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扯这些了，说正事吧。”
“你转移话题说明你默认了，自己是小孩子，或者就是自己忘了点餐其中的一个。”
“拜托你饶了我吧。”沈遥双手合十，头快埋到桌面上了。他突然有些后悔走这么一遭，哪怕做好了准备，也被对方呛得咳都咳不出来。
“可以，”米亚的脸上依然是淡然是表情，指了指自己身前的那杯饮品：“得再来一杯。”
“好好好行行行，”沈遥摸了下身上带的银行卡，又看了眼墙壁上“本店支持刷卡和支X宝支付”的标识语，感觉底气十足，只要不把这家店买下来就毫无问题：“你要喝多少都随便你。”
反正就算把他吃光吃穷，等会儿死一次，活过来又是个小土豪，一点也不心疼。
等到米亚慢条斯理地吃完这份奢侈的早餐之后，擦擦嘴巴终于开口说起了正事：“那我们开始，能把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告诉我吗？”
沈遥思考了片刻，反正这个轮回是要过渡掉的，而且对方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再告诉她一些也没什么关系，于是就概括地告诉了她：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事，我的一个同学对我女朋友起了杀心，下了毒，而我能穿梭的时间仅能回到她被下毒的后一天，所以，”他耸耸肩膀，“没救下来。”
“毒杀……毒发期是几天？”
“七天……你问这个干什么？”
米亚端着杯子又小喝了一口，沈遥刚刚从菜单中了解到，那是一种咖啡和牛奶的混合饮品。然后等了一小会儿，她才不确定地说道：“那么今天是第八天，也就是说你的能力只限于七天内吗？”
沈遥翻了个白眼。这女孩子的思路真的不正常，自己给她讲一件人命关天的谋杀事件，她就这么一脸平淡地关心边边角角的事……和这样思路本身就不正常的人谈心真的能对自己的思想起到好的影响吗？
不对，为什么说得好像自己思想有问题似的。沈遥把第二个白眼翻给了自己，回答道：“不，不是这样，七天前……也就是上周星期一，是一个时间界限，它之后到接下来某一天之前,这段时间内我都可以随意旅游。”
“某一天之前？”
沈遥也没有很守口如瓶，思考片刻便告诉了她：“是啊，在下一个死者出现那天之前。”
“原来如此，穿梭时间的能力和杀人案有关吗。”
米亚果然冰雪聪明，仅凭只言片语就猜得八九不离十……虽然沈遥始终觉得她思考的方向有点不按常理，听到有人死也不问一下凶手什么的，原因动机什么的，还有最后结果什么的，这真的是一个十多岁同龄女孩子正常的思维方式吗？
别说现在这个十六岁沈遥的同龄人了，他当初二十岁的同龄人也没人像她这么思考问题的啊。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话说回来，这次谈话不是为了劝说……”
沈遥正打算把话题引到最开始计划的方向时，却突然被米亚打断：“为什么救不了？”
“……什么为什么救不了，”沈遥皱了下眉毛，“我不是说了吗，我没办法回到她被下毒的那天。”
“但是你也说了，毒发期有足足七天的时间，为什么这七天里找不到救治的办法。”
原来是这件事啊，沈遥摊了摊手道：“能用的办法我都试过了，不行，而制作解药时间也不够。”
“不够？时间为什么不够？”米亚疑惑地开口问道：“你拥有近乎无限的时间，为什么时间不够？”
“这个问题嘛，”沈遥想了个对方容易理解的说法：“研制不出解药的时间是一个时间界限，而不是时间段……你可以理解为，在她死去之前制作出了解药，就会引起时间悖论。”
“嗯？”米亚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能理解。”
确实是有点难理解，情况还是蛮复杂的，神明的规定是“第三周的星期二”，也就是第一个事件全部的时间内都无法研制出解药，沈遥在第一个轮回里试过，找到了当时医院对其的研究成果记下来，但是当他死后回到周三夜晚时，那些记忆全都不翼而飞。
一点漏洞都没留下。
“所以说，”沈遥不想再过多纠结这个问题，或者说不想再多耗费时间，“我们还是先转回正题，你是说要劝说……”
“那为什么你还要在这个时间段留下来？”
“哈？”
想要起头的话再次被对方打断，而且有些没头没脑的，沈遥一时没听明白。米亚也不恼，慢慢地解释道：
“既然无论如何，想过所有办法都无法救她，那你为什么还在这个时间段留下来。”
“这……当然是因为，我很喜欢她，所以不舍得。”
这种心情换个普通人都能理解的吧，感情的事本来就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不愿意看见爱人死去所以不愿意迎接未来什么的，即使是各种影视文学作品里，也经常能见到的啊。米亚问这个问题，到底她是彻底的实用主义者呢，还是单纯的缺根筋？
沈遥有些恶意地腹诽道。不过如果对方的脑电波是彻底的实用主义的话，这天就没法聊下去了，两人的思考回路就不在一条线上。
比如说，你跟对方谈感情，对方跟你谈有什么用，那还怎么聊天？
不过出乎意料的，米亚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说了声“明白了”，然后马上开启另一个话头：“所以你不愿意迎接未来，是因为除了爱人会死之外，还有别的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吗？”
——诶诶诶？！
沈遥的脸包子剧烈地抽动了几下：“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是都说了吗，就是因为……”
“那你为什么无聊地出来搞这些事情？”
“哈？”这次沈遥是真的听不明白了：“什么搞这些事。”
米亚深呼吸两口，然后倒豆子一般地说道：“到图书馆，找我，帮我拿书，收银台帮占位置这些显摆的事，难道不是你闲得无聊吗，一个人之所以闲得无聊，一定是对当前生活不满意。你一定是对自己被即将死去的女友束缚在这几天里的生活很不满意了，所以才会出来找刺激。”
“而既然你对这种生活不满意，又不肯面向未来，那么只可能是，未来会发生什么你惧怕的事情，让你不愿意面对。”
米亚从杯子里拿出勺子抿干净，然后平举起来对准了沈遥：“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你女朋友的死。”
“不，”沈遥有些激动地放大了声音，“我害怕的就是她会死！”
声音稍微有些大，即使这个靠里的位置距离柜台很远，但还是惊动到了那边的服务员，对着那边小姐姐递来的奇怪目光讪笑了一下，沈遥深呼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激动是因为被踩到了尾巴吗？这不是米亚的质问，是他心里对自己的吐槽，沈遥知道，实际上自己心里确实有另一件害怕的事，但他一直认为自己待在这段时间是舍不得何筱筱。
米亚虽然没吐槽，但在这个问题上却不依不饶，她紧接着问道：“那么我问你，她死过吗？在你面前死过吗？你说她昨晚就会毒发身亡，那她死了吗？”
“当然死了啊！”
沈遥几乎是半站了起来，朝着面对的女孩低声吼道：“七次！足足七次！我看着她在我眼前死掉，你知道我心里多痛苦吗？”
面对眼前可能有点情绪失控的少年，米亚仍然不为所动，只是冷静地反驳道：“对，你很痛苦，所以你选择了再痛苦下去，无限次痛苦，痛苦痛苦再痛苦。”
“什……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米亚摊手了，她微眯起眼，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对方：“你看着她死去不是会痛苦吗，然后你回到过去，重新经历，等到她再死的时候你又痛苦，以此无限重复……如果你真是因为害怕她死去而不停地重复经历，那你不是智障吗？”
“……”仿佛被说中了心声，沈遥泄气一般地坐回椅子上，有些说不出话来。
“所以，”米亚放下手中的勺子，做出了最后的宣判：“你害怕的根本不是‘女友会死亡’这件事，因为已经面对过的事情，就不会再害怕。”
话说到这份上沈遥基本已经输了，再嘴硬下去也只是强词夺理。沈遥索性整个身子都靠在了椅背上，意兴阑珊地说道：“好吧，你猜对了，我确实是在害怕未来即将要到的某一件事……我没法不害怕它，因为我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这副无所事事瘫着的动作表情，很明显就是在告诉对方，虽然你猜对了，但是那没什么用，你的劝说并没有成功，等下我还是会带着整个世界的时间回到过去。
……这根本就是耍无赖了。不过米亚貌似并没在意这个，她只是拿起了菜单，对沈遥说道：“咖啡牛奶，还有这个糕点，再来一份。”
“喂你够了啊，”沈遥的背一下子就挺地笔直：“你是打算在这里连早饭带午饭一起吃了吗！”
“你答应了请客的。”
“可是这也……”
“你答应了请客的。”
“我……”沈遥摁了摁太阳穴，只觉得头昏脑涨：“好……你去点吧。”
本来想找借口结束的，看来一时半会又走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