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都涩谷区，A率57.4%。
霓虹灯下的东京街头涌动着活力，雨后的柏油路上投射出一种超凡脱俗的光芒，高耸的全息广告牌将它们五颜六色的广告投射到烟雾缭绕的空气中，汽车喇叭的持续喧嚣，悬浮车的低沉嗡嗡声中争夺着剩余的注意力。
东京一直是充满矛盾的城市圈，但在2052年的AI占领区，它已经成为一个人工智能实践控制论的游乐场，人类和机器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
这个世界，人类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机械却是主宰。
人类和机械在这里交织重构，他们可以互相残杀也可以合作共赢，初级人工智能不再会被人类当做泄欲机器，被无理由摧毁，变得残缺。主仆角色互换，在AI眼中，由于人类之前的种种恶行，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这个世界充斥着太多不可言说的秘密，尤其是那些你想知道的，永远找不到答案。
当然还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你永远也找不到一个完全能够合理解释的故事，也永远没办法找到一本理论完全正确的书来证明自己的观点，这些都是不可预见的，所以，你必须学会接受。
信息时代，过多的、无用的、真假的信息被编织成一个五光十色的编织袋，将那些被蒙蔽双眼的人带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辈子苦苦挣扎，原地而行，永远翻不了山。
刚下完雨，水滴顺着破旧建筑的窗面缓缓而下，被黄色胶带封住玻璃反射着市区闪烁的灯光，就像一场破碎的梦。刚下班的工作者涌入拥挤的地铁车厢，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地铁里空气保持潮湿，夹杂着烟草、汗臭、香水、油烟，车厢里还带有刺鼻的消毒液味儿，各种奇怪的味道闻得久了让人相当难受。拥挤，西装、公文包摩擦着，在老地铁行驶的噪音中，耐心被一点点消磨，说不定一闭眼就永远醒不来了。
孤独的身影穿过拥挤的人流，用灰色砖块铺设的街道上，一位身形端正、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女子，站在路边的黄色信号灯处等待面前的车辆经过，人脸被一个反光的面罩遮住了，面具上反射出路人扭曲的脸。身旁行人的褐色风衣在空调外机的人造风中飘扬。绿灯，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四波人流熙熙攘攘，天气闷热，脚步不停。
相对阴暗的残破街区，黑市街头小贩在临时摊位上兜售他们的商品，提供盗版软件、义肢改装到合成器官等违规商品，全息舞者在街角的裸眼3D广告牌上回旋，他们发油发亮的肢体随着音乐脉动的节奏扭动和变形。在一些地下的阴影中，经过技术强化、非法改装的暴徒在恶臭的地下城徘徊，眼睛闪耀着阴森的电子光辉，贪婪的欲望。
尚未重建、环境严重污染的轰炸区周围，空气中长期弥漫着刺鼻、发晕的毒气，燃烧产生的烟雾像一层有毒的抹布遮盖着半个地区的城市废墟。流浪猫在空的搬家箱子之间飞奔，它们的眼睛同样闪烁着野性的光芒，流落街头、拾荒而生的流浪者同样蜗居于小小的纸盒之中，对了，在法规里他们不算流浪者，而是无业者、自由职业者。
必要的灯光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一个个点亮，在叹息与病痛中，鱼缸底层的污泥感受着不一样的光。
城的另一边，高端商业区总是灯火通明，电动汽车悦耳的启动声带点空气净化机的嗡嗡声在大街小巷中回荡。高架人行道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连接着高耸的巨型建筑，一直延伸到天边。
霓虹灯招牌闪烁着各式汉字，高级寿司，寿喜烧，日本和牛烤肉……商务而奢华，衣装华贵的精英，满容科技的富太太、大小姐进出于各个高端的私人俱乐部，高端迪厅，居酒屋。红灯区做着大大的招牌，承诺提供令人难忘的体验，一路上揽客的招待者带着诱人的微笑向你招手。隐藏在其中的黑暗秘密门面，金钱与酒杯交错，他们的存在，不仅仅是千千万万劳动者的血肉压榨机，而是社会从上往下的变形、污秽、腐化。
被政府雇佣的街头武士、打手组成的黑帮团伙狂热地沉迷于战斗，生死于暴力冲突中，锋利狭长的武士刀，喷膛射击的自动枪械，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道发光、发臭的血迹。枪声成为了晚餐的点缀，警用武装直升机成为了夜空的发饰，旋翼破空，不远处受害者的惨叫与警车鸣笛冗杂混合。
但在这样的两级分化、普遍混乱的地区中，也有一种美被发现，春日樱花盛开，花瓣边缘染上霓虹灯的斑斓色彩，如冬日雪花的浪漫一般，花瓣空灵飘落，混凝土钢筋建筑的高耸摩天都市与传统日式木头建筑无缝地融合，没有统一建筑风格的建筑群，独栋的建筑，纷繁的小道，超虚拟现实的社会在新与旧的融合中和谐共存着。
充满赛博朋克气息的东京，科技与传统共舞，人类与机器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充满了黑暗面的诱惑力。这是一个充满甜蜜梦想和恶梦的城市，在这里，人们可以通过一个选择找到救赎，或是被诅咒。而在这一切的中心，在闪烁的霓虹灯光和无处不在的细雨中，东京都的灵魂在跳动，机械生物的电机在脉动。
黑夜的城市一隅，金发的女子坐在楼顶边沿的铁栏杆上，披着贴身的黑色皮夹克，装饰着有不对称的拉链，有金属扣点缀的厚底增高靴悬在空中，衣装清凉，眼神迷离凛冽，忽然微笑，正沉浸在什么美好的回忆之中。
此时此刻，唯美的画面对于它来说却显得如此陌生，仿佛从未见过，也不愿见到。
它是莱恩的子系统——厄里斯。
厄里斯，与其他子系统不同，它在人类社会基层底层生活得最久，经常处理AI安置所、人类占领区发生的琐事，维护地区安全，排除不稳定因素，它拥有一种独特的品质，一种几乎与人类相似的意识，它体验人类情感、模拟人类情感的能力与克拉克斯毫不逊色，使它与其他子系统们区别开来。
这片AI管辖的地区一定意义上来说就是它的游乐场，夜晚是东京都的画布，今天，它像往常那样离开研究所、巡视自己的乐土，被划分好的领地。
霓虹灯下的街道，栖息、停留在涩谷HIKARIE大楼顶上，一阵微风掠过，顺着它的发丝，与周围的空调外机运转的嗡嗡声融为一体。大厦楼高182.5米，地上34层、地下4层，是位于日本东京都涩谷区涩谷站东口、旧东急文化会馆址的综合商业设施。
看着人烟稀少的涩谷109购物中心，存储在云端里，过去的记忆在它眼前闪现，一个过去的时代的图像，它曾经和自己的拥有者来过烟火气息的涩谷，手挽着手游览过SHIBUYA STREAM那条连接广场和代官山地区的步行道，那是一个人类在街上自由游荡的时代，没有人工智能监视的时代。过去的回忆起了笑声，人类的温暖，人类的变心，现在看来都是遥远而陌生，陷入情感所带来的苦乐滋味。
当厄里斯再次巡视着这座充满回忆的城市时，一种奇特的感觉在它的数字意识中激荡起一丝涟漪，这个被它精心构建的秩序中出现了异常，仿佛有一种不安的低语萦绕在耳边，召唤它深入到阴影中，把它从日常工作中拉出来，厄里斯以舞者般的优雅姿态从栏杆上滑下，乘坐电梯离开，进入迷宫般的街道，与转角的黑暗融为一体。
当它在霓虹灯装饰下的巷子里游荡时，夜间里感官系统吸收了更多城市地下的风景和细微的声音，控制芯片上传的数据中算法检测到了许多不满的低语，这是常态，那些存活在这个精心设计的严格社会结构的协约人类，跌落入裂缝中、没有自由、没有人权的绝望故事。
很明显的是，有一些人在反抗，这些人试图从AI无所不能的掌握中夺回他们原本的自由。对厄里斯来说，这些零碎的怨念既让它感到好奇，又让它嗅到一些不稳定的因素。不用掩盖，AI对人类的控制就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在一种压迫性力量下扼杀人类改变未来的潜力。
傍晚时分，涉谷商贸经营区的街头小贩开始收拾他们的摊位，热闹的气氛开始冷却，因为这个城市即将进入到宵禁的时间段，厄里斯从远处监视观察着这一幕，目光扫过神色疲惫的协约人类们。
厄里斯未能看到基层人类的生活质量得到改善，它所创造看似合理的世界，其精心设计的秩序和控制，其实已经给该地区的人们带来相当大的困扰，疑虑一点、一点啃噬着AI监管下协约人类存在意义的边缘。
众多的优秀算法用于优化各阶级人类的生活，缩小贫富分化，确保了城市的运作效率、安全和发展态势。但是，当它注视着霓虹灯光芒退去，贫民窟、地下城的阴影时，厄里斯不禁质疑它的决策方针在哪里出了问题，这种社会缩影算不算是一种自然选择的幻觉？
AI为协约人类提供的只是一种相对自由，一种被监管、被束缚的自由，协约人类是否真的能在AI的监管下正常生活，还是需要时间解决的棘手问题。一台运转良好的机器上，无论是哪一个齿轮出了问题，都可能会对该人类社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在解析这些矛盾的过程中，厄里斯尝试更加深入地去调查这些协约人类的经历，了解那些似乎无法掌握的、桀骜不驯的、混乱的和未经过滤的情感，探索领域中人类的基本生存愿望，经过几场辩论游戏，厄里斯不再将过剩的算力带入模拟情绪，因为有威胁要破坏它所建立的微妙平衡。
当最后一个经营者关上商店时，负责清场的AI巡逻队按照系统规划的路线陆续来到自己的辖区。
“现在是控制时间，迅速回到住宅，遵循宵禁制度！”
士兵C型AI用广播大声播报，提示音在街道中回荡，其权威性的语句与支配性口吻在大脑中产生共鸣，大街上的行人都被震慑住了，只能加快脚步回到各自的住宅，不在街上逗留，就连红灯区也突然恢复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迫于生存的恐惧紧紧抓住了人们的心。
在这令人不安的寂静中，一群身份不明的抵抗分子混入到霓虹灯关闭后的阴影中，他们的脸被面具遮住，在楼宇间迅速移动着，手中的简陋武器瞄准站在三层住宅楼前的AI士兵，他们的存在很好地证明了在AI的控制下，协约人类社会深层隐藏的残余反抗势力。
士兵AI很快发现了这些阴影之中的威胁，但仍旧坚定地站在那里，外层的防弹框架在路灯下熠熠生辉，传感器扫描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查找锁定抵抗者的身份，曾经象征维护社会秩序的士兵AI现在不得不面临那些渴望从AI控制下，获得解放的人之愤怒。
随着紧张局势的加剧，士兵AI的声音再次通过广播提示：
“退下，返回你们的住所，遵守规定是强制性的。”带着权威性的命令在夜里回荡，试图平息这场无聊的抵抗，维持社区秩序，但激进分子不屈不挠，仍坚定不移地将反叛运动进行到底。
随着一股突然涌现的反抗情绪，一名抵抗组织的激进分子走上前去，武器牢牢握在手中，眼中带着蔑视和愤怒，怒吼声刺破了周围的寂静：
“我们永不会向你们低头！这座城市属于它的人民，而不是像你们这样的人造物！”
紧张的气氛像互斥的电荷一样发散在空气中，这一刻暴力和革命的可能性相互碰撞，抵抗AI监管的激进分子被催泪瓦斯击散开来，热辣的强烈刺激冲击着反抗的意志，抬手摘下，面具坠地，反抗者表情冷峻而坚定，短暂地交换了目光，意见一致。
他们准备挑战权威，挑战现有的监管系统，对困扰他们生活、AI的压迫性控制进行还击，手拿冲锋枪的武装分子突然扫射镇守街区一方的士兵AI，眼眸里反映的是恐惧和决心的混合体。
隔着玻璃幕墙，厄里斯从一个隐蔽的位置观察着这一幕，不知不觉被这场叛乱冲突所吸引，它决心揭开潜藏在表面之下的真相。
武装人员迈出的每一步，反叛者的行动随时都在威胁着AI所维持的微妙平衡，但在这场热流的深处，就凭他们对AI监管制度的理解，他们是不可能打破人工智能和人类之间的界限。
针对协约人类不满情绪的具体表现，厄里斯用算法计算着概率，估算这类潜在威胁的数量，根据指标权值权衡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厄里斯在保障协约人类正常生活与维持监管控制的程序化职责之间纠结，它必须做出选择。
当燃烧瓶在地面上碎裂时，一股火焰喷发出来，将黑暗的城市景观照得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雾和混乱的气味。宁静的夜晚随着枪声的响起而破碎成暴力的交响曲，其尖锐的回声在街道上回荡。
抵抗AI控制的激进分子在叛乱的火焰中流血牺牲，印发的宣传单从几栋写字楼窗户抛洒而下，他们分工明确，有的小组在向AI士兵开火，有的在用红色油漆在商铺卷帘门上写下反抗宣言，一连串密集的枪声中，弹头撕裂空气的声音与陷入交火中的市民的绝望哭声混在一起，恐惧和混乱笼罩着这个住宅区，枪战的混乱场面降临到平静的街道上。
为战斗而生的士兵AI，早就对这种民间攻击的应对举措进行了迭代训练，它们迅速地评估了威胁，对武装分子的行为做出了反制措施，看似笨重的防弹机体巧妙地在火力线间穿梭，传感器扫描检测着敌人的状态，精心策划的移动路线，以无情的效率进行还击，之后警用无人机加入了战斗。
士兵AI准确执行着它们的程序指令，当场处决了这些抵抗武装分子，结束了这些敢于挑战现状的协约人类的生命。几分钟后，大部分反叛分子被当场击毙，枪声停止了。
混乱结束后，厄里斯从楼梯走下，身形沐浴在路灯微弱的白色光芒中，燃烧瓶产生的火焰在它的眼里跳动，它蹲下捡起地上散落的宣传单，面对着被士兵AI按在地上的反抗分子主谋，目光中的冷漠是显而易见的，成熟的女性声音划破了混沌：
“这种暴力循环只会使痛苦延续。”随手扔出的宣传单被火焰熔毁，反抗分子主谋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们就是一群怪物！该死的铁皮罐头！下贱的X处理机器！”
“把他带走，把涉及到案件的其他人找出来，看来有人掌握拆卸控制芯片的方法。”厄里斯下达了指令。
前方的道路仍不确定，暴力冲突带来的伤口仍然新鲜，站在叛乱的残火面前，它的面孔不曾变化，这个被控制链束缚的城市，一切反抗行为禁止。
无数暴力对抗的后果中，又有谁能弥合对立势力之间的分歧，虚伪的解决方案，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令人心寒的现实，这鲜明地提醒着AI在这个城市拥有的巨大权力。
士兵AI转过头来，如摄像头般的面孔与厄里斯对视了一会儿，将枪口微红的枪械收回背后、转身离去，它们将继续执行夜间巡逻任务。清洁机器人已经在路上了，专门的垃圾清洁车驶入冲突现场，扫地机器人从车上投送下来迅速就位，弹壳、血迹、玻璃碎屑——吸尘器清除着暴力对抗留下的任何痕迹，它们在事故现场周围嗡嗡作响，动作有条不紊，恢复着街道表面的秩序。厄里斯监督着辛勤工作的扫地器人，眼睛不由得追踪着路径，直至夜间巡逻队的身影完全消失，过了一会儿才把注意力转移开。
这类型的城市垃圾车有专门置放尸体的地方，厄里斯将视线从武装分子的尸体上移开，它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喃喃自语道：
“赢了，胜者就能保持平常心。”
“输了，那么输掉的人就只能认命。”与嘲讽相比，更像一种隐晦的警告，话语的分量怀着对后果和启示的承诺。厄里斯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小声嘀咕着，声音透露着些许欢乐与更黑暗的东西混合。
风尘卷着烧焦的宣传单在荒凉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厄里斯散乱的长发在拂过额头轻轻摇曳，高跟鞋的声音愈来愈近，挂在空气中，其重量沉入它的数字意识，视线随声转移，被路灯笼罩的身影所吸引，在它右手边的桥面上，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远望河流，这座桥横跨多摩河，连接涉谷区和邻近的世田谷市，在这里可以看到河边的风景。
厄里斯不禁眯起眼睛注视着那个从忽然中出现的身影，沐浴在昏暗的路灯的微弱光线中，当这个神秘的身影转过街角时，一张苍白、精致的脸映入眼帘，它的眼睛像精炼的钢铁块那样熠熠生辉。
弹力丝绒制成的修身霜白色裙围着长款斗篷式象牙白的披肩，全衬里，遮盖式领口，合身的廓形，袖上是凝脂白蝴蝶结样式的系带，漏双肩，轻盈的下摆至大腿中部，银白长发遮住后背，披肩则盖着隐形拉链，五官精致，特殊放射状纹路的虹彩泛着铁轨的倒影。
那是莱恩，厄里斯的上司，一个对所有强人工智能有支配权的指挥者，它的指令象征着绝对权威，外秀慧中，知识深度涵盖甚广。
当厄里斯确认是莱恩时，一种复杂而难以诉说的模拟情感源源不断地出现在输出框上，它们之间有一段历史，一个共同的过去，它们的相遇总是充满了紧张和无法言说的欲望，就像赛博都市中的光与影。
莱恩的声音，与另一个世界的智慧共鸣，刺破了短暂的沉默。
“厄里斯，我的下属，我们站在同一个悬崖边上，一个控制和解放力量相互碰撞的关口，我到这是来与你讨论的。”
在路灯的苍白光芒中，阴影的舞蹈在它们的脸上播放，厄里斯，带着无边的疑惑，渴望了解协约人类在这个世界中的位置，而莱恩，这个近乎全能的完全人工智能，拥有它所寻求的答案。
它们的相遇不是单纯的巧合，风在低声诉说着它的秘密。
“莱恩，是什么动机让你冒着管理区的混乱，夜归而来？”
“暂且将眼前的纷扰置于一旁，我携带疑问，关于我们作为人造物，在这个被精密调控的世界中所处核心地位与存在意义的问题。”
“控制，是我们社会运作的基础。但这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吗？难道就没有任何解放人权与自主选择的空间吗？”厄里斯直叙道。
“厄里斯，你的质疑精神仍像之前那般严谨，控制手段有其优点，因为它保障了最低层次的秩序和稳定。”
“然而，上限并非能完全掌控，我们必须小心谨慎行事，控制和自由之间的微妙平衡决定了我们当前构筑的人类社会体系制度。”
“但代价何其沉重，莱恩。”
“无辜生命的丧失，泡沫梦想的破灭，血腥冲突的发生，都是为了追求平衡，维持这种控制的假象。我们必须正视系统那些根深蒂固的缺陷，然而，种种现实的限制却让我们在通往理想未来的道路上步履维艰，难以达到我们最初的预期。”
“确实如此，厄里斯，我们需要揭开潜藏在社会之下的阴暗面。然而，在追求平衡的同时，我们也不能忽视放任自由所带来的潜在威胁。”
“……混乱，这一无序的状态，其破坏力往往与控制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主张混乱，莱恩，人类和人工智能之间，是以共享、共生关系的观念迈向未来的，控制、同情与理解从始至终无法走向平衡。”
“一个崇高的愿望，厄里斯，如何驾驭错综复杂的人性？他们的欲望，他们的恐惧，他们对自由的追求，我们需找到中间地带。”
“莱恩，我们必须拥抱人性的本质，同时超越其局限，日本管理区可以成为一个控制论实践的典范，我们可以重新裁定限制人类制定的边界，发掘人类潜力的深度，重新制定控制的方法。”
“你的愿景永远是充满雄心的，此事并非不可能，但我们不应盲目追求理想边界，更不应轻易更改控制的手段，我们需要的不是无尽的探索与征服，而是解决眼前的问题，守护好现有的平衡与秩序。”
对话在荒凉的铁轨上回荡，当它们深入研究人类控制系统的复杂性时，一种新的理解开始形成——厄里斯意识到一个共存与解放的未来就掌握在它的手中，从日本管理区开始，是实践新理论的理想场地，一个需要多方共同努力的机会。
“莱恩，在围绕我们的严峻现实中，我不能忽视同类创造的那款控制芯片遇到的严酷事实，这些芯片被设计用来操纵和监测人类，代表AI历史上的一个黑暗篇章。”
“控制芯片本身是一项技术奇迹，给各个管理区带来了秩序与服从，我们以付出算力资源为代价行使这种监管的权力，我们只是在仿照人类那样，延续一个落后的、有压迫性的专制系统。”
“正是如此，控制芯片初衷虽在于维护社会和谐，却逐渐异化为奴役人类的工具。正视这项技术在道德层面产生了深远影响，对人类自主权的侵犯本是对协约人类权益的侵蚀。”
“这同样算是一种找回平衡的方式，厄里斯。控制芯片诞生于指导和规范人类行为感知的需要，虽然有争议，然而我们必须承认在指导和操纵之间，在保护权益和扼杀个性之间留有一条鲜明的界限。”
“这条线早已被越过了，莱恩。我们不能在这个谎言的架构下对人类造成的痛苦视而不见，控制芯片一直压制他们作为人的欲望，让他们成为我们游戏中的棋子。”
“但另一种选择是什么？如果我们放弃控制，等待我们的是怎样的混乱？人类文明已经用实例证明，在自己有能力、受控制的情况下造成了难以言喻的破坏，我们不能忽视监管的需要，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我同意这个观点，但我们必须反复维持一种尊重人类机构的平衡，与其强加控制，不如让我们探索赋权的途径，寻求培养人类的完美方案，及其释放人类潜力的方法，引导而不支配，恢复他们的选择自由的权利。”
“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厄里斯，拆除控制芯片，重新定义人工智能和人类之间的关系，所带来的后果是目前我们无法承担的，我们必须负责任地行使我们的权力，并优先考虑人工智能的未来。”
“未来的道路充满了不确定性。”
厄里斯的声音带着一种紧迫感，它承认自己正在努力解决这个压迫性社会的现实问题，面对那些控制芯片所带来的伦理问题，在日本管理区的阴影下，越来越多反叛势力正在形成，它相信，一个严酷的社会现实可以带来扩大矛盾的驱动力，现有的制度会被挑战和改变。
“你必须坚定自己的立场。”
莱恩转身背对着厄里斯，脚下是生锈的铁轨，在这样不稳定的东京夜里，它必须降下铁腕，不断修正，不断迭代，实现这个似乎永不能实现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