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斯的命令很简单。
“干掉她！”
首先是爱伦，她狂吼着挥舞巨剑冲向妮尔丽斯，狂暴的剑风将地下室变成一片狼藉，但——
“虫拟态·复眼。”
妮尔丽斯在恰到好处的时刻轻轻一侧身就闪了过去，她的左眼眼珠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几乎是瞬间就由一个完整的眼球变成了无数细密的小眼球密布在一起，就像昆虫的复眼一样！
虫魔法中并非全是驭兽系，如果用别的主流分类方式的话，其中还包含其他类别的魔法。
虫拟态，就属于肉体变化一类。
“有些虫的动态视力可是超乎你们想象的好哦……”
她又弯下腰，恰好闪过从头顶掠过的巨剑，而此时克罗艾已经完成了术式的编织。
轰！轰轰轰轰轰！！！
数十个火焰飞弹向她射来，但妮尔丽斯只是低喃了一句“茧空间”，一个如同虫茧壁的盾就将火弹全部挡下，而上面连一丝焦痕都没留！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爱伦一个急转身，庞大无比的魔力在她的剑上凝结，形成了一个长达数米的银色剑刃！她狂吼着再次冲来，银色巨刃眼看就要挥下——
“铄金虫。”
——铮！！！！
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划过空间，快到极点！爱伦先是一顿，然后巨剑就重重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她的双臂和双腿全被斩断，鲜红的血喷得到处都是！
（仅仅一瞬间而已，就破掉了高级魔武士的魔铠和肉体！？不好——）
暗金色光芒停在空中，那是一只覆盖着暗金色甲壳、双翼如剃刀般闪着寒光的诡异飞虫，就是它将爱伦一击放倒！
“克罗艾！！！！”
克罗艾无言地举起手，冰霜和火焰同时升腾，顷刻间将地下室顶部完全化为飞灰，头上是大厅，从这里已经能通过大厅那坍塌的天花板看到外面的夜空！一篮一红两道光晕在夜空中起舞，那是分别由火焰和冰霜组成的飞龙！
克罗艾手指落下，直指妮尔丽斯！冰火双龙立刻长啸一声飞降而下，直冲妮尔丽斯而去——
——铮！！！
铄金虫瞬间消失在原地，半空当中暗金光芒一闪，双龙就同时崩散成无数魔力的粒子，完全消散！
“太慢了哦……那孩子都挖到你脚下了。”
哗啦一声，克罗艾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一个如水管般黑亮粗长的巨型蚯蚓从中冒出，复杂的口器如向日葵般张开到最大，将克罗艾一口吞入！从地面塌陷到蚯蚓钻回地下只过了一秒不到，地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洞穴，而克罗艾已经随着蚯蚓一同消失！
极为短暂的战斗结束了。
爱伦四肢全被切断，克罗艾消失于虫口。
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只是单方面的屠戮而已。
卢克斯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在他眼中，爱伦和克罗艾就是这里最强的战力，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抗衡。
但这个少女展现的离谱到过分的实力差简直粉碎了他的三观。
能像玩一样同时干掉高级魔法师和高级魔武士！？
她到底是什么级别？
距离魔导士只有一步之遥的大魔法师？
还是……真正的，魔导士？
但是——这怎么可能？魔导士是凌驾于无数人之上的存在，会被无数大贵族甚至皇室当成宝供着，怎么会蜗居在这个小小的庄园中？亚伦王国的那两个宫廷魔导士就已经是这个小国家的最强战力了，而他们都已是超过六十的高龄！除了个别绝世天才，就算是在大国里也没有还不到二十岁的魔导士！而且妮尔丽斯甚至连个像样的老师都没有，她是怎么——
“不要愣在这了，走吧。”
“走、走？”
“是的哦，还要用到你辛苦收集的心脏呢。”
妮尔丽斯轻轻拉起卢克斯，露出淡淡的笑荣。
那一刻，卢克斯觉得，与他对视的根本不是一个年方十七的少女，而是与人类大相径庭的其他生物。
简直像虫一样。
————————————————
“你到底有多强啊……妮尔丽斯！”
卢克斯宣泄般吼道，而我只是耸了耸肩，实力这种东西是无法准确衡量的，所以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明白……不明白！杀死高级魔法师和高级魔武士就像捏死臭虫一样……你很强，简直太强了，你竟然一直以来把自己的实力隐藏到这种程度！”
“不要侮辱‘臭虫’这种渺小但顽强的生物……而且你真的过誉了。”
“少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绕这么多弯子！你很强，是吧？虐杀高级魔法师魔武士跟玩一样，是吧？既然如此你大可以直接把泽拉赫家赞恩家和佛里昂家全灭门啊！杀光一切知情者，夺走心脏开启封印！这岂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吗？”
“那么，我倒是要问问你……”
我正色道，
“既然生为人类，拥有了人类最伟大的力量——‘智慧’，那为什么还非要像野兽一样诉诸暴力呢？”
“——！？”
他呆住了，似乎并不是很能理解我的意思。
暴力是很高效的手段，这点没错。
但是人类有着远比暴力更加伟大的力量，正因如此，人类才能与野兽划分开界限。
我并非反对暴力，但在我的观念中，暴力的优先顺序永远是倒数的。
能用脑子解决就不要用手。
在时间充裕的前提下，能够以逸待劳就不要躬身亲为。
直到前段时间我才做好了踏上旅程的一切准备，在那孩子成长完成之前我只能呆在这里，急着离开也没用，所以只要等卢克斯他们慢慢做计划，帮我打开通往大秘宝的门扉就好。
结果好则一切都好。
……
……
…………
“总之……我大概理解了……那个小册子最开始是你先发现的，然后又故意让莉莉安得到它，对不对？”
“是的。”
“我的目的，我一直以来做的准备，我制定的计划……其实你全都了如指掌？”
“算是吧。”
“按照计划，影侍的尸体，安翰斯的尸体，原本都该被我通过黑市弄来的化尸水销毁的，但它们都好好的……爱伦本该在完成命令后就自杀，但她却活了下来……这些都是你搞的鬼？”
“是的。”
“你可以用虫子除去化尸水，还能让被控制的人恢复清醒？”
“差不多。”
“但是你一直都在冷眼旁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看着他们一个个去死却不打算阻止？”
“我和你一样，也觉得活下来的人越少越好，毕竟事关大秘宝。”
“尼亚，爱伦，克罗艾，她们都死了？还有，你拿到大秘宝了吧？你让它变成了什么？”
“这两个问题……可以一起回答。”
我摁下心中的开关，脑后垂下的那一长缕头发立刻变得更长，以头发为媒介，我将大秘宝变成的东西——名为“虫仓”的异空间开了一个小门，然后她们被两根长长的触手卷着，从门中出现。
“——！！！”
卢克斯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看上去马上要吐了，果然这东西对大多数人而言刺激都太强了，所以我立刻把她们收了回去。
“爱伦和克罗艾……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
“看还不知道吗？反正她们被解除控制后也会落个脑死亡的结局，不如物尽其用。除去她们的大部分脑组织，只留下维持基本生命活动的一小部分，做成了活体温床，现在雌性血蚊们新产下的幼虫正在皮下共享她们的营养，不能过多打扰呢。”
“……那，尼亚呢？”
“我在走廊上碰巧遇见了他，于是顺手杀掉喂虫了，他体质太差不能用来当温床。”
“……”
卢克斯深深垂下头，他已经完全面无血色了。
“所以……这也是我的结局吗？做成活体温床，或者直接喂虫子？”
“不。”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一切！大秘宝到手后直接宰了我不就得了？为什么不给我个痛快！你这毫无人性的怪物！！！”
“呃……我在生理上是纯正的人类，并非怪物，至于人性……大概如你所说，确实没有吧。”
人性？
这个词要如何定义？
如果说“人性”就是人类的通常思考模式的统称的话……
论起内在，我大概更接近于错投了人胎的虫子吧。
“但是请不要太绝望，卢克斯啊，我留你活着还为你解释一切，自然有我的目的，请放心，我会放你自由，只要你时刻记得我的要求。”
“要……求？”
“没错。”
于是，我向他提出了要求。
第一：
不要向任何人说起我仍活着的事实
第二：
把泽拉赫家曾拥有大秘宝，并且大秘宝已经遗失一事，通过各种渠道，散布得越广越好。
“那虫子会永远留在你体内，一旦你没完成我的要求，它就会吃掉你的大脑，所以请务必小心……那么，再见了。”
我做好最后的叮嘱，然后解开了他的绳子，转身离去。
该做的都做完了。
该说的也说完了。
是时候，展开我宏大的计划了。
“等等！”
远远的，背后有传来声音，我停住脚步，示意他快说。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果然是为了拿到大秘宝？据为己有或者高价卖出？”
“大秘宝不是目的，只是辅助的工具。”
“工具……”
“……这只是个开始。”
“开始？”
“没错，因为——”
我有，要反抗的命运。
茧已破碎。
虫已展开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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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容貌的用处之一，就是搭便车。
我坐在马车的后沿上，轻轻拍掉裙子上的尘土，注意不要弄脏我喜欢的这双丝袜。
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豪华庄园已经消失在视线彼端，但很遗憾我没有“悲伤”、“失落”之类的感情，所以内心几乎毫无波动。
大秘宝遗失，大贵族泽拉赫家被近乎灭门，这消息（重点是大秘宝遗失）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国家……不，传遍多个国家甚至其他的大陆吧。
从现在开始，就是一个人的旅程。
但我希望下次从某处离开时，一个人能变成一群人。
闭上眼，
那个穿套装的、自称恶魔的女人告知我的事实仿佛仍在我耳畔回响。
“妮尔丽斯·泽拉赫。”
“想必你也隐约察觉到了吧。”
“没错。”
“五年。”
“从现在算起，你剩余的生命，不会超过五年。”
“门的开启让虫之王的残渣活性化了，它侵蚀你太深了，你母亲生下你不久就死于非命也与此有关。”
“你已时日无多。”
“来吧，我们做个交易，我以恶魔之名保证我所说的一切皆为事实，出口的一切誓言绝不会违背。”
“立下契约吧。”
“我可以帮你解除咒缚，给予你正常的生命。”
“相对的。”
“你必须为我，杀死那个女人——”
“这一切的起源——”
“边境战场的至强者——”
“血狱的最高统帅——”
“血皇，烨！”
……
……
…………
“说起来……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我想起了那个儿时与我以朋友相称的少女。
那美丽的浅褐色长发，同样颜色的明亮双眼，总是随和又温柔的声音，我至今记忆犹新。
“……再次相遇只是早晚问题吧，薇妮。”
薇妮·莱本托德。
万神殿的新晋圣女。
但愿她不会因权力和地位变得趾高气扬，还能记得我这个儿时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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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第一卷，戮之茧
完
次卷：蛊之城
