还能把意识复苏就已经是创造奇迹了，虽然肉体生命已经完全劣化（消失）了，但法术生命似乎在魔力的包裹下还能救得回来，虽然需要换一个形式活下去，但是你——应该知道怎么选择吧。”
意识从动荡中恢复过来，一时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实的处境。并非“得救”之后恢复正常，而是将损坏后“剩余”的东西收集起来，组装成还能使用的东西。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因此“繁星”睁开了眼睛，他需要去熟悉一个新的“繁星”，首先便是要舍弃过去的五感，在此之后便要开始使用“俯瞰”的视角。
他看见了两个人，黑发的博辉海以及灰发的女人。
他看到博辉海的胸腔中，心脏正有力地搏动。
*
比较久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