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省着点用，我再放血就死了⋯⋯」
我用犬齿撕下鸡腿上的肉。
「哎呀哎呀，你怎么会轻易死掉呢，你可是哪怕还剩一口气也会拼命活着，就算连一口气也不剩，也要抢来一口气来续命的罪恶之子呦。」
说的这么直接啊。
真是的，这样坦率的说出了对我的判定。
当然我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就是了。
这可是正中靶心的判定。
再想狡辩什么的就太不坦率了。
交谈的态度也要是对等的嘛。
「你去拿吃的时候，有人发现吗？」
要是有人死了，会很快被发现的。
如果是正常的家，和别人有往来的话。
像我这样的家，变成现在这种凄惨腐坏的状况也没人知道。
因为早已是被人间，被亲友抛弃掉的家。
腐坏崩溃也是必然的事吧。
就算腐坏崩溃也是无人发现无人问津无人在乎的事吧。
「这个给你。」
我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茶无。
茶无轻轻嗅着空气中的气味，瞳孔微缩，笑了起来。
「小秦珎真是越来越乖了嘛～」
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然而我依旧是面无表情。
算了，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无所谓。
然而手上的鸡腿被轻轻拿走。
茶无很快把鸡腿吃了个干净，顺手把骨头扔在坑里。
「真希望你能把毒涂在整只烧鸡上啊，不然我就能独享了呢，一只鸡腿实在是不够吃呢。」
依旧轻快的声音
后背慢慢渗出了冷汗。
会被杀掉的。
一定会被杀掉的。
茶无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吧。
就应该想到，普通的毒药怎么会奈何那个如同怪物一般的人嘛。
骗你的，我才没有害怕到冒冷汗呢。
「害怕」这种感觉，早就不存在了。
与其说是「不存在」，不如说是「实际上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或者是「在别人的眼中好像存在过」。
也不用伪装「害怕」这种感觉了嘛。
毕竟已经没有人需要看我的伪装了。
我也不需要伪装正常人的情绪给正常人看了。
以后也不会遇到正常人了。
我也没有脆弱到需要伪装给自己看。
心里明明知晓自己是怎样的人，越伪装越对自己厌恶，不停的厌恶，厌恶到麻木，厌恶到扭曲，厌恶到厌恶「厌恶」这种情绪。
厌恶，就是「讨厌」「罪恶」吧。
那样不就是自我厌恶了嘛，哈哈。
真是有够讽刺的嘛。
那么在鸡腿上投毒是为了什么呢？
大概是想到了就去做了吧。
这句话可不是表示我是个行动派哦。
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无意中发现了家中还留存着毒药，想到可以拿来用，就来试一下嘛。
毕竟茶无好像也挺不容易死的。
就算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嘛。
那样也不啦，对于平常人来说，茶无大约就是「恶」的存在吧。
也算是对社会的贡献了嘛。
其实连贡献什么的根本就没想过，杀意什么的也根本没想过，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
「真是危险呢，小秦珎，随随便便就产生这种念头，草率的做出决定，可不是对你要杀死的生命的尊敬行为哦。」
茶无接着开始背转向我，开始解决烧鸡，又自顾自的说话。
「嘛，我也不算是具有完全的生命吧。你是因为这个才轻率的实验毒药吗？」
⋯⋯
「你既然这么认为，就这么想吧。」
我顿了一下。
「因为我也不知道。」
02
红色的液体在幽暗中泛出莹润的光泽。
茶无看上去心情很好。
不，其实到现在也没见到过茶无心情不好的时候。
可能「心情好」也是她的一种常态吧。
就像我「没有心情」也是一种常态一样。
暗红色的液体慢慢渗入笔尖。
茶无手执毛笔，细细描画着蔷薇的花纹。
「可惜这里不能待太久，只好暂且从简了。」
喂，难道正规仪式难道是让我以身献祭吗？
不要用这种惋惜的语气说话啊。
难道不能杀掉我你很忧伤吗！
「不是啦，你要是放出一盆血，就不用这么麻烦的用笔描了嘛。」
喂，把我抽干了也放不出来一盆血啊。
两升血顶多就半盆吧。
别用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种强人所难的事啊。
「呐，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回到过去杀死自己。
不是不想死，不过是对自己产生想要杀死自己的念头感到好奇罢了。
我的脑中有着几百年的记忆，唯独对起点一无所知。
出生也好，长大也好，为什么变得异于常人也好，为什么在世间流浪也好，为什么一开始就有有要杀死自己的念头也好，统统不知道。
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感觉真的让人感到新奇呢呢。」
茶无轻轻笑起来。
黑色的衣袍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樱花在月色下悄然飘落。
茶无放下毛笔，将衣袍铺展开，蔷薇已然染上了深红的血色，花瓣在缓缓绽放。
衣袍上的蝶翘起一角纤细的翅膀。
一只蝶翩然飞起。
飞向的，是茶无千年以前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